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松走了,他并没有在此地停留,在歇息一晚后就被讨人嫌的张成催促着上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长安治罪呢!
长孙无忌和冯盎父子也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让姬松回京,说不定御医和孙道长还能治好他的腿,于是也不敢挽留。
至于之前想要得到姬松支持,从而开发广州港的事情,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这个时候谈这事?他们可没这么缺心眼!
就在姬松从崖州出发的时候,登州的刘占和姚昶就提前一步得知消息。早在姬松回程之前,张成就已经派出快船送回消息,被提前知道也不稀奇!
明州他没打算停留,顾延之走了,在明州也没什么好停留的。加上皇帝催得急,张成也不可能让他耽搁时间。
转眼数日过去,为了躲避春季的风浪,船队都在一路疾驰,丝毫不敢大意。要是赶上风浪,说不定时间又要耽搁许久!
这日,登州港的人很多,但大多数都身穿官府,明显都是官员和一些士绅。
“你看,来了!”
刘占一声高呼,港口上的众人连忙朝海面看去,只见一个黑点突然出现,并且迅速扩大。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
一直到所有人数不清楚时,铺天盖地的庞大舰队出现在众人视野。
众人失神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舰队,庞大的船身,充满煞气的将士,以及还残留这厮杀后的痕迹,无不说明这是一支经历过残酷战争的舰队。
压力扑面而来,经历过战争的人还能控制的主,但那些养尊处优的官员,早已不能自已,吃惊地看着肃穆且威严的舰队。
唐字大旗迎风飘扬,姬字帅旗张牙舞爪。
呜~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这才惊醒刘占。
“快,擂鼓!”
刘占一声令下,高高耸立的灯塔上方巨大的战鼓被两名魁梧的汉子敲响。
冬!冬!冬!
战鼓声就像是有魔力一般敲击着众人的心脏,一声声鼓点,心也随之跳动!
“万胜!”
“万胜!”
“万胜!”
......................
此时,所有人都激动地高呼着,南海战争的胜利早已传遍天下。
这里是登州,不是内陆。这里聚集着大量从事海上贸易的商人和家族。他们是最敏感的一群人,太明白此战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对大唐意味着什么!
从此海峡以东将畅通无阻,海峡以西的危险也将大大降低。海上的安全,意味着他们除了应对自然灾害之外,其他的危险将大大降低。
要是有胆子大的,带上一支船队去往西方贸易,只要能平安回来,必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从此大唐海疆数十年将无大的战争,这将是从事海上贸易商人的黄金时期。
随着海战胜利消息传回大唐,早已迫不及待的海商们一窝蜂地涌向明州和登州。只要等郕国公回国,他们会第一时间赶往海外。
之所以如此,因为郕国公姬松说了:海上诸事未定,诸位暂且等待!
但现在姬松回来了,那说明时机以到,今日之后就是他们大发其财的时候。并且这里面很多人都支援了南海之战,有的更是将自己所有船只借用给朝廷。
此时海战落寞,这代表着朝廷一旦兑现承诺,他们最少也能在海外得到一块十里方圆的土地。
这块土地将永远属于他们所有,只要不背叛大唐,没人可以去剥夺。并且还受到大唐水师舰队的庇护,还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吗?
十里方圆只是一个开始,他们有自信在不远的将来为子孙后代打下一个大大的领地,就算是封爵海外也不是没有可能!
裴氏之前就是例子。
作为第一个海外封爵领地,他代表着朝廷的态度。哪怕此次裴氏之人在海外叛国,但现在收复后,朝廷并没有收回,还是打算交给裴氏。
聪明人都知道这是为什么,不是朝廷不想收回,而是作为第一个领地,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众人对海外的态度。
一旦朝廷收回,这恐怕就要让有些人犯滴咕了。想着这是不是朝廷准备卸磨杀驴?就等着他们建立好领地后再收回?
这样不但省去了初期建立的艰难,还能得到一个成熟的领地?
不要怪大家这么想,要知道一个领地的建设是从无到有的,这里面到底要耗费多大的心血只要他们自己知道。
就连五姓七望这样的门阀,在建立领地时也掏出了千年的底蕴,可见其中困难!
当然了,这也和他们一口想吃个胖子,胃口太大有关。裴氏一口气圈了一座大岛,足有关中大小,这胃口也算是可以了。
但天算不如人算,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一场灾难差点让他们付出全都打了水漂。要不是朝廷顾忌影响,他们这次绝对别想好过!
船缓缓靠近,船上的人影也慢慢清晰!
刘占和姚昶并没有使用望远镜去看,他们认为这是对郕公的不尊重!
很快,庞大的舰队在港口两侧停下。
这里是繁荣的港口,一旦数百战船驶进港口,必然会造成堵塞,这样一来大家还做不做生意了?
于是姬松吩咐众将士将船停在港口两侧,为大家腾出进出的空间。
看着熟悉的画面,姬松一时间无言相对!
在踏上岸后,他知道,迎接他的必将又是一场无声的风雨。但他怕吗?
对,他是残了!
但谁要是因为此事而小看于他,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真当他姬松这二十余年是吃干饭的?要是没有自保之力,在得知自己双腿残疾之后,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亲人从大唐接出来。
他有自信可以做到,就算是皇帝拦着也没用!
“走吧!”
怕了拍身边的张樟,笑道:“没想到我一残废,就让能让这么多人迎接?就是不知道在看到本公的样子后会不会失望?”
张樟面无表情道:“他们不敢的!”
“不敢?”
姬松嗤笑一声,并没有答话!
有时候不亲眼看到,是不会相信的。千万别将自己看的太重,或许在别人眼中你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他在亲卫的护卫下被抬到一艘小船上,随后朝港口行去。
刚开始众人还不以为意,之前就有消息说郕国公受伤严重,被人抬着可能伤势还没复原吧,大家也没当一回事儿,继续恭敬地等待着。
但熟悉姬松的刘占和姚昶感觉到了不对,郕公是何等骄傲的人?哪怕受伤再重,也不会在这样的场景想被人抬着。
他们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有些不安!
船只缓缓靠近,姬松的面容也越来越近!
“刘占!”
“姚昶!”
“恭迎郕公回家!”
有两人带头,其他人也连忙躬身道:“我等拜见郕国公,欢迎郕国公回家!”
许久不见回应,众人好奇地瞧瞧抬头看去。只见当初英武的郕国公此时却被四个亲卫抬着慢慢下船。
待落地后,就看到他坐在一个装着轮子的椅子上,身后一个青年将军推着他朝众人走来!
这时众人心里有些不安,看着被厚厚毯子盖着的双腿,他们好像明白了什么?
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远处沉默的舰队上突然传出震天的吼声!
“万胜!”
“大总管万胜!”
“杀!”
“杀!”
“杀!”
.....................
姬松闻言一顿,眼眶有些湿润,他知道,这是将士们对他无言的支持!
压下心思,看向还在施礼的众人,轻声道:“诸位客气了,都免礼吧!”
“多谢郕国公!”
众人抬起头来,目光巡梭在姬松身上,好似要看出什么!
姬松也不解释,直接说道:“海上战事繁杂,本公已是精疲力尽,诸位能迎接本公,本公感激不尽,诸位的心里领了,要是无事,就请诸位先回吧!”
姬松话音一落,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请教。但看到姬松没有要交谈的意思,他们虽然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
姬松不是他人,他们没有逼迫的资格,也不敢去逼!
孔家主事人上前笑道:“郕国公一路劳顿,想必也是累了。我孔家改日再来拜访!”
“你是曲阜孔氏?”
“在下正是!”
“孔老爷子可还康健?”姬松问道。
孔家主事人一愣,当看到一脸真诚的姬松后,他有些恍然。低头道:“好叫郕公知晓,祖父他.........去世了!”
“什么?”
姬松脑袋一片空白,定定地看着对方。
“祖父在您出海后不久就去世了,他走的很安详,不曾留下太多遗憾。”
“只是在临走前时常挂念郕公,说不能见到您凯旋归来.........”
姬松沉默良久,涩声道:“回去待本公给老爷子上柱香,就说......就说.......”
“算了,既然安眠就不去打扰他了!”
孔家主一愣,不明白姬松是什么意思?
“回去吧,孔家只要秉持圣人教诲,必当延绵百世!”
“多谢郕国公教诲,在下谨记!”
孔家主走了,其他人看到如此也施礼后离去。
待只剩下刘占和姚昶,他们哆嗦者不敢上前,就好像害怕什么似的!
“怎么?许久不见不认识了?”
姬松笑着说道。
“郕公.......”
“您的腿........”
他们早就发现不对了,这个椅子他们见过,当初在长安时郕公为姬氏的二叔祖做的。这东西叫做轮椅,只有双腿行动不便的人才会坐。
虽然样子有些变化,但总体是一样的,只是加了一些不明白的东西!
暗然地看了下双腿,姬氏拍了拍,笑道:“残了!”
“不过能活着回来已是邀天之幸,不敢奢求太多了!”
姬氏话音一落,两人如遭雷噼,不敢置信地看着姬松!
“残......残了?”
“这不可能!”
两人飞扑地连爬带滚来到姬松跟前,小心翼翼地去触碰他的双腿。
“这怎么可能?”
“您武艺那么高,大军之中谁能是您的对手?”
姚昶摇着头,流着眼泪道:“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说着就要去砸姬松的腿,好像在说不要再开玩笑一般!
“放肆!”
铿锵!
张樟大怒,抽出横刀就要一刀噼下去。
“住手!”
瞪了眼怒气冲冲的张樟,道:“收回去!”
“不!他太放肆了!”
“我说收回去,听到没有?”
张樟梗着脖子,但看到大总管真的生气了,这才不甘地收回横刀,但还是死死地盯着姚昶,只要对方再敢放肆,他就算拼着前途不要,也要砍了眼前之人!
姚昶好似未觉,但也恢复了些理性!
他希翼地看着姬松,哆嗦道:“这是......真的?”
姬松翻个白眼,没好气道:“老子还不至于拿自己双腿开玩笑!”
他撩开探子,将裤腿掀了上来。
这时,姚昶,刘占亲眼看到小腿处的伤势,简直触目惊心!
放下裤腿,重新盖上毯子,将两人扶起来,笑道:“不是我有意瞒着大家,而是不得不如此啊!”
“家母她.......会受不了的!”
刘占之前一言不发,相比于姚昶,刘占更为理性!
早年有妹妹作为李渊的妃子,也曾风光过。之后妹妹失宠,他也尝到了人间冷暖。当初要不是姬松收留,以他当年得罪的那些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抛尸荒野了。
对于姬松,说是给了他第二条命也不为过。
姬松双腿残了,他不难过吗?
不,他比任何人都要心痛!
但他更明白,接下来的风雨才是最致命的,他必须冷静!
“郕公,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一旦您的消息传出去.......我担心......”
姬松欣慰地看了他一眼,指着他对姚昶道:“看看,以后多向刘占学学。不就是退残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本公还活着,那天就塌不下来!”
“伤心有个屁用?有着时间多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姚昶瞪了刘占一眼,没好气道:“我才不要学他狼心狗肺!哼!”
刘占闻言也不以为意,多年的相互扶持早就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言语上的话,他岂能当真?
“本公在这里不能久留,陛下催得急,明日本公就启程回长安!”
姬松沉吟道:“此次回来本公带回二百艘俘虏的战舰,这些战舰经过大战多少有些损伤,你派人好好修复。”
“您放心,此事我会上心的!”
刘占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