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你看,”索木吉雅穿上一套明军的军服,宽大的衣甲套在她娇小的身躯上,显得晃晃荡荡,头盔戴在她的螓首上遮住了她半边脸,显得十分滑稽。
元琪儿看着山下,卜儿塔领着他的部下在山坡上筑墙,正忙得热火朝天,索木吉雅的话似乎没有听到。
“郡主......”索木吉雅又轻轻唤了一声。
“哦,”元琪儿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吉雅,你就留在这儿,不用陪我去了。”
“那怎么行?”索木吉雅急道:“先前因为我额吉病重,需侍奉在旁,如今我额吉已经去了,吉雅再不离开郡主半步。”
“我又不是去厮杀,你担心个什么?”元琪儿笑道:“你还小,身形还未长成,随我同去容易被人看出破绽,再说......”向山下骑在马上来回奔走呼喝的卜儿塔瞟了一眼,“我怕离开了之后他不好好干活,你帮我盯着他点。”
听郡主不愿带着自己,索木吉雅嘟起了小嘴。
元琪儿在她圆圆的脸蛋上捏了一下,逗着她道:“好了,我知道你对我忠心,不过并不是非得跟着我才能做事的。”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自己亲自去,”索木吉雅有些不服气的眨眨眼说道:“你是想找到他,是不是?”
元琪儿面目微动,笑笑没有说话。
“可是郡主,”索木吉雅说道:“你虽然很喜欢他,但他毕竟是明人,如果他认出了你,那郡主你岂不是很危险?”
“我此去是见他们的指挥使,未必能直接跟他照面,”元琪儿若有所思的说道:“况且我的易容乔装术连我阿爸和额吉都能瞒得过,更别说他了。”
索木吉雅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蹄声嘚嘚,一骑飞奔至面前,一人自马上飞跃而下,快步来到元琪儿面前单膝跪倒垂首抚胸一礼,“属下海力木拜见郡主殿下。”
“起来吧,”元琪儿看到海力木,眸子一亮说道:“跟那边的人接洽上了?”
“是的,”海力木站起身说道:“他们还亲自派人过来,现正在山脚下。”
“你头前带路,”元琪儿说道:“我现在就去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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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队伍逶迤向南行进,一路上风雪不止,每过一个时辰,便有一些明军士兵病倒。
沈荣忧心忡忡,便把麾下的五个千户叫来议事。
一通商议过后,除了要他们节省粮食,照顾好生病的军士,约束好各自的部伍,多派探马,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祈求老天爷能够把风雪止住,这样才能让部队行进得快一些。
其他人退下后,沈荣叫住了朱仪。
“你那里有人回来么?”沈荣脸色有些不安的问道。
朱仪摇了摇头,“属下又派了几拨人去寻找,仍然没有任何消息。”看了沈荣一眼,低声问道:“那幽子墓没有回来大人这里么?”
“他若回来,我又何必问你?”沈荣叹了口气,“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快些把队伍带回关内,再拖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是呀,”朱仪深有感触的说道:“如今我军中所携食粮到明日也就尽了,若再望不见关城,这军心......”说到这里叹息一声,没再说下去。
“到时杀一部分军马以充军粮,”沈荣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晚间的时候,那些病重的士卒......”他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竖起手掌做了一个下劈的动作。
朱仪心中一凛。
这时一骑飞驰而来,来到两人近前勒缰而止。马上军士向着沈荣遥一拱手,“大人......”看了朱仪一眼,欲言又止。
“讲——”沈荣面容一肃说道。
“前面有人来接应我军了。”那军士禀道。
“什么?”沈荣紧绷的心弦一松,脸现喜色,“是哪支军马来接应我军?”
“是朵颜卫的人马。”
“朵颜卫?”沈荣目光一动,“他们来了多少人?”
“大概百余骑,”那军士说道:“领头的人很是年轻,自称是朵颜卫指挥使之子苏日格。”
“哦?”沈荣看了看朱仪,“我们一起去见见。”
......
那传令兵说的不错,那位自称朵颜卫指挥使之子的苏日格确实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二十岁左右,身材纤瘦,唇上两撇小胡子,肤色白皙,跟草原上的剽悍黧黑的汉子大相径庭。他头戴红缨兜鏊,身穿金漆山文甲,大红披风,跟明军将官没什么两样,他所带骑兵也是清一色的明军装扮。
经双方互相介绍后,苏日格向沈荣拱了拱手,“苏日格见过沈大人。”
“哦,”沈荣点点头,也拱手还礼道:“你便是朵颜卫指挥使昭木斯图的儿子苏日格么?幸会幸会!”
“沈大人,”苏日格眨眨眼睛,“我阿爸乃儿不花是朝廷钦封的朵颜卫指挥使,这是他让我带给您的书信。”说着取出一封火漆封皮的书信递了过去。
“是本官记错了。”沈荣呵呵一笑,指节轻叩了一下脑门,接过书信并拆开了封皮,取出书信略一浏览,上面写的是朵颜卫奉圣旨来接应府军前卫一行人,信的末尾方方正正盖着一方鲜红大印,字体方正繁复,确是朵颜卫指挥使司的大印无疑。
沈荣微微颔首,将书信收起看了苏日格一眼,“少指挥辛苦了,不知你们的大队军马现在何处?”
“因圣旨颁布不久,我父亲大人还未集合起队伍,只是派人四处寻找沈大人您,”苏日格一脸兴奋的说道:“好在上天保佑,让在下找到了大人您。”
“少指挥客气了,”沈荣微微一笑,“现在大雪漫天,我军有些分不清道路了,不知再往前行会至哪里,能遇见少指挥,不啻雪中送炭。”
“沈大人行进的方向却是不错呢,”苏日格笑着说道:“要不然在下也不会遇见沈大人您了,从此处再往前走大约两日便是密云后卫所屯驻的古北口。”
“嗯,那就好,”沈荣展颜笑道:“本官真怕迷了道路,听少指挥一说,这心里面也就安生了。”
“沈大人,”苏日格又拱拱手说道:“我父亲大人怕沈大人军中断粮,特令在下携带了牛羊粮草而来,由于大雪行走不便,特将之存放于附近的一处山谷之中,不如就请沈大人领军随在下前去,让弟兄们在那里好好饱餐一顿,再行上路,您看可好?”
此话一出,沈荣身边的士卒脸上俱都现出喜色。军中食粮已然不多,早上只食得一餐,到现在已过晌午尚未开饭,所有人早已饥肠辘辘,一听说前方有牛羊粮食,都差点儿欢呼起来。
“如此甚好,”沈荣笑了笑说道:“还请少指挥前边带路。”
“沈大人,请!”
“少指挥,请!”
......
待苏日格带着麾下军士前行后,沈荣的脸沉了下来,“朱千户,你赶快命你麾下军卒加强戒备,另外多派探马,看周围有没有行踪可疑的军马出没。”
“是,大人,”朱仪躬身应道,接着又问了一句,“大人觉得这位朵颜卫的少指挥有问题?”
“文书上的大印不假,”沈荣沉吟了一下说道:“总之小心一下无大碍,要知道朵颜卫跟我们大明的其他卫所不同,他们是羁縻卫所,指挥使是世袭的蒙古部落首领,对我大明是时叛时降,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是他们有什么异动,在这风雪交加的塞外,我们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大人您是不是有些多虑了,”朱仪不以为然的说道:“最近朵颜卫、泰宁卫、福余卫由于受到鞑靼和斡剌特的压迫,对我大明可是恭顺得很。他们要是敢对我们动手,就是跟我大明撕破了脸,这对他们并无好处。要知道以他们的力量,是无法对抗鞑靼和斡剌特的。”
“话虽如此,但我们还是小心点儿好,”沈荣说道:“他们可以投靠我大明,也可以投靠鞑靼和斡剌特,这些异族人的心,最是难以捉摸。”
“我大明待他们不薄,除了封官许愿,还有诸多赏赐,他们可以自由管理自己的部落,我们大明并不插手他们内部事务,”朱仪还是有些难以相信,“鞑靼和斡剌特能给他们什么,不但抢占他们的牧场,还抢夺他们的牛羊和部众,这朵颜三卫除非是疯了,否则怎会背叛大明而去投靠他们的敌人?”
“朱千户,”沈荣脸色一沉,“本官让你小心戒备,你却恁多话语。如若你再多言,你麾下的千人队本官就亲自统领了。”
朱仪心中一凛,忙拱手抱拳道:“属下晓得了,这就回去执行大人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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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牧云在地道中转悠良久,仍然没有找到出路,也不知转到了哪里。地道中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原来那些斡剌特人也发现了地道口并钻了进来,碰面后一阵混战,跟莫不语也失散了。
手中的火把已经燃尽,他只能在地道里摸黑前进。背后的箭创处抽痛起来,原来的创口刚刚包好又中了一箭,现在箭杆还插在自己背上没有拔出,两处创口一齐作痛,使得杨牧云忍不住呻吟了几声。
“记得第一次碰见林媚儿时还把她当做欲对公主不利的乱匪,在她猝不及防下把她制住,自那时起她便恨上了我,也难怪见了我没有好脸色。”杨牧云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前走去。他手中的刀在救林媚儿时投掷了出去并杀死了围攻林媚儿的那个矮胖子,现在他身上除了左袖口里的梅花袖箭之外,再无其它利器。
“如今回到京城前途难料,但不回京城又能去哪里?”杨牧云叹了口气,真有一种天大地大却无处容身的感觉,现在他真希望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里摸索着走不到头。
正走着,他突然隐隐听到了一阵打斗声,不禁心中一动,“是不语么?他是被人缠住了么?”想到这里,他脚下的步子便快了几分,走不多远,前面隐隐透过来一丝光亮。他屏住呼吸慢慢靠近,越近打斗声越是清晰,光亮是在前面通道一侧透出来的,想是那一侧有个口。
杨牧云走到近前,才发现是一个石室口,里面石室内有人打斗。他一点一点的靠近石室口便,刚想悄悄探过头看去,只听“啊——”的一声尖叫,是个女人的声音。
“林媚儿?”杨牧云差点儿叫出声来,连忙用手将嘴捂住。
“卑鄙,无耻!”石室内林媚儿倒在地上,一双美目几乎喷出火来,咬着银牙骂道。
吴振平手持双刃刀,一脸狞笑着一步步向她走近,“我卑鄙?我无耻?若不是你一时大意,又怎会着了我的道儿?”双刃刀一晃,沉声喝道:“那小子呢?他在哪里?”
“你说的是谁?本姑娘不知道。”林媚儿把脸扭至一边。
“少装糊涂,”吴振平目露凶光,两眼通红的说道:“就是杀了我二弟、三弟,把你救走的那小子。”
“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你不知道?”吴振平哼了一声,“那小子拼死救你,你会不知道?”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小丫头,你中的是我吴氏三雄的独门暗器销魂夺魄针,用不了半个时辰,上面的毒会随着你的血液游遍你的全身,到时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林媚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鄙夷和不屑。
“你不怕死是不是,”吴振平嘿然一笑,举起了手中的双刃刀,“你这丫头凶是凶了些,可长得着实漂亮,连王爷都曾对你神魂颠倒呢!我若是用刀在你脸上划上几道的话,会不会变得更美呢?”
林媚儿的脸色一变,大声叫道:“你快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吴振平悠悠道:“我会慢慢折磨你,要知道我三弟可是看上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