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采人竟是小洛。
意外过后是惊讶、不信、然更多的却是迷惑、不解。
“小姐,奴婢对不起您。”小洛跪在我面前,轻声哭泣。
“哭什么呀,”丽妃坐在凳子上,随手拿过桌上的果子啃着吃,恶意道:“主朴又相遇了,不是该高兴吗?不过你们这对主仆也奇怪,主子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就让婢女来勾引皇上,上梁不正下梁歪。”说完,起身拍拍手上的果屑,冷冷道:“臣妾就不打扰皇后娘娘的叙旧了,先行告退。”
烛火摇曳,整个锦华宫安静得吓人。
只有小洛的哭泣着,以及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望着眼前从小伴我长大的小洛,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洛的突然进宫本就让人奇怪,这会她成为了洛采人,心头似乎有些明白了。
“小姐,你打我骂我都好,别不出声啊。”小洛抬起头来望我,布满泪痕的面颜更显几分憔容。
别过了脸,在心里轻叹。
“奴婢不是故意的,小姐,你相信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你会回宫,要是知道,要是知道,奴婢,奴婢……”小洛泣不成声。
“什么时候的事?”开口问。
小洛一怔,刹时明白我言下之意,嚅嚅的不说话。
“到底什么时候的事?”声音重了些。
小洛轻咬下唇,面色如纸般白。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吗?”我苦笑。
一咬牙,小洛道:“是在小姐大婚那天,奴婢见到皇上时就,就喜欢上了皇上。还有那天小姐进那个大花圃时,皇上,皇上亲了奴婢。”
“大花圃?皇上与青楼女子所嬉戏的那个大花圃吗?”
“是。”
是了,那天小洛回来时确是衣杉不整:“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奴婢不知道该怎么说。”小洛哽咽得更厉害:“奴婢真的不知道小姐会再进宫,若是知道,一定不会背叛小姐的。小姐,你要相信奴婢。”
“起来吧。”只觉无力。
“知道小姐不会原谅奴婢,就让奴婢这样跪着吧。”
“你这样,不是变相的对我施压让我原谅你吗?”心里突然烦躁了起来。
“奴婢不敢。”
“不敢?我就在这里入寝,你就跪在这里,你不敢什么?不就是让我看着吗?”声音严厉了起来。
“奴婢……”
“我的小洛若真觉得对不起我,是不会这样与我说话的。她不会多做解释,事实就是事实。”
小洛的面色一白。
“起来吧,虽然难以置信,但我并没有怪你。只是难受,一入宫门深似海,但愿你不要后悔。”向来视小洛为亲人,向来认为自己是小洛最亲的人,呵,是有些被背叛的感觉,但这感觉也只是因为她没有把这些事与我说。
“小姐真没有怪奴婢吗?”
面对她眼底的忐忑,我苦笑:“虽不怪,但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很晚了,先回你自己的寝宫吧。”
“小姐?”
“既成为了采人,你就不再是侍女,以前的称呼自是不能用。”
“不,小姐永远是奴婢的小姐。”
“回吧,我累了。”突然感觉很累,对着站在边角的宫人道:“送洛采人回去。”
“是。”宫人走了过来,将哭个不止的小洛搀扶着离开。
窗外,夜色更浓。
朝宫人们挥挥手,示意她们全都下去。
想一个人静静。
无所谓背叛,也无所谓原谅,尽管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小洛成为了殷玉的女人,却还是让我心底不自在。
无关于情爱,只压抑的难受。
在镜前将头上的所有累赘卸下,进入了屏风后,将外衣脱下,只着了件绸内杉出来。
“怎么,这么迫不急待的在等着朕了?”冰冷低沉的声音。
吃了一惊,望着一步步朝我走来的殷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皇上怎么来了?”对于他的逼近,我牵强一笑。
“朕向来宠爱皇后,皇后大病初愈,自然是要侍寝的。”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这才发现,这个少年君王似乎又长高了不少。
胸膛也变得更为宽阔。
“是宠爱皇后,还是为了压制群臣的不满?”将视线移开,望向窗边的花盆。
方才还敞开着的木窗此时已被关上,我想事有这般入神吗?
“你知道了什么?”
“方才在御花园,见到了几位大人。”毫不隐瞒。
殷玉的脸沉了下来,漆黑的眸底是难言的复杂:“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跟我说‘现在娘娘出来了,是稳定了众大臣的心,大臣们都怕皇上要清除华相旧部,看来是多虑了,皇上对娘娘还是宠爱有加啊,这样的话,对我们这些臣子也应该不会赶尽杀绝才是。这几个月来,罢朝的臣子越来越多,不出一个月,皇上定会请华相回宫的’”殷玉的脸越来越沉,我恍若不见,淡淡道:“他们还跟我说‘娘娘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你可真是老实啊。”殷玉握紧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隐隐凸起,看来是气极。
“老实不好吗?”望着他由黑转青的面容,我又在心里一叹。
今天的叹气似乎多了些啊。
呵呵,被利用的人是我,处于劣势的也是我,生气的人却是他。
唯有叹气才能形容我此刻心情。
“很好,朕的皇后可真是让朕喜欢得紧啊。”
淡然一笑,“皇上不是耳目众多吗?即是如此,臣妾还是老实本份些好。”
他眯起了眼,眸底的怒气更甚。
“皇上还是去别处安寝吧,对着一个你所防备的人怎么睡得着呢?宠爱的戏份我自会做足了的。”
“朕可不这么想,皇后既然这般诚实,朕自然也该让群臣安了心才是。”
没有过多的情绪,越发淡然:“皇上是要在锦华殿过夜吗?”
“不错。”
“那就让臣妾侍候皇上更衣吧。”说完,双手摸上了他的衣领,镇定的解开颈上的衣扣。
就在我将他的外杉脱落时,他突然扯过了我双手,盛怒的眸子像是一道火焰:“朕说过,讨厌你理智清冷的跟朕说话。”
“那我该怎么跟皇上说话呢?”不愠不火的问。
目光对视着,我是真的心平气和,已看到了事实,再多挣扎也是枉然。
眼前的这个少年天子为了达到他的目的,又怎会管我心情如何?
如此的话,还不如静静的看着事情的发展。
‘碰――’
他一挥手,窗边的花盆被打翻在地。
“皇上?”我惊呼,不解的望着他。
他竟然摔东西?
“你这般清冷,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朕,是不是?”他恨恨盯着我,“你若在乎朕便不会一副事不关心的模样。”
迷惑的望着他,不解他所说的在乎为何意?他是说让我去在乎他吗?
在这种时候,不觉得他的话很让人觉得荒谬吗?
然而我眼底所表露出来的迷惑似乎让他更为恼火。
下一刻,他欺上了我的唇。
没有任何的抗拒,也没有迎合着他。
当他抱起我走向床。
所有的愤怒隐藏在了他闭上的黑眸之中。
他似乎极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直到我沉入梦乡时,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狠狠的拥紧我。
这个怀抱并不会让我感觉到温暖,更无安全感可言,但我必须去习惯它。
不是吗?
既然大病初愈,自然是要向太后去请安的。
当我到‘慈祥宫’时,只有施姑姑一人,就连平常端茶侍候的宫人也无。
“来了,坐吧。”未待施礼,太后冷淡的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我依言坐下。
施姑姑便上了茶。
“宫外的生活很自在吧?”太后杏眸微敛,打量着我的目光如那花刺,虽不会蛰人至痛,也是极为难过:“这人可比在宫里时精神多了。”
“母后想说什么?”毫不避讳她深究的目光,我直视的笑问。
“皇上当初本想废了你,但碍于废后无益,留你在宫中又怕你与你父亲暗中联手兴风作浪,才赶你出了宫。只没想你父亲的势力竟这般盘根错节,弄得朝堂不和。”
“母后这般向臣妾言明,应该是有什么话想与臣妾说吧?”知道是一回事,但由太后口中道出,再怎么的想保持淡然心境,心里还是沉重。
拉开她们,眼眶也是一热,强克制着:“别哭,没事了,别的回了锦华宫再说。”
二人点点头,一路上,始终紧握着我的手,不曾放开。
这一夜,殷玉没来锦华宫,也没去别的嫔妃那。
隔天,他下了诏,开科举。
此科举与以往都不同,竟然是公开选拔官吏,甚至还将各官职摆放在考子面前。
凡是合格的考子,各自填报自己想要升当的官职,取前三名,一经御笔钦点,立即上任。
这一诏,无疑会在朝廷和民间掀起轩然大波。
第二天,罢朝的群臣迫不急待的上了朝,他们都在怕自己的位置会给莫明其妙冒出来的人代替了,父亲的事比起他们自身利益来,自然轻得多。
哄睡了依旧未安下心来的妹妹们,我也疲惫万分。
进了殿,就在廊上瞧见了殷玉,他背负双手,正仰望着明月。
月光悄然无息的照在他身上,不知道是月光清冷,还是他身上所散发着的孤漠,只觉得周围都是如夜一般的气息。
正要进殿时,他转过了身。
目光在半空相遇,隔着夜的黑,看不清他眸底的色彩,只觉得声音异常的冷清:“燕国又在侵犯我国边境了,烧杀抢掠比以往的更为恶劣,更是失去了二城,朕打算让老将军和君子堂带兵出战。”
一愣,瞬间蹙眉,君子堂一旦出兵打仗,只怕双儿在君家会很难过。
他又说:“若想你的妹妹,就宣她进宫陪你些日子吧。”
好半响才明白他在说双儿,一怔,他怎么知道我在担心双儿?
动动有些干燥的唇,一时不知说什么,最终我还是福了福:“谢皇上。”
“今天,少了些折子。”他又望向明白,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群臣虽已然上朝,却故意将一些重要的折子撤了下去,若不然,也不会失了二座城池。朕,真的很恨你们华家啊。”
“皇上认为,这是我父亲暗中所为?”想装淡然,但失了二座城池是何等的重要,声音里还是难掩忧愁,忧愁什么?却不想细想。
“除了他还有谁能驱得动群臣呢?呵,”他冷笑。
“华家的四个女儿皆在皇上手中,皇上还担心什么呢?”
“女儿不比儿子,对你父亲有用吗?”
怔了怔。
“你以为朕让你的妹妹住在宫里,是为了挟制华相?”他夜凉的声音满是讥讽,却也有着无奈。
本想问‘难道不是吗?’可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了。
他说得对,女儿不比儿子,父亲就算担心妹妹们的性命,也不会受制于殷玉,女儿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成人脉的……
那他为何要将妹妹们留在宫里?
是为了我吗?
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时,随即否定。
见我沉默,殷玉亦沉默,只那目光越来越暗,不一会,离开了‘锦华宫’。
月光清如镜,夜风凉如水。
静静的坐在床沿,想到方才的对话,心底莫明的沉重起来,我与他本该是这个世上最为亲密的人。
如今却是天与地的距离,每说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动作,都带了猜忌与不信。
“禀皇后娘娘,洛采人在宫外跪见。”宫人打断了我的发怔。
“告诉她本宫累了,有事以后再说吧。”疲惫的道。
宫人期期艾艾:“洛采人说,皇后若是不见,就会一直跪着不起。”
跪着不起?苦笑
小洛,这是何必呢?便道:“让她进来吧。”
小洛一进殿,便重重的跪在了我面前。
她比先前更为瘦弱了,清秀面庞的双颊削似的尖了下去。
有些心疼,只一想起她的事,心里就仿若生了刺似的,总是不自在。
我想,还是需要些时间来磨去吧。
“小姐,奴婢知道您心里还没有原谅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什么也不想,只求小姐能让奴婢像以往一样来服侍小姐。”小洛哭得双眼已红肿,看模样该是哭了很久。
“你现在已贵为采人,也是一屋之主了,怎么还能像以前那样呢?”淡淡道。
“自进宫来,奴婢的日子过得并不好,这些日子奴婢想通了,是奴婢错了,求小姐再收了奴婢吧。”
错了?说到底,她又有何错呢?只不过她的主人刚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罢了:“我不能。”
小洛的面色刷的变白,慌慌的望着我:“小姐,小洛真的知道错了。”
心中不忍,但若再接受小洛,怕心里会堵得慌:“小洛,回去吧。”
话刚说完,小洛就蹭的站了起来,抹去眼中的泪珠,沙哑的道:“小姐曾说过并没有怪小洛,根本就是在撒谎,现在说的一切话不都是在怪小洛吗?这么的言不由衷,还不如当初把话说得狠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