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董婉儿猛的转身,眸光狠狠地瞪着他,“你――”这算是什么?他的誓言依然铿锵回荡在耳边,如今他却这般对她,他的心中究竟是至她于何地?!
他脸色依然淡淡的,似乎等着她发火。
董婉儿看他无动于衷,好像将她的窘迫尽收眼底,心底顿生了闷气,恨恨咬牙道,“那是你自己的破事,你爱如何便如何,我才不要管!”果真当她好欺吗?想要抽回手,无奈他的手劲太大了,怎么都抽不回来。“放、开、我!”
只是他并没有放手的意思,“你在生气。”肯定的口吻。
董婉儿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想要忽略心底的刺痛,却难以平息眼底的翻涌,“你已经做了选择,我也有我的选择,也罢,你和我之间,本来就是错误的一夜交集,幸而上天有眼,没有让无辜的孩子卷进这一场错误里。从此后,你阳光道,我独木桥,各不相干!”
闻言,他唇边反而露了淡淡的弧度痕迹,“好重要的怨气。你从来就知道诗诗的用意,对不对?难道从未想过去阻止吗?”
董婉儿冷冷一笑,“那是你的事情,为什么要让我去阻止?如今也不过让你得偿所愿,春风得意罢了!”
他静默地看着她,许久,才幽然问道,“不管从一开始是否错误,不论孩子存在与否,你对我可曾用过心?若是有,今日的你也不会一味避闪,若是没有,那么你也不会如此生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董婉儿瞪着他。
“我想,这该是我问你的才是……”他的声音里隐约有一点叹息,然后放开了她的手,“我也想要得到那份答案。”
他到底想要什么?或者应该问的是,她想要的又是什么?
三天的沉闷,她可以一走了之的,可是每每看着那扇门,脚步却是那么得犹豫不决,她是不该犹豫的,什么时候她的心竟然如此得眷恋了,即便是没有孩子的情况下,他们已经没了牵扯,不是吗?还只是不甘心?不,都不是,只是她的心,从什么开始起的,不是因为孩子,只是因为他,哪怕知道他骗了她……
今夜,整个浮云山庄红绸高结,喜气一片。可是她的心却犹如沆瀣一般不堪,她可以走得决然,也可以冲进去搅了这场婚礼。
思及此,不禁顿了顿,她为何相信自己能够搅得了这场婚礼?若是他铁了心另娶,她去也无疑是自取其辱罢了,因为若是她想要毁掉今夜的婚礼,唯一的筹码便是他的在乎。郎心似铁,若是他的心底没有那份在乎,那便搅得了一时,却搅不了一世,他们终究有成就好事的时候……
想象中那个时候,他又会是怎样的模样?无端地,心底生疼,那么陌生的疼痛,越是去忽略,更加深刻清晰,越是去抵触,越是煎熬不休……
蓦地,她察觉到身后来人了,回头,只是不是她此刻心底所想到的人。
“涵……嫂子……”秦轻云面色有些勉强,虽然已经努力地遮掩了,但是眼底旧痕难掩。
董婉儿只觉得几天不见,他的面容憔悴了不少,想来是为了失去的孩子,想想如今这山庄内红绸遍布,想来他的心情也不会太过。“馥雅她怎么样了?”
“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今天早早地睡下了。”他道。
“嗯,让她好好休息吧!这些天,她一定也是心力憔悴了。”董婉儿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整个山庄烛火通明一片,唯独这里阴郁不见光明。
董婉儿摇摇头,喃喃道,“外面真的很热闹,明媚暗伤,总是不合时宜。洞房小登科,他一定很得意吧?”
“……”秦轻云顿了顿,微微皱眉,随即有些恍然,看着她的眸光变得沉沉的。“出去找大哥吧,他一定在等你。”
董婉儿看向他,“等我?”不禁淡淡一嘲,“等我做什么,要扮可怜去哀求他吗?”
“我知道你不会,可是以你的脾性,你终究还是没有离开,不是吗?”他道,“去找大哥吧,会有你想要的答案的。”只要她在这里,只要她在他的视线里,那就够了。
董婉儿心底矛盾拉锯,分明能够回头退开,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却有种疯狂的执念,跳下眼前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是呀,为何觉得是深渊,是沟壑,还是他一手为她挖下的,终于等到了她的心甘情愿萌生的时候……
他,终究还是赢了,对不对?
这时,隐约听得前方传来司仪的喊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名义便成,送入洞房,名副其实。
思及此,她心底那一份莫名的怨怒之气不断地膨胀,充盈了胸口,几欲窒息。
眸光飘掠过秦轻云的脸,他的眸中氤氲着淡淡的眷恋,或许有矛盾,但是那一份聚在最前沿的坚毅不禁让她有些心酸。心底急躁驱使,她的视线也只是与他短暂的交集,便转身往大堂跑去了。
脚下生风,跑得飞快,司仪的声音越发地清晰,“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不要!”她心底喊着,无奈慢了一步,到了大厅,但见宾客闹盈盈的,却已经不见了新郎新娘的踪迹……
在众人探寻不解的眸光下,耳边还有他们窃窃私语,董寒也顾不得失礼,或者沦为他人的笑柄,抓了一个小厮问了洞房的所在,不禁顿了顿。
洞房竟设置的如此偏僻,她当时也没多想,便跑了过去。外面守着的丫鬟看到她都纷纷行礼,脸上都有疑窦生,只是她跑得太快,下一瞬已经到了洞房门口。
咬唇,猛的一把推开了大门,跨步进了去。洞房一片喜彤彤的颜色,此刻看在眼中太过刺目了。
眸光逡巡,看到了依然坐在床上的新娘子,她头上的红绸未揭,就那样端庄娴雅的坐在那里,一双素白的手绞着,想来是喜悦又紧张。
只是董婉儿无暇再多关注新娘子,有些讷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是不是走错洞房了?“管家,你在这里做什么……”看他也是满脸的忐忑,平时没怎么注意,只觉得他深沉稳重,此刻竟然那么不知所措。再看一眼,竟不觉得他的年纪有印象中的那么老。这洞房之中,早已屏退了丫鬟,他能在这里,又一身超乎寻常隆重的大红衣衫,自然不是留下来帮忙的……
“我……”管家也是讷讷,一头的汗水。
这时,坐在床榻上的诗诗一下子揭了盖头,眸光有些茫然地看了管家一眼,随即一脸的犹如死灰败坏,“你,你为何还在这里?!”
董婉儿蓦地想起了什么,心底蓦地释然,却不想那么多天的苦闷徘徊,竟然只是作茧自缚。
只是,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他的安排?还有这样的安排,是否对诗诗而言太过残酷?看她的样子,似乎事先根本不知道新郎换了人……
管家还是忐忑着,少了平常的干练,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大少爷他……”
“是他安排的……”诗诗的脸色更加灰败,回头想想,想到他答应自己纳她时候的冷漠,傲然如他,又怎么会委屈了自己,竟然是这样的安排!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即便她身份低贱,他怎么可以如此待她?!
只是不甘心又如何?想到了他的冷酷无情,她只觉得满腔的期待一下子烟消云撒,气馁地坐在了床沿上,眸光茫然……
董婉儿也有些迷茫,后退了几步退出了房门,有些呆滞地看着这满园的喜气,说不出是如释重负,还是觉得更加混沌不明……
心底的疑惑一波一波的,让她恍若置身迷雾之中,脚步不由自主地到了书房,看到里面烛光氤氲。
相对于外面的红绸高结,这里是一如既往的静谧,安谧之中甚至有一种萧肃,反而显得强弩之末的喧嚷如此尘俗,尘俗之外的喜气蔓延不到这里。他的地方,一如他的人一般,有时候温柔,有时候残酷,有时候似乎一看就透,绝大多数的时候却又如此深沉,于是恍然的时候只是觉得那一瞬的剔透不够错觉罢了。
只是,不论他是怎么样的人,他都已经成功地绊住了她的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书房的门扉,淡淡的酒香迎面扑来,不禁让她顿了顿。
碎玉桌上,佳肴丝毫不逊色外面的宴席,酒香清醇扑鼻,就连不嗜酒的她也想一尝那份甘冽。而她要找的男人则伫立在窗前,他的背影浑厚,却不懂为何会让人觉得透着一种落寞,或许只是因为衬着窗外那一份喜闹得缘故吧!
她不禁迈步上前几步,站在他旁边,看他的视线悠远,看着外面的喧嚷,然而心思似乎却又落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心底有情绪涌动,董婉儿低低道,“若是你愿意,那便是属于你的热闹。”他在远望什么?既然落寞,又何必亲手推开那个女子……
他摇摇头,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到来,一手揽过她的肩,可以察觉她身子僵停之后的抗拒,只是被他可以忽略了,力道不容她的抗拒,“有些热闹,不是我愿意便会属于我,因为格格不入。静静地看着这盛世烟花,或许才会更加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那么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心底当真的迷惑,当初他说他想要铸成帝王大业以来成就天下,为何如今看到他眼底的清冷却又似乎无欲无求……
“烟花再美,转瞬即逝,盛世繁华过去,更多的是寂寞的。”他道。
“烟花即使转瞬即逝,至少有刹那的炫目绽放,就像是人生,不论富贵贫穷,最终还是殊途同归的化作一?净土,所以,曾经拥有过也就够了。”她不懂,“只是不论如何,你可知道,你太残酷了。她想嫁的人,是你,你这一推手,便是误了她一辈子。”心底有戚戚然,女子何其不幸,看到了自己,看到言馥雅,如今再加上一个诗诗。
“她说我救了她,这辈子甘愿做牛做马报答救命恩人。我问她,若是当日救她的时候我只是个垂垂老朽的男人,若是我没有今日的财富地位,她是否一如当初的坚定,她给我的答案是肯定的。既然她有心如此,我也只是成全了她,只是我从不自认为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
董婉儿闻言,一声叹息,他说得似乎尽得道理,可现实终究还是残酷,若是当时诗诗知道他的心中竟然是如此的打算,是否还会违心地给他肯定的答案。
只是如今,心底有释然,却还是有着深深的芥蒂,许是这个男人真的太过无情,而她的心,却沉沦的那么快……
眸光扫过一桌的佳肴,还有两双筷子,两个酒杯,是为了等她而来吗?他便如此笃定她会来找他吗?
这时,他已经回转了身体,步到了碎玉桌前,“今夜也算是良辰吉时,即便只是为了增长酒量也好,娘子不妨坐下一起酣醉一场,可好?”
闻言,董婉儿不禁涩然一笑,一场大醉,一辈子的生活面目全非,如今这佳肴酒酿依然是这么的诱惑,只是不想再醉了。
她伸手拾起酒壶,倒了一杯酒,走到窗前横着缓缓倾倒,“新人已拜天地,这一杯酒便敬给天地,愿天地可怜见,祝他们相敬如宾,白头偕老……”但愿今天天地是清醒的,不像当初她大婚时候那般混沌不明。只是如今连自己都不懂,这里面是哀怨居多,还是无奈居多?
一瞬的静默。
许久,还是他打破了这份沉默,“谢谢你没走。”他说。
董婉儿顿了顿,却没有回头,眸光远远地落在了那一喜闹之处,旁人看来确实欢喜非常,也只有其中人才知道个中苦涩辛酸。“如果我真的走了呢?”那么他是放任,还是挽留。至少,他放任着她误会而不做解释……
“不论你选择什么,都是一条出路。”他淡淡道。
出路?董婉儿不禁皱眉,眸光也不由自主地投向在了他的脸上,“当初你不愿意放我离开,如今,你却让我自行选择?”
他默然不语。
董婉儿不禁一笑,有些嘲讽,当初,他不愿意让她离开,她却一心一意地想离开,如今可以一走了之,他不会阻拦她,可是她的脚步却流连不去。终究,还是困在了这个地方。
就这样地看着他,心底莫名有些酸楚,不懂那种涌动的怜惜之情何来,毕竟他真的不需要她的同情,只是忽然觉得他那一句谢谢很卑微……因为他真的没有必要,不是吗?
晃神之后,董婉儿摇摇头,甩去那些乱糟糟的想法,“据说馥雅休养在床的时候不断地喊着有人杀死了她的孩子,我也觉得事出有因……”想要绕开话题,只是这个话题依然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