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昊?用手摸着下巴,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还频频点头,表示赞同端木轩的话,“那就听老师的。车夫,送本王回府。”
阿志连忙招手,“你回府我还凑什么热闹,我要下车。”
昊?没理他,示意车夫继续向前,“你不是自诩武功盖世么,这小小的马车还能难得住你?要么从这跳下去,要么就跟本王回去陪我玩!”
阿志向他翻了个白眼,想都不想直接从窗户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站起来说道:“陪你玩有的是时间,今天可不行。”
昊?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说道:“好,那明天你来找我!”
那表情,俨然跟阿志已经很熟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景王?”端木轩问道。
阿志挠了挠脑袋,说:“才认识的。你不是每天都去那片小树林吗,又不让我陪你一起去,我便到那附近去绕圈,万一你有什么事,都好有个照应。”
端木轩听罢,只觉得满心的惭愧。阿志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他这个兄长,而他却少有给他任何的关心。以前是因为玄基,现在则是因为钰。
这么多年来,他似乎都没有尽过作为哥哥的责任。反而是阿志,别看他大大咧咧的,可是细微处,他对亲人的关心,却比许多人都做得好。
他摔下山崖的那日,要不是阿志及时赶到,或许他与钰就真的要天上人间了。本来他摔下山崖得救应该感谢阿志的,可是那小子,一边埋怨他不好好照顾自己,一边又责怪自己去得不够快而深深为他的受伤自责。
“哥?”阿志看他一直自顾自沉思着,以为他又惹了什么祸让二哥不高兴了,“我是在那小树林遇见的景王,当时他一个人在那里自顾自玩耍,我见着可怜,就过去陪了陪他。那时候我真不知道他就是景王。”
“没事。”端木轩拍了拍阿志的肩膀,“我没有怪你。”
“那你怎么……”后面的话他自觉吞了下去。二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这个弟弟老是惹祸,每一次都是二哥帮他在爹娘面前说话。这一次,他实在想不通他犯了什么错,“景王看上去还像个孩子,我觉得他很可怜。”
是的,很可怜。当他在树林里遇见景王的时候,他只身一个人在一个断木桩上坐着,看着草丛上的蚱蜢发呆。他走过去问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时,景王说没有人陪他晚。娘不爱,爹不亲,兄弟姐妹个个把他当傻子。
他当时就觉得他可怜,才陪着他转了几圈,带着他跑到城郊打猎。
端木轩叹了口气,说:“就是因为他看上去还像个孩子,所以才担心。”
听了这话,阿志长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担心什么呢。景王也是个真性情的人,跟他相处了半日,没觉得他摆什么架子。可能跟他的病有关吧?二哥你多虑了吧?”
“你确定他没摆什么架子?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自称什么?”端木轩问道。
“我啊!”话说了出口,阿志才觉得不妥,对喔,刚才见二哥的时候,景王句句不离“本王”。似乎一开始就把他自己与二哥的距离摆正了。
当时他没有细思,现在慢慢回想起来,才真的觉得不妥。
“可是……”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二哥说的很有道理,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景王?
摇了摇头,他不想去想这个问题,一个才十六岁的人,就是能骗骗他,又如何能骗得了世人?如果他是装的,那么他和二哥是不是就特别危险?
“他为什么会看中我们?”阿志不明白。
端木轩摇了摇头也表示费解。只是他现在需要一个留在王都的理由,不管景王的目的何在,却是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理由。
阿志甩了甩衣袖,有点生气,“那我去跟他说,这事咱们不干了。”
端木轩连忙拉住他,“别!”
“二哥?”阿志被他拉住了手,不解地回头,“王都这是是非之地,王族里的是非更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
“阿志,我知道你为我好。”端木轩想让他冷静下来,“可是,我已经答应钰儿了。”
听他这么说,阿志更费解了,“这事跟阿钰有什么关系?”提起钰,他似乎更生气了,“不说阿钰还更好,说起她我就气!”
说着说着,他寻了旁边一处石阶一屁股坐下来,兀自低着头看地板,鼻子里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呼气声。
“阿志!”端木轩想让他平息怒气,可是这里不是好说话的地方,他瞄了一眼回廊处,几个公子哥在那里下棋,也有人不时往他们这边看着。
“我们回房间说。”
“二哥,你放弃她吧!”阿志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夕阳打在他的脸上,显得分外的落寞。
他是真心希望二哥好,如果二哥和钰在一起能无忧无虑那当然好,可是,钰似乎一直以来就大祸小祸不断。他只想二哥能远离是非。
娶一个平凡的女子,生一堆平凡的孩子。如果没有意外,二哥还能接父亲的位置,成为一方封地的主人,这样的日子平平淡淡,却有安安全全。
这个王都里涌动着的暗潮,连他这个大条神经都能感受到了,二哥不会感受不到。可是他却为何这般执着?
“我们回房去吧。”端木轩看了看远处,端木逸正往他们的方向行来。他知道在他昏迷期间,阿志和端木逸没少因为他和钰的事情吵架,看见端木逸正在走过来,他只想隔开他们,免得在这么多人面前,阿志又管不住自己的火气。
阿志随着他的眼光往远处看了看,也正好看见端木逸在走过来,心情就更加糟糕,“二哥,我们为何要怕他?”
“我们不是要怕他,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这里不是爵府。”端木轩拍了拍阿志的肩膀说道。
于是两人便往端木轩的房间走去。
“这是老鼠见了猫吗?”才走到门口,端木逸的声音懒懒的传来,隐约中还带着些得瑟。
阿志手里攥着拳头,条条青筋暴起。端木轩按住他,微微蹙起眉头,不过一瞬间,又舒展开来。他转过身去,温和地笑着,“原来大哥回来了么?”
“呵,不是老早就看见了么?”端木逸冷笑道。
“看……”阿志也转过身去,准备跟他吵起来,端木轩连忙按住他,没让他说话。
“哦?还真没看见。刚才我们兄弟俩谈话谈得太专注了。”端木轩不恼,只淡淡地说着,“如果大哥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进去了。我们兄弟好久没有这么聊天聊得畅快过。”
端木轩一次又一次地强调兄弟,是的,虽都是兄弟,可是毕竟端木逸跟他们不一样。他不肯能像阿志那样为他赴汤蹈火,而他和阿志也不可能对端木逸做到两肋插刀。
“钰儿啊!是舅舅对你不住啊!”纳兰礼泪流满面地说,“那天舅舅也想救你来着,可是,可是……”
“不用说了,舅舅,起来吧。”钰扶着他的手臂让他站起来。
可是纳兰礼死活赖在地上就是不起,“钰儿呀,你要原谅舅舅,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舅舅!”钰见拉他不动,便也不再拉着他,“本宫是来看外公的。”
纳兰礼见她一脸冷漠,自觉她不会原谅自己,就更死皮赖脸地趴在地上痛苦,“钰儿呀,舅舅是一下子迷了心窍,钰儿呀……”
“舅父,过去了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本宫不会再追究。请你带本宫去见外公。本宫这次带了太医过来。”钰似铁了心一般,不去看他,只定定地看着回廊说话,说到太医时,还不住看了怀璇一眼。
本来就没想到他会跟着来,既然来了,便想让他帮外公看看,究竟是什么奇难杂症,让一直见状的外公突然久病不起。
怀璇会意对她点了点头。
纳兰礼看确实有个外人跟着来,可是这人一身玄色斗篷,还蒙着脸,不禁疑惑,“就他?”
“是的,他是秦桑,秦太医。”钰淡淡地介绍。
纳兰礼不住上下打量着怀璇,“秦太医?没听说过。”
怀璇对他的打量丝毫不介意,只是钰觉得有些心虚,又有些不满他的态度,“舅舅,他是本宫的专用太医。难道本宫要作假不成?”
听出了钰语气中的不满,纳兰礼才满脸赔笑道,“不敢不敢,这就跟我来吧。”说罢,伸出一手摆出一个请的姿势,然后走到最前面带着他们往纳兰御史大夫的房间走去。
“这里便是了。”沿着回廊走到最深处的一个卧房,纳兰礼为他们推开了房门,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药味。
钰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味道,跟她印象中的外公身上,淡淡的、干净的味道相差甚远。
她随着纳兰礼往里面走,房间装饰十分简朴,当门而挂的,是一幅画像,钰驻足在画像跟前,凝视着画中人,似乎真的就走到了她的面前,回到三岁那一年,站在她的脚边,撒着娇叫一声:“母妃。”
可是这一声母妃再不会有人应。正感触间,听闻几声咳嗽,她忙往床榻的方向望去,只见外公身着白色布袍,斜躺在床上,看见了他们进来,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不停地咳嗽了起来。
“外公!”钰轻声叫着,忙向前走了几步。
“钰儿,咳咳。”纳兰御史挣扎着起来,钰忙说,“外公,您别起来。”
“你别过来!”钰正欲过去帮他顺顺背,可是他吃力地抬起一只手来,制止钰在过去。
“外公这是什么病?”她不解地问道,脚步却难以停止。
这个世界要说还有什么人会疼她,那便是她的外公,可是外公现在这个样子,让她觉得很难受。
“肺痨。”纳兰礼冷冷地说,他自开了门以后,就一直站在门边没有进去过。
钰扭过头来,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怀璇忙拉住了她。
制止了钰上前,怀璇自己走近床边,执起了纳兰御史的手开始为他把脉。
纳兰御史的脉象很奇怪,咋看上去像是肺痨,症状表现也很想肺痨。可是……怀璇把手搭在纳兰御史的手上,时间越长,眉头便皱得越深。
“怎样?”钰关切地问道。
她看不清怀璇的表情,可是看见他如此详细地听脉,室内寂静的气氛压抑得她十分紧张。
怀璇瞥了一眼纳兰礼,淡淡说道:“是肺痨。”
隐约听见谁长舒了一口气,钰冷冷地看着纳兰礼,“外公怎么会突然这样?”
纳兰礼刚刚放下的心马上又提了起来,忙摆着手说道,“别看着我呀,他是我的爹,难道我还要谋害他不成?”
钰不理他,“出去吧,我要跟外公好好呆一会。”
“这……”纳兰礼为难起来,“公主千金之躯,万一……”
“有本太医在,纳兰大人就请自便吧。”怀璇说了一句,站起来毫不客气地把纳兰礼推了出去。
“喂!喂!你……”纳兰礼还想赖在房里,却被怀璇一手推了出去,他未说完的抗议被关在了门外。
“外公的病,不是肺痨,是不是?”见房间就剩下他们三人,钰直接把她的疑问问了出来。
如果是肺痨的话,怀璇是不会把脉把那么久的,中间肯定有什么问题,或许是更严重的病症,又或许不是。见他与她默契地避开纳兰礼来谈这些,她就更确定心中的猜想。
怀璇无声地点了点头,纳兰御史大夫又咳嗽了两声。
他们的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怎么会这样?之前的大夫都很确定是肺痨。”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口的方向,把声音压低。
钰和怀璇一起走近床边,可是纳兰御史大夫倒是慌了起来,“钰儿,你别靠近。”
“外公,这不是说了不是……”钰见了他的手势,停在了距离床边一丈开外的地方,心里焦急地看着怀璇。
不是肺痨的话,应该不会传染,可是外公还是太紧张了。那也是因为他太疼爱她。
这点她是明白的。
怀璇笑了笑,“纳兰御史这是心疼你。”说完他对着纳兰御史大夫说,“其实纳兰御史根本就没病。”
“啊?”听他这么说,纳兰御史和钰都不禁吃惊了起来。
没病?那为何会这样?
“纳兰御史大人是被用药控制住了,这种药很神奇,可以把人的脉象变得跟真的肺痨很相近,但是总会有一些表象泄露了这个秘密,比方说,纳兰御史大人的眼睛。”怀璇指了指纳兰御史的眼睛,那里表皮有些发红,满眼血丝,眼角处隐隐看见些暗黑的颜色。
这些并不是肺痨的症状。
“就是刚才看见纳兰礼的表情,我觉得有必要把这事瞒着他,请纳兰御史大人原谅。”怀璇给纳兰御史做了个揖,赔罪道。
纳兰御史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个逆子!”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可是终是把骂声压制在最低的音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