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衣服拿出来,还有,你帮我梳妆打扮一下,将我打扮成你的样子。”杨牧云对碧浓说道。
......
面对铜镜中另一个楚楚动人的‘自己’,杨牧云还算镇定,碧浓却已看呆了。
“怎么了?难道我打扮得不行么?”杨牧云看着目瞪口呆的碧浓问道。
“不是......”碧浓揉了一下眼睛,“没想到大人扮成女人的样子,竟比当男人的时候还要好看。”
“是么?”杨牧云淡淡的说道。这是他第二次扮女人了,心态上要比第一次时更加从容一些。
“碧浓,大官人的车已经来了,还不赶快下来。”李四娘的声音在楼下喊道。
“知道了,李妈妈。”碧浓大声回道。低下头来小声问杨牧云:“大人,我现在该怎么办?”
“把你扇子给我,我替你出去,你躺在床上不要声张,记住,今天晚上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还在依翠栏里。”
“是,大人。”
杨牧云手执团扇,遮在自己的脸上,一摇一晃地学着女人走路的样子慢步移了出去。
“哎呀,碧浓,你今天怎么回事,磨磨蹭蹭的怎么才出来,大官人的人等得都不耐烦了。”李四娘一见“碧浓”出来就连忙拉着她的手向院外快步行去。
依翠栏的门口停着一辆黑漆漆的马车,一个头戴斗笠的车夫不时向空中挥舞着鞭子。
“不好意思,今天碧浓姑娘梳妆的慢了些,请大爷多多包涵。”李四娘满脸堆笑。
那车夫冷冷的哼了一声,一掀车帘:“上车。”
......
马车果然密封得很严,想找个缝隙向外窥视一下都办不到,杨牧云只有静静地坐在车里,感受着马车的颠簸与摇晃。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车帘一掀,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下来吧。”
这是一个很静谧的所在,正如碧浓所说,这个院落的周围是一片树林。
杨牧云被领进了院子,跟着那位车夫过了一道月亮门,然后被带进了一个亮堂的房间里。车夫关上门就出去了,杨牧云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房间四周的墙壁上悬挂着粗如儿臂的红烛,中间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满了酒菜。靠墙是一张红木雕花的绣床,床上铺着绣着碧水鸳鸯的红缎锦被,周围悬挂着红罗幔帐,映着红红的烛光,显得甚是暧昧。
“这一定就是那位大官人与碧浓风流快活的地方,待会儿那位大官人进来后,我要如何应对他呢?”杨牧云不禁握紧了拳头。“一进来就将他击倒拷问还是先虚与委蛇地应付一阵?”
杨牧云正思索着,门吱呀一声开了,他心头一紧,蓦然转过身来。
“浓浓,我的小心肝,来,先让大爷来香一......”口字还未说出口,来人一脸的淫笑就僵住了,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你是谁?”
“你......”杨牧云心中的惊骇程度不下于他,眼前的大官人方脸细眼,高鼻髭须,竟然是甘霖寺金禅大师身边的大弟子广幻。他现在戴着一头假发,隐去了自己和尚的身份。
杨牧云心念电转,马上露出一副媚笑:“奴家是红袖,是碧浓的好姐妹,碧浓今天病了,不能来侍候大爷,就让奴家替她来了。”
“哦,”广幻听了神情稍微放松了些,色咪咪乜了他一眼,“你可真漂亮,连那碧浓也比不上你。”
“大爷过奖了,”杨牧云来到八仙桌边,擎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大爷请坐。”
“嗯——”广幻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杨牧云端起酒杯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
广幻没有接那酒杯,而是握住了杨牧云的手,“红袖,你要是把大爷侍候好了,大爷就专包你的场。”
“大爷,你急什么?”杨牧云吃吃一笑,将手抽了出来,“先满饮此杯,夜还长着呢?”说罢叹了一口气。
“能侍候爷,是你的福气,你叹什么气?”广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瞒大爷,奴家爹娘家里出了一件怪事,”杨牧云给他满上酒,“深更半夜老是有人敲门,可打开门就是不见人,左邻右舍都说是鬼敲门,我爹娘因此被吓病了,”说着抽泣了一下,“他们虽将奴家卖入青楼妓馆,可毕竟是奴家的生身父母,奴家不能不回去照顾他们,恐以后不能伺候大爷了。”
“是哪个王八蛋如此捉弄人。”广幻喝完酒将酒杯掷于桌上骂道,“美人不用担心,我这里有破解之法。那门上一定是有人涂了活物的血,夜间蝙蝠闻着血腥味来撞击你们家的门,发出声响,就如同鬼敲门一般。你回去后只需将门板擦洗干净,就再也不会发生异响了。”
“原来如此,奴家替爹娘谢谢大爷了。”杨牧云作满心欢喜状,又给他斟上一杯酒,“我看大爷的本事比甘霖寺的神僧们都要强,请大爷再饮一杯。”
“屁神僧——”广幻喝完酒脸色变得潮红,忿忿地骂道:“一群江湖骗子而已,就只会愚弄些蠢夫氓妇,夺人妻女,敛人钱财。”
“大爷言重了,他们如何夺人妻女?”杨牧云又将酒杯斟满酒。
“想知道么?想的话就让大爷香一个。”看着对方娇羞的样子,广幻哈哈一笑,又喝完一杯酒,这时他已满脸通红,嘴里直喷酒气:“别的不说,就那金禅老秃驴的方丈室里,就有好几个美娇娘呢!”
“大爷说笑了,什么女子能深夜进到方丈大师的禅房里?”
“你不相信?”广幻瞪着眼睛,扯着嗓子说道:“只要金禅那老秃驴看上了哪个来寺里求医驱邪的女子,就私下派人用迷香将其迷倒并掳入寺中供他享用。”
“那盐运司的库银呢?你们是怎么盗入寺中的呢?”杨牧云眼波盈盈地冲着他笑道。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库银的事情?”广幻吃惊地站了起来。刚说完这句话,他就见对方脸色一变,眼前一花,脑后被重重一击,一阵天旋地转,再也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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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广幻和尚再幽幽醒转的时候,已身处在一个黑漆漆的大堂上,周围亮着火把,火光下站立着两排手持水火棍的皂隶,一名身穿青色官服的官员站在他跟前面色冷峻地看着他,旁边还站着一位俊秀的少年公子。
那身穿青色官服的官员就是淮安府推官贺东循,少年公子就是杨牧云。
“你醒了,还认识我么?”杨牧云笑嘻嘻地问道。
“你是......”广幻只觉得他面容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他是谁。
“大爷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记不起奴家了。”杨牧云尖着嗓子调笑道。
“你,你是那红袖姑娘......”广幻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你总算记起来了,你对我说过那些话,现在就在这大堂上再说一遍吧。”杨牧云脸色一肃。
“我说过什么话?我这是在哪里?”广幻额头上满是冷汗。
“这里是淮安府衙熬审房,你现在快把你们甘霖寺一众妖僧的罪行如实交待出来。”贺东循厉声喝道。
“小僧冤枉......”广幻刚嚎出这四个字,只听啪嗒一声一锭银子落在他面前。
“这是你打赏给碧浓姑娘的银子,底部有盐运司的铸印,你作何解释?”杨牧云冷冷道,“人证物证俱在,你如不交待其他人罪行的话,偷盗盐运司库银的罪行你就一个人承担下来吧。”
广幻浑身簌簌发抖。
“你是一个人下地狱,还是交代他人罪行将功补过?”杨牧云一句紧逼一句,“你以为会有人保你?这个时候他们跟你撇清关系都来不及。不守清规、深夜嫖宿、妖言惑众、给人下毒、聚众敛财、掳人妻女、偷盗库银,你准备了几颗脑袋来砍!”
广幻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小僧......小僧招了。”在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广幻终于瘫倒在了地上。
......
“戌时三刻,你驾着马车拉着姚夫人直奔城门方向,是要做什么去?”杨牧云问道。
“你怎么知道......”话刚出口就顿住了,广幻只有老老实实回答:“姚夫人要出城坐船离开,我驾车是送她出城的。”
“她离开为什么要让你送?”
“因为她是从甘霖寺离开的,车上还载着最后四箱盐运司的库银,一共两万两。”
“这么说,盐运司的库银是先转移到甘霖寺中,然后再由甘霖寺向外偷运。”
“是的。”
“姚夫人要拉着一船的银子去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个小角色,这种事情是不会让我知道的。”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送她到船上就回来了,那时船还没开,她驾船离开应该不超过亥时。”
“贺大人——”杨牧云脸现焦急之色,“现在是子时,姚夫人的船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我得赶快骑马去追,否则就让他逃掉了。你现在赶快召集三班捕快皂隶,让广幻带路,趁夜包围搜查甘霖寺,不要让那群妖僧跑掉一个。”
“是,下官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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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漆黑的运河上,一条官船正缓缓顺着运河南下。
一名中年美妇身穿窄袖短衫,披着大红披风,站在船头,遥望前方那无边的夜色,她就是姚夫人。一名红衣少女从船舱中步履轻盈地来到她身后,拱手禀告道:“旗主,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扬州府地界,前方不远就是宝应县城了。”这个少女明眸皓齿,却是姚碧晨姚小姐。
姚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吩咐道:“要他们加快速度,争取天亮之前能够到达大江之上。”
“是,旗主。”红衣少女迟疑了一下说道:“旗主,夜间加快行船恐不太安全......”
姚夫人一摆手,“现在顾不得这些了,锦衣卫已盯上了我们,如不赶快脱身的话,烈炎旗在江北的基业就要被连根拔起,少主和麾下的白玉旗已在庐州吃了大亏,我们可不能再大意了。”
“是......”红衣少女退了下去。
姚夫人吁了一口气,又迎风站了一会儿。水流开始放缓,姚夫人的一双柳眉渐渐蹙了起来,他发现,船速不但没有加快,反而变慢了。他转过身,大喝一声:“来人——”
船上静悄悄的,一丝回应也没有。好像整条船上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姚夫人脸色一变,鸳鸯双剑已擎在手中。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呼啸而来,直击向她的脸颊,姚夫人右手剑一挥,“叮”的一声,将之磕飞,原来是一枚石子。
“咻,咻——”又是几道破空声呼啸击向她的胸口、肩头、小腹......姚夫人闪转腾挪,一对鸳鸯双剑舞得有如纷飞的雪片,“叮叮当当”,将来物纷纷磕飞。
“什么人,躲在暗处不敢出来,难道只敢做一个见不得光的鼠辈么?”姚夫人舌绽春雷,将声音远远送了出去。
“久闻观音教烈炎旗旗主杜月娘的鸳鸯十字斩闻名江湖,今日本公子倒想领教一下。”一名身穿宝蓝绸衫的翩翩绝世美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了船头。
姚夫人的眼微微眯了起来,身形灵动,鬼魅一般欺身到美少年身边,“刷”、“刷”两道寒光一闪,飞快地从美少年的咽喉和腹部划了过去。
利刃破空之声响过后,美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好快的身法——”姚夫人双剑劈空之后身形毫不停顿,足尖在船头上一点,身子高高跃起,鸳鸯双剑一左一右,在空中划出了两道光圈。
“当——”兵刃相交发出刺耳的声音。一条人影落在甲板上,姚夫人凌空一翻,鸳鸯双剑如巨浪排空劈向那条人影。
双剑劈到一半,人影已逝。七八点寒芒飞向她腰腹之处,姚夫人腰身一拧,双剑横削。
“铿——”寒芒消失,她借力一甩,身形稳稳地站在了板上。
姚夫人刚一站稳,一道青光,如同一道光电一般向她冲击而来。她身形稍稍向旁一让,鸳鸯卷起两道漫天寒气袭向那道青光之后。
“锵——”青光如狂风倒卷与两道漫天寒气绞在一起,光影乍分,两条身形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