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时才明白,原来姬傲口中所说的捉鬼并不是侦探游戏,也不是想象中的城市英雄秘密行动,更不是巧合与推理结合的历险,而是真正去面对恶鬼这种超出活人想象的生死经历。
要不是还有最后的一分理智在支撑着她,张丽颖肯定早就吓得哇哇大哭出来了。
但她现在不能哭,不能喊叫,不能发出一点儿声响。她反复告诫自己,要忍耐,不能有爬起来逃跑的念头,因为这样只会把自己推到更加危险的境地。
只要自己静静地藏在这不被他发现,这个恶鬼一旦离开,到那时自己就有逃走的机会了。
那恶鬼吸完苏朗的*后,又开始打量着尸体的其他部分,他那种垂涎欲滴的目光,让躲在不远处的张丽颖不寒而栗。
突然,一阵清脆响亮的流行音乐声偏偏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张丽颖与恶鬼同时一愣。
张丽颖马上回过神来,什么也不管了,转身没命地朝厂房的门口跑去。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谁给自己打电话,但她心里发誓,如果自己侥幸不死,以后不管做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一定先把手机关掉。要是不幸死了,下辈子再也不用手机了。
到了这个关头自己还能想这些,是不是说明已经快被吓疯了?还是说明自己其实还是十分清醒的?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没命地一路狂奔,因为知道恶鬼就在身后,所以连头都不敢回,生怕自己看到恶鬼扑来的样子,会被吓得瘫倒在地。她很久没有这样地剧烈运动过了,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就像要窜出喉咙似的猛跳着,只听见自己呼呼的喘息声,听见自己的脚步落在地面上的沙沙声。
也许下一秒恶鬼的利爪就要抓到自己的头上了,她脑子里不禁想着这样的念头,也许逃跑只是潜意识里的挣扎,她根本不相信自己能逃过此劫。她刚冲到工厂的大门,那辆桔黄色出租车早就停在那,她刚一走近,那司机就打开了车门,她坐进车里后,发现自己已经是汗流浃背满脸的泪水。
我还活着,我竟然没有被恶鬼吃掉,我竟然还活着。
幸存的喜悦和巨大的恐惧在心中蔓延,她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金师傅,请快点儿开车……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她说出自己的地址后,蜷在座位上断断续续地哭着,“我想回家,求你快点儿开车……”
金萤什么也没问,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踩下了油门。
张丽颖或许并不知道,是时间救了她一命,当然,有金萤在附近,那恶鬼是不敢靠近的。
虽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但夏天的阳光依旧明亮,恶鬼如果不附在人的身上,是不敢这样贸然地走进阳光中的。
当那人“穿”回人类的外衣追出来后,姬傲偷偷施加在张丽颖身上的一个小法术又起到了作用,那是前几天晚上张丽颖决定要去当夜行人时,姬傲为防万一,在她身上施加了一个可以防止恶鬼追踪的法术。
正是因为这个法术还没失效,所以当张丽颖逃出这个恶鬼的视线之后,恶鬼已经无法用法术追踪她的去向,所以才让她这样顺利地逃走了。
当恶鬼追到门口时,张丽颖早已没有了踪迹。
“原来是张家那小丫头……”恶鬼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头,“要跟我捣乱的话,你刚才应该已经知道自己以后的下场了吧……呵呵呵呵,我知道怎么找到你,你就逃了也没有用……”
张丽颖惊慌失措地冲进房间,把身后的门锁上,气喘吁吁地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
姬傲诧异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杀人了,杀人了,恶鬼杀人了!”张丽颖瘫软地跌坐在他面前,绞着双手,惊恐地尖叫起来。
她突然想起眼前这只镶嵌在画里的怪兽的身份,心中生出了一种安全感。他是个鬼差,是专门捉恶鬼的。
“出来啊,你快给我出来……你不是鬼差吗?你不是来人间捉恶鬼的吗?你快点去捉啊,快点去啊……”她双手拍打着画里的姬傲,她怎么样才能把姬傲拽出来呢?
最后,在几次徒劳的尝试之后,她终于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抱着自己的膝盖放声大哭起来。
姬傲又惊又急地看着她:“丫头,到底出什么事了?什么人被杀了?你没受伤吧?金萤不是在你身边吗?”
张丽颖一时说不出来话来,只是不停哽咽着摇头。过了好长时间,她才勉强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又啜泣起来。
毕竟她还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自己眼前被掐死,而且还被拧下头来吃掉,这些画面对她的冲击太大了,她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为什么自己要面对这一切,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人类之间的争斗甚至谋杀,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身边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唯一能指望的,居然是这个镶在画里的鬼差,可他连一支能给她依靠的胳膊都没有。
“都是你!都是你的错……”张丽颖对着画里的姬傲又捶又打,可她却哭得连力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我不想……我只是想帮我爸爸而已,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到关键时刻,谁都不来帮我……都只有我一个人……谁都不来……”她蜷起身体哭泣着。
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最无助的时刻,一个人呆在停电的房间里哭泣,父母只是在门外激烈地争吵着,谁也不关心她,谁也没有给她温暖的手……
“别哭了……生死轮回是谁也无法逃避的事,也许是他命中注定……”姬傲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按在了她的肩头,“所以你别哭了,也许投胎转世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在他没有犯下更大的罪过之前,我向你保证,那个害死他的人就算在阳间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地狱之门也会为他敞开的。”
张丽颖惊奇地抬头向前望去。那只梼杌还站在画里,只是一直保持着张嘴瞪眼的表情一动不动,她迟疑地问:“那个……你是……”
姬傲不让她回头看他,只是不好意思地说:“别看我,别看着我,我的样子……这是我的离魂术,我的魂魄不能改变我的外表,所以只能变成我真实的样子,你最好不要看。”
他的手掌很有力,张丽颖无法回过头去看他。当她感到身后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时,她突然平静了下来。
姬傲的声音就在她的颈旁,让张丽颖感觉到他真实地存在而不再是一个画中虚无的鬼差。当她看着眼前的那张古怪的脸,又听着身后他那无奈的声音,突然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你到底长成什么样啊?难道连你画上那么丑的怪兽都不如吗?”
“我长得……总之别提了,你看到了会受不了的,说这些干嘛。”姬傲似乎很不情愿提及自己的相貌。
“你现在不是可以离开画了吗?为什么平时不用这个……呃,离魂术对吗?”
“这个法术使用时是有时间限制的,八个时辰才能用一次,而且使用后的八个时辰内法术会部尽失,所以不能常用,本来是想等你找到那个恶鬼之后,再用这个法术去捉他的。”
“既然限制这么多,你干嘛现在用它,那不是太浪费了吗?万一在那八个小时里恶鬼出来了怎么办?”
“但我看你哭成那样……我最怕的就是看见你哭了……”姬傲心想,为了你,我用了四千多年时间到处找你,你怎么不说浪费?
张丽颖终于平静下来坐在地板上,和她背靠背坐着的是姬傲的魂魄,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窗外的月光淡淡地洒进屋里。
张丽颖觉得姬傲离开那副画之后,说话的声音也温柔了许多,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丫头,那个恶鬼的事让我来想办法吧,你就别插手了,你一个女孩子去做这事太危险了。你今天看见一个叫金萤的出租车司机了吗?”
“金师傅?看见了啊,他还给了我一张他的名片,怎么啦?”张丽颖从背包里拿出名片。
“嗯,他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时刻陪在你的身边,你记下他的电话,他晚上都有空,有事找他。”
“他和姜畅长得太像了,他们是不是失散的孪生兄弟啊?”
“应该不可能,姜……他在这世上活不长了?”
“你说谁活不长了?姜畅?”
“喔……不,我在说别的事……”
张丽颖点点头,抱着自己的肩头想了很久,各种念头在脑中不停地闪现,她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虽然很害怕,但我必须救我爸爸。我应该没看错,那个被恶鬼附身的人……他肯定认得我……就算我不再管我爸的事,那人也不会放过我的,我已经看见了他的真面目……”
“可是……”姬傲没想到刚才吓成那样的她,现在竟然还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从小就习惯自己解决问题,就算再害怕,也要鼓起勇气,我不应该只想着别人来帮我,一切要靠自己……”张丽颖叹了口气嘟哝着,她希望姬傲没有听到她的话。
姬傲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一时无言以对,过了很久才说:“那个一直在响……”
“什么?”
“你背包里那个小电话……响了很久了……”
“什么?”张丽颖这时才注意到,她的手机正在拼命演奏着铃声想引起她的注意。
自从她进屋后,她的手机和座机一直响个不停,可张丽颖却没有要理睬的意思,姬傲还以为她不想接电话,所以一直没有提醒。现在看来,是她太紧张了,一直没留意那刺耳的电话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