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牧云刚离开郑府大门没几步,陡觉大腿一沉,脚步一滞,垂首看去,却是小郑皓抱住了自己的大腿。
“小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杨牧云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郑皓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说道:“你把我阿姐拐到哪里去了?”
“大小姐不在府里吗?”杨牧云吃了一惊,“怎么方才无人跟我说及此事?而且郑府中并不像出了很大事的样子?”
“你还要跟我装吗?”小郑皓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这件事除了我没有别的人知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杨牧云越发的不解了。
“你是真不知道吗?”小郑皓眨了眨眼,原来自郑玉与阿洛互换了身份悄悄离开以后,他便来找姐姐了。外面的看守见是小公子,也就没有阻拦他,一进屋以后,他便发现了假装姐姐身份的阿洛。阿洛一见是小公子,害怕得要命,一边哀求他不要把事情说出去,一边告诉他小姐是去找杨牧云了。
小郑皓一听说姐姐偷偷出府了,便也想溜出去找她,碰巧见杨牧云来到郑府打听丁煜是不是在这里。待他离开后,就趁人不注意拦住了他。
“唔,我没有见到大小姐,”杨牧云一本正经的告诉他,“天还未亮我就随大都督去了校场,并不在城内。”
“我不管,”小郑皓抱住他的大腿不松手,“我阿姐是去找你的,你也一定要帮我找到她。”
“我的小祖宗,你让我去哪儿找大小姐呐?”杨牧云一脸苦笑。
“你要不帮我,我就喊了,”小郑皓威胁他道:“我就说是你把我阿姐拐跑的。”
“别、别......”杨牧云真想把他的嘴捂上,“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我只问你答不答应?”小郑皓丝毫没有松口。
“好好,我答应,”杨牧云无奈哄他道:“你回去吧,我一找到大小姐就把她送回来,这总行了吧?”
“还不行。”
这小子的回答差点儿让杨牧云跳起来,“你还想怎样?”
“我要跟你一起去,”小郑皓说道:“我要亲眼看着你找到阿姐。”
“这怎么行,你一个小孩子家怎能跟着我乱跑?”杨牧云大摇其头,“再说了,郑夫人要是发现你不在府里,岂不是天大的事?”
“阿娘是不会发现我不在府里的,”小郑皓狡黠的一笑,“总之你要赶快找到我阿姐,在我阿娘发现之前把我们送回来,不就万事大吉了?”
“可我并不知道她在哪儿啊?要从哪里找起?”杨牧云心说我还要赶紧找到丁大公子回去复命呐,你这样横插进来要我办这么大一件事,我哪里有这工夫?可转念一想,丁煜对郑玉甚是迷恋,郑玉离开了郑府,丁煜应该也是跟着离开的,找到郑玉说不定也就找到了丁煜。
“这么说你是不答应了?”小郑皓鼓起腮帮子,作势欲喊。
杨牧云迅疾如风的伸出手按在他唇上,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要声张,我带你去。”
小郑皓点点头。
杨牧云松开了手,看着他道:“不过你必须听我的话,不得自作主张。”
“凭什么?”小郑皓有些不服,“别忘了,你还是我阿爹的部下呢!”
杨牧云不想跟他啰嗦,“你要不答应的话咱们就一拍两散,”又加了一句,“你忘了之前在至灵县的集市上捅的篓子吗?给我和你阿姐找了多大麻烦。”
“那好吧,”看他态度坚决,小郑皓只得道:“我听你的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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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干什么的?”大都督府门前执勤的将官见到一青衣少女向这里走来,一脸警惕的按住刀柄。
“我是来找人的,”郑玉嫣然一笑,“请问神武卫都统制杨牧云在这里么?”
见她笑靥如花,美艳之极,执勤将官看的不禁一呆,“杨统制啊,天还未亮他就随大都督一起出去了。”
“去哪儿了?”
“去江北的校场了,”执勤将官道:“姑娘问他做甚?”
“他是我男人,”郑玉大大方方的一笑,“听说他升官了,便过来看看。”微微欠了欠身,“多谢官爷告知。”转身飘然而去。
“唔,好香。”执勤将官贪婪的嗅了嗅郑玉身上散发出的香气,两眼放光,“杨统制真是好福气,不但升了官,还有这样的美眷,真是羡煞人也。”
......
东京城西南延佑寺,始建于安南李朝,也就是中国北宋仁宗年间。相传李朝太宗李德政年事已高,没有子嗣,因此深为忧虑。一日晚间,他梦见端坐在荷叶上的观世音菩萨手托婴儿,立于水池中的莲花台上向自己点头示意,他正要上前询问,忽然梦醒。他不知何意,便把梦中之事告诉群臣,要大臣们帮自己解梦。大臣们都不明所以,只有司天监少卿曹柘说这是吉兆,李朝后继有人了。之后不久,李德政出宫巡视,在一莲花池中发现一采莲女,与梦中的观世音菩萨长得极为相像,深以为异,便把这位采莲女带入宫中,娶为妻子,她后来为李德政生了个男孩,也竟然与梦中男婴长得一模一样,李德政感念观世音菩萨的恩泽,于是下令在莲花池里遇见采莲女的地方仿出水莲花建了一座莲花台,以莲花台为中心渐成一座寺庙,名为延佑寺。以世代侍奉观世音菩萨。
这座莲花台很是特别,莲花池中一根巨大的木柱之上是一座飞檐朱瓦的佛殿,佛殿上的横匾上手书三个大字“莲花台”,相传为李德政的手迹。巨大的木柱象征花梗,寺身及四边微翘的屋檐构成花瓣,真似莲花出水一般,亭亭玉立于莲花池之上,通过一座石桥连接陆地。里面供奉的神灵则是手托婴儿的观世音菩萨。这座寺庙自李朝至今已四百年,始终香火旺盛,很多安南百姓都来这里求拜观世音菩萨保佑自家子孙绵延。
这日,一名头戴帷帽的女子领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沿着石阶来到莲花台内的手托婴儿的观世音菩萨雕像前,双手合十,在蒲团上拜了下去。
拜了几拜后,一名身穿缁衣的老僧走上前来,冲着那女子微微一笑,“娘娘请起!”顿了顿对那孩子道:“殿下请起!”
“方丈大师——”女子和那孩子向着老僧合十一礼。
“娘娘和殿下请随老衲来。”老僧领着女子和那孩子向殿外走去。
这女子便是吴氏玉瑶,男孩是她的儿子黎思诚。老僧是延佑寺的主持方丈大觉法师,他得到了宫里传来的讯息,说是有贵人来寺里拜观世音菩萨,便早早的谢绝了其他香客。
三人来到池边一凉亭里。
大觉法师道:“娘娘与殿下且请这里稍坐,等厢房清扫完毕老衲再请你们过去歇息。”
“有劳大师费心了。”吴氏玉瑶坐下来说道。
当即便有小沙弥奉上香茶,大觉法师吩咐小沙弥,“净悟,你陪殿下去外面走走。”
“是,师父!”小沙弥合十道。
吴氏玉瑶怜爱的摸摸儿子的头,“去吧,和小师傅一起去四处看看,这里比宫中可随意多了。”
“是,阿娘!”黎思诚说完便和净悟出了亭子。
待他们走远,吴氏玉瑶方收回目光。
“娘娘,”大觉法师道:“许久不见,殿下又长大了许多。”
吴氏玉瑶一声轻叹,“当年我到寺里拜了观音娘娘后,才有了阿诚这孩子的,只要能有机会出宫,定来这里还愿。”
“听娘娘的口气,似乎还别有隐情。”大觉法师两道长长的白眉微微一动。
“大师目光如炬,弟子也不敢隐瞒,”吴氏玉瑶眼帘微抬,“菩萨让阿诚降临人世,也希望菩萨保佑阿诚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普渡众生,”大觉法师说道:“定会如娘娘所愿,保佑殿下的。”
外面,黎思诚和净悟在莲花池边互相嬉戏追逐,玩得很是热络。
“大师,”吴氏玉瑶目光看着这位老和尚,“有时我真希望阿诚能够留下,和净悟一起跟您学习佛法。”
“若殿下与老衲有这个缘分,老衲定会悉心教授,”大觉法师淡淡一笑,“不过殿下身份高贵,是不会容易舍身空门的。”
“大师说的是,”吴氏玉瑶目光微闪,一脸怅惘,“阿诚身为王上之子,是决定不了自己命运的。”
“富贵也罢,贫寒也罢,这都是命中注定,”大觉法师道:“娘娘和殿下要泰然处之,不与人争竟,也就少了许多烦恼。”
“我和阿诚并不想争什么?”吴氏玉瑶脸色变得稍微有些激动,“但别人不这么认为,以为我们母子挡了他们的道儿,处处寻阿诚的不是。”
“树欲静而风不止,”大觉法师淡然说道:“娘娘和殿下处于风口浪尖,又怎会如平常人般面对呢?”
“求大师教我,”吴氏玉瑶一脸诚恳,“我母子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安度余生。”
“阿弥陀佛,”大觉法师口宣佛号,“要是娘娘真如是想,就该带着殿下远离是非之地,这样就不就遂了心愿吗?”
“大师......”吴氏玉瑶苦笑,“自黎宜民被废,王上迟迟不立世子,这让王后如坐针毡,因此视我母子为眼中钉,前几日因为一件小事,三殿下就推阿诚入水,要不是有人出手相救,阿诚他......”一阵哽咽,轻轻啜泣起来。
“娘娘勿悲,”大觉法师劝道:“凡人都有自己的造化,殿下命中该遭此劫是无法躲过的,但娘娘和殿下福泽深厚,每每定能化险为夷。”
“大师,”吴氏玉瑶一双泪眼凝望着他,“我想和阿诚在大师这里多留几日,希望大师成全。”
“我佛慈悲,”大觉法师道:“娘娘和殿下若不嫌这里简陋,多待几日也是无妨,只是......”
“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