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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昭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样一番“挑拨离间”的话,会从应谨口中说出来。

究竟是应谨变化太大,还是说,她根本就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应谨是什么样子的。

沈千昭所言,无疑像一把刀,一下子往应谨的伤口处戳。

谢临心思简单,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那么她口中,心思弯弯绕绕的人,是谁?

应谨薄唇紧抿,看向沈千昭的目光中逐渐染上一抹莫名的凉意。

“你变了。”

如今的沈千昭,已经不是他自小一起长大的那个人了。

他所认识的那个人,做不出来什么所谓的神兵,画不出那般惊艳的画,更不会将自己一手的好琴艺表露于人前。

他所认识的沈千昭,性子单纯,虽骄纵些,从不在人前卖弄所长,她于皇宫长大,掩藏锋芒,纵使被再多人误解,端着一个花瓶的名声,她从不咄咄逼人。

可如今眼前这个......

从薛蓉,到陆修城,再到陆修宜,河县之事,对付巡城刺史,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

绝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沈千昭能够做得出来的。

若非不信神鬼之论,他甚至怀疑,如今的这个沈千昭,是否被鬼附身了。

沈千昭面色平静,完全没有受到应谨今日所言的影响,她放下了水杯,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应谨目光始终落在沈千昭身上,半晌,点了点头,“送我来的人就在院子外。”

沈千昭这才推着应谨往屋外走。

刚出屋外,往常推着应谨的仆人连忙上前。

那仆人身子比寻常伺候人的男仆要瘦小些,声音却是浑浊,“公主,小的来就行。”

沈千昭看了一眼那仆人伸过来的手,这才松开轮椅,很快,应谨便被仆人推走了。

直到走远了,有一段距离了,原本垂着头,态度谦卑微微弯腰的仆人顿时变了脸色,挂着轻慢的笑,声音由原本浑浊的男声转为女声,拖腔带调,带着一丝媚意。

“你便是为了她提前回到京城?”

应谨不语。

那仆人却半点未将应谨的冷淡态度当回事。

“可我方才看她,似乎对你没有半点情意呢,你说,你提前回到这京城,做什么都受到限制,值得吗?”

说着说着,那仆人眸色逐渐严肃,似有不满。

应谨薄唇微启,声音不悦,“与你们的合作自然不会中断,只是推迟几日,你大可不必如此急躁。”

做大事,最忌急躁。

仆人这才收敛了脸上的不满,笑声魅惑,“我还当应公子已经色迷心窍,忘记与我们的约定了呢,看来,这位永乐公主的吸引力,也没有那么大。”

“至少,你也不舍得为了她放弃精心筹划的大事...”

见她欲说下去,应谨面有不悦地打断,“你何时这般多言了。”

仆人这才笑笑,不再多言,抽出一只手,柔荑缓缓滑上应谨露在衣领之外的脖子的皮肤上,带着一丝凉意,像蛇一般缓慢攀爬,“我也是为你着想,不是吗?”

应谨眸色划过一抹冷意,不再言。

...

沈千昭回到屋子,顺手将房门关上,此时,原本在床底下的宋怀,这会儿已经坐在了桌子边,一下一下的晃动着方才沈千昭用过的杯子中的水。

水早已凉却,连带着杯壁,都跟着染上了一抹凉意,化在了宋怀冷白的指尖。

听见声响,他抬眸看向刚关上门的沈千昭。

“送走了?”声音沉沉。

沈千昭根本不用去细看他的脸色,从他的声音里,就能听出来,他对今日应谨突然出现,说的这么一番话,有多不悦。

毕竟,连床底都钻了。

沈千昭走了过去,拖了另外一张椅子,靠坐在宋怀边上,“刚出门口,他身边那个仆人就把人接走了。”

提及那仆人,沈千昭眉头轻蹙,“我觉得他身边那个仆人有些奇怪。”

宋怀微微转动着杯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垂眸看着板着张小脸的小姑娘,眉梢一挑,“很好看?”

沈千昭撇撇嘴,抬眸看了宋怀一眼,“想什么呢你,”

她难道是那种看见谁,都盯着人家脸蛋看的人不成?

她沈千昭岂是那么肤浅之人。

宋怀安抚的抬手揉了揉旁边小姑娘的脑袋,一下子,就把头上那一把欲燃的火星子浇灭了。

当即也不再逗她了,就着她方才的话问道,“怎么奇怪了?”

沈千昭想了想方才的事,“寻常仆人,常年干活,手上怎么说,也该有些粗糙才是......”

“可他身边那个仆人,且不论身形消瘦,不是每日推他的最合适人选,那双,纤细柔嫩,看起来,竟比采秋还要柔软。”

采秋在自己身边,很少干粗活,便是如此,她的手,都没有这个男仆的手好看。

那个仆人,怎么看,怎么奇怪。

先前,她倒没注意过,方才伸过来的那一双手,实在明显,她纵使不想注意,也难。

“依你看,那仆人奇怪,可是觉得应谨有危险?”宋怀将那杯凉却的水倒掉,重新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沈千昭手边。

沈千昭却摇了摇头,“他又不是傻子,不可能没发现。”

只怕那仆人的身份有蹊跷,但那也是应谨默许的,能有什么危险?

只是,他放那样一个人跟在身边,确实古怪的很。

宋怀忽然笑笑,想起方才,小姑娘为了谢临,对应谨说的那番话。

她倒是护短。

“你若不放心,可要我找人查一查那人?”

沈千昭却摇了摇头,“既是他的事,我们也不好插手。”

凡事总有个分寸,插手旁人的私事,便逾矩了。

宋怀薄唇勾了勾,“嗯,那便不查了。”

沈千昭这才端起那杯水喝下,缓缓将脑袋枕在宋怀的肩膀上,蹭了蹭,闷声道,“谢临并非他说的那样,若是我父皇赐婚,他肯定是第一个逃婚的人。”

她唯恐宋怀听了应谨方才的那番话,对谢临生出误会。

宋怀却只是笑笑,从她手中取走杯子,放在桌上,这才伸手,将小姑娘一把抱起,往床榻走去。

沈千昭没料到他会突然抱自己,吓得连忙搂住了他的脖子。

半晌,才听见他的声音沉沉在自己耳边响起,

“谢临性子简单,为人仗义,是个好相处,可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