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婉儿冷冷地看她一眼,拿起身旁的纸笔写道:我只想早点儿结束。
贺兰锦书的眼睛一亮,“你是想早点儿结束吗?”
董婉儿点头。
贺兰锦书打量着她,似乎在思考。
忽然,一只戴着蓝宝石戒指的手伸了过来,拿着一个精致的小小的白玉酒壶。
“这壶里装的是鹤顶红。你只要喝一小口,就会一切都结束了。”贺兰锦书的声音带着残酷的诱惑。
董婉儿眼睛亮了一下,慢慢伸手接那酒壶。
眼看着鹤嘴形酒壶靠近了她的嘴,贺兰锦书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快意的笑。
喝吧,喝吧,这后宫还是唯我独尊。后宫里没有皇后,忽然冒出来一个皇妃,挡我者死!
忽然宫门开了,欧阳霆带进来一阵狂怒的风,冲了进来。
“啪!”地一声,酒壶被打翻在地。酒水流了一地,冒起了淡淡青烟。
欧阳霆一挥手臂,把贺兰锦书打出好远。
“你这个女人,竟敢做这样的事?!”
“皇上?!”贺兰锦书张大嘴。
“刀、还是毒药?白绫,这三样你自己选!”面前的君王冷酷地下了旨。
“啊,皇上?你要杀我吗?”像是刚刚意识到危险,贺兰锦书磕头出血。
欧阳霆眼神阴沉,一字一句:“你记着,今天朕是为了皇妃的病不愿意多犯杀戮。她是朕最重要的人!你敢再起动她的心,别怪朕翻脸无情!”
“臣妾没想到皇上会对她……”
“从此之后别再进宫,也别让朕再看到你。”说完背转身,一把抱紧床上人,“还好你没事!”
怀中人没再抗拒,安静而温顺。
她是没有力气了吧?欧阳霆紧张地低头看着她的脸。
贺兰锦书含恨离开了。
“朕不是故意逼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拉近你和朕的距离而已。”他以为对方已经昏迷,语气中真情流露,“不是故意的,朕是君王,手段激烈了一点儿,其实根本没想真的伤害你……”
“朕不会真的伤害你啊……也没想过要杀你。”
董婉儿叹息一声,声音虽然微弱,含混,却能使人听得清楚,“有粥吗?我饿了。”
啊?!!欧阳霆抬头,眼里闪过狂喜和震惊的光芒。
“来人啊,快!!摆膳。”
只因她这一声“粥”,皇上半夜下了一道加急旨意,御厨房赶做出了几十样粥来。燕窝粥、山芋粥、鸡肉粥、胡桃粥、枸杞粥、栗子粥、百合杏仁粥、红枣糯米粥……
宫室内,董婉儿慢慢地喝着粥。
欧阳霆小心地说:“别怪朕,如果你离开,那朕还有什么呢?”
眼前人平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似乎在说:“你富有天下。”
“朕富有天下,可最想要的人得不到,那就是什么都没有。”
眼前人依然平静,似乎在说:这和我有关系吗?
欧阳霆看着她吃完最后一口,目光中满是欣慰。
“让朕陪着你吧。”生怕她不答应,抬出一个最冠冕的理由,“有朕在这里,就没人敢害你。就像刚才发生的事,多危险!”
而且大有就是赖着不走之势,“有朕在这里,你才安全。”
董婉儿漠然不做声,自顾自躺下。
看到她默许的态度,欧阳霆大喜,紧跟着躺下,却不敢稍微有所动作。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自己真的是在意了,在意了一个人。
月色皎洁,银辉透过窗户照下来,他听得身边人呼吸均匀,又心猿意马起来,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出乎意料地没有遭到抗拒。
大喜之下轻轻拥住怀中人,就这样抱着,已经心满意足。
顺着她,哄着她一点儿,她人总是走不了的。这么一想,欧阳霆立即安心,睡意袭来。
清冷的月色里,董婉儿睁开了眼睛,眼睛里是一片清明冷意。
皇宫的御医药物很管用,董婉儿舌头上的咬伤被治愈了,加上每天补品不断,她的身体恢复了,脸色也红润起来。
欧阳霆不敢再招惹她,好像还有点儿怕她,为了讨她欢心不惜纡尊降贵,私下里问绯薰,什么东西是女子最喜欢的?
绯薰想了一想,回答:“奴婢觉得,寻常物件,皇妃不会看在眼里吧?”
就为这寻常物件一句,皇上下旨搜寻珍奇之物,一时间,海里的水犀角、养在水里的怪鱼,一样样送来。
那怪鱼形状是猪的形状,能发出狗的叫声,全身七彩斑斓。
为了讨她欢心,直接送到皇妃面前,董婉儿看了一眼,脸色一变,欧阳霆心里得意,心想终于打动了美人芳心,没想到她说:“你有病!”
众宫女们想笑不敢笑,憋得难受。皇上的脸色尴尬,却没发怒。
他要的是花的盛放,而不是凋零,这么一想,自己为自己护花的行为自得起来。不能惹她,他再次告诉自己。
两人相安无事,这么止水无波地过了十几天,宫外都知道了:这位皇妃,不承欢,但承宠。
看着董婉儿安静地住在皇宫里,没有逃走的意思,皇上欧阳霆对她越来越好,不但不强迫她,反而对她自由行动的尺度越放越宽,双腕上的黄金锁链也给她取下来了。
清晨,董婉儿坐在凉亭里喝茶,身边有绯薰在一旁伺候。
只见皇上走了过来,神色间带点儿兴奋,一把拉住她的手,“走,爱妃陪我去给一个人送行。”
董婉儿对他的称呼没有表示出反感,也没反驳,只是问:“给谁送行?”
欧阳霆说:“靖王。”
“嗯。”她没有什么反应。
为靖王送行的场面十分隆重。文武百官都来了,在十里长亭处置酒饯行。
正在热闹时,只见远处车驾旗帜鲜明,掀起滚滚烟尘。皇上的车驾行近,众臣下拜迎接。
“众卿平身!”皇帝身穿金紫色氅衣,神采飞扬地下了车,然后转身去扶一个华服女子下车。
这女子虽然没有浓妆,却清艳绝俗,与皇帝并肩携手走向众臣。
慕容安岳上前,“见过皇上。”看了皇帝身侧的女子一眼,“见过娘娘。”
“靖王此去漠北,率部抗击沙匪,为国效命,此行可嘉。”皇帝一伸手,“来人,备酒。”
靖王接过酒樽,一饮而尽,“臣,愿为皇上分忧,百死无悔!”
为了某种目的,或是在某种地位上,说出来的话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慕容安岳看着离自己几步之遥的董婉儿,两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碰撞在一起,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
天际淡青,风乍起,吹起杨花柳絮纷纷飞舞。慕容安岳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看一眼,见她面无表情,身穿华贵的锦衣,胸前是宝石珠琏,颗颗晶莹,她站在君王身侧,决不刻意张扬,却掩盖住了所有人的风华。
她是他的女人,是他最美的一朵玫瑰。
皇上为什么不杀她?难道真的是某种宿缘?
再次拜谢后,靖王上马,领兵出京,回望京城一眼,眼中带着狠意:我必将卷土重来!
皇帝看起来心情很好,当着众臣的面毫不掩饰地握紧董婉儿的手,“你是朕一个人的,永远都是。”
那种占有欲,那种宣告,总是使她心底泛起阵阵寒意。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要把恐惧深深隐藏在心底,为什么?这样的生死纠缠?!
她把目光投向郊外朵朵飞舞的杨花,双瞳如深不见底的幽潭。
“不管你以前是谁,是什么身份,和谁在一起,现在,你就是朕的女人!”
面对霸气的君王咄咄逼人的告白,董婉儿所表现出来的就是淡然。
她似乎已经开始随遇而安。
调制胭脂,成了董婉儿的一大乐趣。
把各色花瓣放在细竹丝编成的小篮子里,一瓣一瓣捡出来,只选颜色纯红的,杂色的不要,用白玉杵捣成汁,浸在小块薄薄的丝绵里,晾干,用的时候取出来就行了。
纯天然,纯手工。
董婉儿独自坐在铜镜前,看着镜里自己淡然的眼神,淡然的表情,轻抿一下红色的丝绵薄纸,唇上就晕染了两片湿红。
铜镜里,映出了另外一张脸。
她坐着没动。
彼此在镜中对视,在关切的眼眸注视下,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一滴泪,滑落。
乌云豹一把抱住她,拥抱中只有真诚和悔意,毫无那种男女之情,“都是我的错。”
“我知道你会来。”
“这些天,皇帝对你的防范甚严,我也没法下手,今天终于找了个空子。”
在他的怀抱中,她终于放松地叹息一声:“六哥,我所以坚持下来,是知道你会来的!”
乌云豹带着她出皇宫,一路顺利,没有遇到什么阻拦。
回到了乌云豹的那座小楼里,董婉儿安然地睡去……没有防备,没有担心,睡得这么甜美。
醒来的时候日已西斜,乌云豹依然坐在那里看她。这次她却没有了不悦的感觉,叫道:“六哥。”
“你睡了一天一夜啦。”乌云豹说:“饿不饿?”
乌云豹像变戏法一样,把身后的帘子一拉,只见桌上杯盘罗列,都扣着碗,以免热气外溢。
“你会喝酒吗?”桌上摆着一个形状古雅的酒壶。
“当然会。”眼前女子露出了笑意。
酒的颜色像蜂蜜,金黄色。她为他斟酒,像是斟过多次,十分熟练的样子。
“来,我们碰一下吧。”她伸出手去,手里端着一个酒杯。
乌云豹的目光落在她的腕上,那里是一圈乌青。“你的手腕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不动声色地把袖子往上拉了一拉,“喝吧。”
“你总是这么掩藏自己的伤,不愿意让别人为你担心吗?”乌云豹说。
“这不算什么……”
话未说完,被乌云豹抓住了另一只手,拉近要看。
“不要看了,那只手也一样。”依然是淡然的笑容,似乎在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曾经被锁住过几天。”
乌云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她手腕上的淤青处。
要知道信任是――彼此用心交织成的快乐。有时候会感觉,认识一个人,真好。
朋友就是可以信任,可以倾听,可以用心感觉到默契的那个人。
感觉到他的抚摸……就算受过多少折磨有多少苦痛,这世上还有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可以把自己的忧伤、欢乐对他诉说。
这顿饭两人吃的都很高兴。吃完后,乌云豹拉住她的手,说:“给你看看我历年积攒的宝贝。”
几十个铁箱子,打开后耀眼生花。只见珍珠、翡翠、宝石、黄金装满了箱子。
“这里的珠宝值十座城池,你六哥是灵鹤王朝最富有的人。”
董婉儿拿起一大块翡翠,迎着亮照看,乌云豹说:“你手里拿的是玻璃翠,皇后公主都不会有。”
董婉儿把翡翠放下,说:“我认你这个哥哥,不是为了你的财富,而是因为你的人品。”
“我知道妹子的心意,是让你知道有这些珠宝。万一哥哥哪一天失了手,回不来,你就替我掌管这些财富。”
董婉儿心里一惊,说:“六哥,你说什么话呢?”
董婉儿让乌云豹出去打听消息。
过不多久,乌云豹回来了。“外面风声很紧,听说皇帝暴怒了,铁骑四出,在搜捕你!”他表情严肃。
果然,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啊。
“现在挨家挨户的搜查,虽然还没搜到这里来,只怕也快了!”
“那么,我还是出城去避一避吧。”她说。
“我在终南山有个好朋友,早就想去找他一叙了。妹子陪我一起去吧。”
董婉儿听他这么说,心里很感动。明明是为了陪她保护她,反而这么说,真是体贴啊。
乌云豹说走就走,马上出门去准备。回来对她说,旱路盘查严,就走水路。他已经准备好了一条小船,船走得比马快。
天刚蒙蒙亮,董婉儿和乌云豹就起身,她用一条很大的围巾围住了半边脸。
出城的时候,果然遇到了行人被盘查。
在朦胧的天色里,城门口刀光甲胄闪闪。
来到了城门口,一个侍董打扮的人领着一队兵士们在查问出城的人。
乌云豹不慌不忙,“我兄妹要去城外赶集,起早了一点儿,还望放行。”
侍董看了看他们,一男一女,两人拿着赶集的东西,互相搀扶着,于是挥手放行。
他们走出十几步远,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慢!”
乌云豹停下脚步。见侍董走了过来,“你们不像兄妹。”
“不瞒将军你,我们不是兄妹,是未婚夫妻。”乌云豹说。
侍董看看他们,上下打量了几眼,说:“去吧!”
终于出了城,两人疾步走着,前面是一片芦苇荡,一条小船泊在那里。
眼前是清清悠悠长流水,水清风柔。
上了船就可以远走高飞!
“六哥!”董婉儿心里欢喜,跑了几步。
“小心啊,这里的水流很急的。”乌云豹一边嘱咐着,一边去解缆绳。
缆绳系在岸边的垂杨柳树上。系的很紧,一时半会儿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