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摇摇头,“做事要留一线,不能逼得她太狠,不然的话她会将这里的事全部捅出去的。”
“姑娘跟这两位姑娘是旧识么?”嫦曦不解问道。
“你别问了,”紫苏摆摆手,“你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总之她们两个在咱们院里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是,姑娘。”
“还有,”紫苏继续道:“姚金芳不能在院子里管事了,你来接替她打理院子里的事吧!”
“姑娘,我......”
“你不必推辞,”紫苏截断她的话头道:“咱们院子里再找不到一个比你更有威望、更心思缜密的人了,你办事情我放心。”
“姑娘既如此说,嫦曦也只有勉为其难了,只不过嫦曦为人愚笨,为人做事难免有疏漏,甫接重任,怕是会让姑娘失望。”
“大事有我担着,你就不用谦虚了。”紫苏微微笑着说道。
“小姐,”茗儿满脸惊惶的跑来禀道:“前面来了几位官爷,要管事的过去问话。”
“慌什么,”紫苏一脸镇定的道:“去,让参与昨晚事情的人都给我躲起来,不准露面,谁要敢乱嚼舌根子,我就撕烂她的嘴。”
“是,姑娘。”
她又转向嫦曦,“你去出面应酬一下,不要害怕,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语带过即可,他们没什么证据,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嫦曦明白。”
见她一脸疲倦,茗儿心中不忍,“小姐,我扶你休息去吧!”
“不用,”紫苏皱了皱眉,“我吩咐的话你没听见么?你去交待给韵儿,然后陪嫦曦去见那几位官爷。”
“是。”茗儿默默道。
......
朱熙媛在房中坐卧不宁,“真是晦气,一出宫竟然误打误撞到这里来了,她不卖了我才怪,而我却还傻呆呆的住在她这里。”
“公主,你说什么呢?”翠柔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说我得赶快离开这里,”朱熙媛瞪了她一眼大声道:“不然的话她就会把我在这里的消息泄露给皇帝哥哥的人。”
“不会吧,杨夫人答应过的,要帮公主离开京城的,她不会出尔反尔。”
“你叫她什么?”
“杨夫人啊,这有什么问题?”翠柔微微一愣,“她嫁给了杨牧云,我自然称呼她为杨夫人了。就像我林师姐,她也嫁给了杨牧云,我也改口叫她杨夫人呢!”
“你都叫她杨夫人了,她还会帮我?”朱熙媛没好气的说道:“她帮我去跟她抢男人,可笑!”
“这条路是公主自己选的,我有什么办法?”翠柔双手一摊,无奈道:“天下男人那么多,你非看上一个有妇之夫,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你再说,”朱熙媛怒道:“我就是喜欢他,不许你说三道四。”
翠柔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等我找到他,把他带回京城,就让皇帝哥哥下旨,叫他把身边的所有女人都休了,这样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娶我了。”
“这不好吧,公主,”翠柔撇了撇嘴,“你看她肚子都那么大了,眼看就要生了。你这样做,不怕有伤天理么?”
“你是我身边的人,怎么净帮着外人说话?”朱熙媛气道。
“因为我林师姐也是杨牧云的妻子,我怕她会恨公主。还有杨牧云还有个姓周的正室夫人,听说也快要生了。公主这个想法会害了很多人的。”
“这个家伙,可真会沾花惹草。”
“所以我劝公主还是放弃了这个男人吧,以您金枝玉叶的身份,一定能找到比他更好的人做驸马。”
“不成,”朱熙媛咬着嘴唇说道:“我的心已掏给他了,这个男人我一定要的得到,谁也别想劝我。”
“唉......”翠柔摇摇头叹道:“你真是太执拗了。”
“你说什么?”朱熙媛狠狠瞪视着她。
“我......我在赞公主对喜欢的人矢志不渝,太让人感动了。”
“嗯,”朱熙媛目光缓和了些,“翠柔,你是会武功的,快想办法让我离开这里。”
“公主要走,我决不拦着,何必费别的心思呢?”门开了,紫苏走了进来。
“只要公主一出我这院门,就会看到满街找寻你的官差和锦衣卫,别说离开京城,怕是连城门都到不了就被人请回了宫去。”紫苏手扶着腰说道。
“官差到了你这里了?”朱熙媛惊问。
“就在前面奉茶,我让人去应酬了,”紫苏神色很是淡然,“公主不信的话,可以去看看。”
“你究竟想怎样?”朱熙媛心里一阵紧张。
“不想怎样,公主在这里的事不会被泄露出去,”紫苏淡淡道:“我既然答应了公主,就会信守诺言,这一点你放心。”
“可杨牧云是你丈夫,你真的肯帮我?不怕我找到他?然后......”朱熙媛说到最后拉长了语气。
紫苏轻笑一声,“有人帮我找夫君,我正求之不得,反正他已经有不少女人了,也不多公主一个。就怕我帮公主离开京城,公主不但找不到他,反而把自己给弄丢了,这样的话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你敢讥讽本公主?”朱熙媛眯起了眼。
“公主误会了。要知道外面比宫里要险恶得多,特别是塞外之地,不归大明管的。一旦遇到危险,公主就是亮出了身份也没有任何裨益。”
“这你不用管,”朱熙媛看了一眼身边的翠柔,“她是我的贴身宫女,武功高强,保护我绰绰有余,你只管想办法让我们离开京城就是。”
“这急不得,”紫苏微微笑道:“公主还是在这里安心待几天吧?锦衣卫、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的人满京城到处寻你,你可不能露面。”
“那要等多少时候?”朱熙媛有些焦急的问道。
“我说过这事急不得,”紫苏面色平和的道:“总得等风声过去,一切平静了些再说,我会想办法弄两张路引给你们,这样你们两个才能出得了城门。而在这之前,你们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连这道门都不能出。”
“为什么?天天待在这屋里闷也闷死了。”
“?萝院里人多眼杂,要是被人看见了你们然后捅出去怎么办?”紫苏笑道:“要想找到我夫君就得耐心些。不然的话我就是想帮也帮不了你。”
......
稳住了朱熙媛后,紫苏感到疲累不堪,挺着肚子吁了口气。忽然手臂一轻,却是被人扶住了。侧目一看,是茗儿,于是不悦道:“我不是让你跟着嫦曦么?你怎么又来了?”
“小姐,你不知道,嫦曦姑娘真是厉害,说话滴水不漏。几句话就把那几位想要搜咱们院子官爷给打发了,我担心小姐,所以就来了......小姐,我扶您回去吧。”
“嗯,”紫苏点点头,脸色稍微轻松了些,“这只是第一拨官差而已,后面还要再来几拨官差,嫦曦今天是有的忙了。”
“嫦曦姑娘论性情,论才智,都比之前的绮晴和碧柔要强得多,更兼口才了得,姑娘选她来接替姚妈妈,真是挑对人了。”
“希望她不要落得像我这般才好,”紫苏叹道:“她是个能沉的下心思的人,不会轻易被男人的表象迷了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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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闻天之德高明,故能覆帱;地之德博厚,故能持载;圣人之德神圣,故能悦近而服远,博施而济众。洪惟我朝统一以来,天下太平五十年矣......”
朱祁镇站在一块石碑前,伸手抚摸着刻在上面的文字一句句的念着,心里感慨万千。
他所念的是《永宁寺记》的碑文。这块石碑是永乐年间立的。而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已被废弃的奴儿干都司城。
这座昔日繁盛的城池如今已没了人烟。而街道、军营、和房屋犹在,只是人去楼空。
他来到江边的永宁寺,发现了两块石碑,闲着无事,便念起了上面的碑文。
这是永乐年间的辽东镇守太监亦失哈所立,他是女真人,为太宗皇帝招抚了女真各部,在奴儿干都司督建了永宁寺,并立石碑在上面撰刻了碑文。记述了大明朝经营东北地区的经过,也是大明朝曾经的辉煌。而这辉煌已经不再。
“朱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原香来到他身边埋怨道:“你病刚好了些怎么就到处乱跑?要是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我没事......”朱祁镇说着咳嗽了几声,自他病倒后,原香一直无微不至的守在他身边,本来病情逐渐加重的他忽然又奇迹般的好转起来。这日船行至奴儿干都司城旧址时,纪欣要他的手下去寻找粮食给养,这才停了下来。
“原香你看,”朱祁镇指着两块石碑说道:“我曾祖父和父皇在位时大明朝威名远播,天下四夷无不归附,可现在......”叹了口气,“都是我这不肖子孙,不但堕了我大明天威,还让曾祖父和父皇蒙羞,他日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去见大明朝的列祖列宗?”
“朱公子,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想那么做什么?”原香劝道:“你现在不是皇帝了,大明朝的兴衰已经与你没了干系。”
“是啊,我已经不是皇帝了,”朱祁镇一拍石碑说道:“希望祁钰会做的比我更好,重振大明声威的重任如今就靠他了。”
“你还提他,”原香皱了皱眉道:“就是你这位皇帝弟弟派人将你发配远方,终生不能回京。”
“那又如何?只要他能够让大明重新回到辉煌,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是没有怨言的。”
“如果能够重新回到过去你当皇帝的时候,你会怎么做?还会选择御驾亲征么?”
朱祁镇摇了摇头,“我没有曾祖父和父皇的雄才伟略,御驾亲征只能使前线将士掣肘,打起仗来束手束脚......身为皇帝,坐镇京师,用人得当,也是能够成就一番伟业的。”
“看来你凡事都想通了。”
“想通了又有什么用?”朱祁镇苦笑,“上天是不会再给我机会了,我的余生将在一个荒野之地了结,为后人引以为戒吧!”
“其实你不用这么悲观,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我恨我自己,我会用自己的一生来忏悔当初的过错,如果我能够选择,我想留在这里。只可惜我连这个选择的机会没有......”朱祁镇突然脸颊潮红,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朱公子,你怎么样?”
朱祁镇摆摆手,“我没事,不用大惊小怪。”
这时纪欣的两个手下匆匆走了过来,“快走,船要开了。”
“能多在这儿停留一会儿么?”原香祈求道:“朱公子有些不舒服。”
“纪大人在船上等着呢!”其中一人说道:“可不敢耽搁,不然谁都别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