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抚额头,只觉自己想得太多,这样事不该是我一介小女子想的吧?
正当一头乱麻时,二名低着头快步走来的男仆撞上了我。
痛呼声从彼此嘴里呼出。
“怎么走路的,没长眼晴啊?找死不成?”一道尖细的声音破空入耳。
这声音有点熟悉,抬头望去,这一抬眸,万般后悔。
内务府总管钱福惊得张大了嘴,如线般细小的眼晴硬是撑得老大睁望着我,好半响,惶惶下跪:“老奴叩见皇后娘娘。”叩完,才想起了什么,猛然站起。
“皇后娘娘?”配合好笑的神情掩袖轻笑,打量着他半响:“什么皇后娘娘,我还是仙女下凡呢,你们是谁,怎么我从未在山庄里见过你们?”
“你,你,你又是谁?”钱福细眯成一线,向来尖利的目光这会涌上几分疑惑。
“我是这里的仆人,现在是锦儿小姐的贴身侍女。”不慌不忙,全以打量陌生人的视线望着他们,然心底难免不安:“你们这样在庄里乱撞人,不怕世子爷降罪吗?”
“降什么罪,身边这位可是宫里内务府的钱总管,皇上身边的红人儿。”钱福身边年纪不大的太监得意的一口溜了光,就见钱福目光朝他厉射了过去,道:“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倒全说了,你的小命迟早会丧在你的嘴里。”
那太监忙住了口。
“内务府总管?”假装狐疑的眼神。
钱福眼底精光一敛,问:“你真的只是世子府上的侍女?怎么我以前来时从未见过你?”
“世子府这般大,你没见过的人多了,这也稀奇吗?”
此时,那名太监悄悄拉了拉钱福的袖子,轻道:“总管,我们不是要去请御医吗?”
钱福瞪着他半响,才以他的鼠目打量了我眼,匆匆离开。
目送着他们离去,稍松了口气。
御医?心下恍然,看来是那杯放了泻药的乌吉茶起效了。
不知他是只喝了一口还是全部,若是全部,只怕这会……
有些想笑,锦儿要是知道被她下了泻药的人是殷国的皇帝,不知会做何感想。
月上柳梢时,整个别云山庄变得静寂。
因半山都落座在庄内,夜风一过,树影交叉横突,叶子婆娑起舞,看着有几分的恐怖。
一个人藏匿藏匿的过廊穿亭,不管如何壮胆,还是难掩恐惧。
直到看到别云山庄的大牢在望,才松了口气,依那晚二个蒙面人说来,牢里关着个老头,他会不会是爹爹?
牢外有五名守卫,看他们松散的样子也谈不上戒备森严,可我该如何进去看一眼?
轻咬下唇,一时毫无办法。
斜刺里,一双手捂上了我嘴,也压回了满嘴的惊呼,腰际陡麻,瞬间失去知觉。
醒来时,视线所及是满天星空,闪亮之美,辽阔之美。
宇宙浩瀚,无限宽广,真的很让人沉醉。
“你就这么没警觉心吗?”虚弱依然难掩腾腾怒气的声音陡然从旁响起。
惊然起身,却与一双明亮如星,暗沉如夜,又闪着火光的眸子对上。
“皇上?”鄂然望着眼前的他,夜色下一身玄色长袍将本就修长欣挺的身形衬得更为出众,系腰的带上那对御用龙纹在夜风中放肆的飘舞着,只那似涂了冰霜的俊美面孔上的苍白却与这画面格格不入。
记忆倏然而至,脱口而出:“是你将我打晕了带来这里的?”
“不错。”殷玉冷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望着我:“敢在朕的茶里下泻药,胆子不小。”
“泻药?”
“自出生到现在,朕从未像今天这般狼狈过,华知钰。”他一步欺近我,居高临下的俯视,清楚的让我看到他的愤怒。
原来如此,他是认为那泻药是我放的,暗暗深呼了口气,微抬头望向他,镇静的道:“我并没有在茶里放泻药。”
“你以为朕会相信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所说的话?”
“不知廉耻?”一时不解他话中之意。
“才出宫不久,就混进了世子府,还成功勾引了萧桓,在宫里时朕还真没看出来皇后有如此本事。”殷玉特意压抑着怒火而迸出的句子,即冷又硬,只他的眸底却是满满的受挫。
“混进世子府只为生计,并没有其它的意图。”直视着他淡定的说着。解释只为少生事端,不明白他的受挫从何而来,却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惹怒他。
“是吗?”他突然背对着我,僵硬的声音倒缓和了许多。
“是。”
“你就这么想引起朕的注意?”突然换了个话题。
“什么?”
“故意在朕的茶里放上泻药,引起朕的愤怒,朕自然会来找你,不是吗?”他仰望着满天的星空,并不能让人看清他脸上的神情,声音也冷冷淡淡的,可那双背负在后的双手,十指竟然在彼此相碰弹跳着,仿佛心情陡然之间变得极好。
“什么?”
“你就这么想回宫?”他转了过来,斜斜望我,尽管是冷漠的凝视,尽管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据傲,眼角却是上扬的:“或许,朕和你可以重……”
难道他真认为泻药是我放的?目的就是引起他的注意然后重回皇宫当皇后?
当然不是。
我怎可能有这样的想法?
惆怅过、伤感过,可压抑的皇宫、唇枪舌剑的皇宫、暗剑难防的皇宫,都让人避之不及。
我下跪,同时也截段了他所说的话,坦诚的望向他:“皇上,在那种危难时刻,皇上却放我出宫,我心里是万般感激的,知钰是罪臣之女,万不敢有别的奢望,只求在外能安身养命,又怎会以玩弄手段这般卑劣的方法来吸引皇上注意再贪想进宫呢?”
他的脸陡然下沉,好看的唇形抿得死紧死紧,幽深无底的黑眸也像是结了一层白霜。
“我知道皇上对华家万般忌惮,所谓爱乌及乌,也定是恨乌及乌,只请皇上相信小女子,小女子这辈子绝不会再进宫。”目光真诚得不参杂一丝假,我相信他定能感觉得到我会说到做到。
进宫,呵,怎能再进宫?现在弟妹们至少相安无事,一旦进宫,只要出一点差错,就会涉及到亲人的安全。
“绝不会再进宫?”
“是。”我回答得坚定。
“你以为朕会要你进宫?”他重重冷哼,眸子死死紧锁着我,深处凛冽而充满了恨意:“朕恨不得你现在就消息在面前,滚。”
“谢皇上。”
就在我起身之时,听得殷玉一声低咒:“该死的。”就捂住了肚子,脸色比起方才来更为惨白,神情痛苦。
“皇上?”伸手就要去扶他,却被他一手挥开,力道之重,我后退了五大步才站稳。
“滚――”他冷凛的望着我。
看来,他是将整杯乌吉茶全喝了,要不然不会这般难受,这会是腹痛难忍吧?
“这里是山林,皇上若要方便,叶子密处便行。”说完,慌忙转身,虽说出恭是正常至极,但说出来总是带了些的尴尬。
“你让朕在这里如厕?”他的吼声是挤出来的,压抑的痛苦。
“皇上要回宫吗?”本想问‘熬回宫’,想想还是不太合适。
“该死的,混帐,来人,回宫――”殷玉重音一落,立时有二名黑影从天而降。
在我还在怔愣时,天地间已然只剩我一人。
他,他还真要熬回宫不成?
半山腰的风越来越冷,忍不住抱着双臂搓擦着。
往下看去,几十米处,灯火通明,如长龙蜿蜒。
这范围依然是在别云山庄内,只不过此处是山庄最为高耸最为偏避的角落。
摇摇头叹息,殷玉虽是帝王之尊,虽然他时不时的给我一种深沉和孤独的感觉,但还是少年心性,若不然,怎会拿着虚弱无比的身子劫我来这里,又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之后腹痛难忍离开。
一步步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走入一片小林子后,站于阴暗处整理衣容,发丝有些凌乱,衣上也沾了不少的泥叶,林外就是走廊,不能被人看到我这模样。
正当我整理完要出去时,一道熟悉的背景陡然出现在眼皮底下,他的身旁还有几名手持铁剑的蒙面男子。
爹爹?不敢置信的望着林中的人,又眨眨眼再度确认。
真的是爹爹?爹爹对那几名蒙面男子说了什么话,一会,那几人分头消失在林中。
爹爹却仰头望天,站在原地未动,似在思索着什么。
“爹?”我快步走了出去,激动的望着平安站在面前的父亲。
“钰儿?”爹爹的吃惊难以形容,将我上下看了遍后不确定的问:“你真的是钰儿?”
点点头,一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被囚禁在宫中吗?怎么出来了?”爹爹亦是激动的望着我:“爹爹真不敢相信还能再见到你,”
“是皇上放了我,爹爹你呢?你去哪了?我们到处在找你啊?”
“一言难尽。”爹爹叹了口气,拉着我进入树下阴暗的角落,戒备的左右看了看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将这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事一一说来,临了又是哭又是笑:“爹爹能没事真是太好了。爹,我们去乡下隐居吧,经过这事,大家都觉得能平安活着,一家人快乐的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爹爹点点头,望着我的目光隐隐有泪花:“好,不过在这之前,爹还要调查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
“诬陷爹爹通敌叛国的人,爹爹心中已有了眉目,一定得*才行,就算要归隐田野,也要走得干干净净。”
“是谁?”
“就是别云山庄的主人。”
“萧桓?”我惊讶。
爹爹点点头。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诬陷爹爹?”一个普通的世子爷,诬陷华家对他有什么好处?
“哼,皇帝一直假装昏庸无能,不就是做给我看的吗?爹爹虽然爱权,也只是喜欢得到权势的过程,还没到夺朝纂位的地步,他可是防错了人。而这萧桓,表面看来只醉心于武学,却是个极有野心的人,或者说是他背后的夏国,夏国早已在暗中与燕国联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灭了殷国,要灭殷国,本相自然是首当其冲。他们都小看我了,养了二十年的树根,岂是他们的小把戏能左右的。”
“爹,那你要如何为自己*?”这才是我最为关心的,关心爹爹的安全。
“找萧桓与燕国互通的证据,他害我华家蒙受此难,爹要除了这个萧桓。虽然小皇帝对我不义,但爹毕竟是殷国人,怎能看着自己国家被小小夏国和燕国侵吞?”爹爹的眼中是狠意与杀意。
“爹爹要怎么做?”心里又起了担忧。
“这个你就别问了,爹爹自有安排,你要找个机会离开这里。”
点点头:“爹,这些日子你都住在哪?”
“官场的黑暗爹早已领教,所以十年前就在外养了一批死士,你放心,无论做什么事,爹都会以自身安危为前提,你们只要顾好自己就行。”
原来如此,没想到爹爹早已有了防范,才能逃过这一劫。
“小皇帝是越来越不简单了,虽不知他放你出宫的理由,不过不可轻视他的动机。”爹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爹的意思是指皇上放我出宫是有目的的?”一时诧鄂。
“虽不知他的用意为何,不过以他的深沉,不会做无功之举。”
“女儿不明白。”
拍拍我的肩,爹爹叹道:“或许是爹爹多想了,总之万事小心,快快离开这里,也别住在京里,到时,爹自会找到你们。好了,爹爹要走了。”
“爹?我,”还想问些什么,爹以手势阻止了我,便见到方才的几名黑衣人出现在林中。
“快快离开,一切小心。”说完这一句话,爹爹就出了树荫,在黑衣人的拥簇下快速离去。
夜,更深了,星空更为灿烂辉煌。
望着爹爹消失的方向,脑海里整理着自见到爹爹后所说的每一句话。
十年前就在外养了一批死士?不愧是爹爹,竟会有这样的深谋远虑。
一直担忧着爹爹的心总算是缓和了许些。
其实心底并不希望爹爹去为自己*,凶险如何谁又得知呢?但这些话说了也是白说,以爹爹的刚烈性子,是绝不允许蒙受不白之冤的。再者,以爹爹能力,担心似乎也是多余的。
倒是那句话‘虽不知他的用意为何,不过以他的深沉,不会做无举之功’,让我的心无端的多出几许忐忑。
按爹爹所说,殷玉是个攻于心计,颇为深沉的帝王,会吗?
不管如何,希望他能做个好皇帝。
这一夜,我睡得极为安稳,自华家出事后,还没睡得这般踏实过。
天亮开窗时,吸着满院的桃花香,满身的轻松。
“钰姑娘,不好了,小姐不见了。”一名丫头急匆匆的跑进了小屋,焦急的道。
“小姐不见了?”
“是的,方才奴婢给小姐送早膳时,发现床上折叠得很整齐,奴婢觉着小姐昨夜定没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