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乾居宫沐浴在夕阳的余光下,显得霎是好看,当我拐过宫道,间隙看见飞檐上的巨龙时,我长出一口气,近了近了……
“谁?”突然,面前黑影一闪,我下意识的叫了出来。
再次定睛,前方不过三步,该是那黑影的主人,春儿一跃上前,以身体挡住了我,“你是谁?真是大胆,也不看看这是谁?要想伤着我家主子,先踏平了我春儿!”
这等情景下,我本是不该去笑的,可是,春儿这话说得实在是……
果然,“哈哈哈……”,对面一身侍卫服饰的陌生男子仰天笑道,这声音觉得很是熟悉,“故人相见,娘娘倒是不识了,不过,娘娘的丫头,有点意思。”
春儿被此人无礼之言说的涨红了脸,瞠目结舌的回头看着我,不知所措了。
我将春儿拉到身后,往前走了一步,一臂之遥,瞧着这个口中喊着‘故人’的男子。
故人?
“你是……离牧?”话出口,我便觉得不太可能,离牧是兰妃的侍卫,没道理来乾居宫呀。而且,谅他一小小侍卫,也没胆子拦住我。
“臣见过荣华娘娘,娘娘吉祥。”那人突然正声对我行礼,低头的瞬间,他右手随之往耳际伸去。
“小心暗器。”我大喊出声。
“娘娘还真是小心。”不过又是说话的瞬间,那人已是站直了身子,右手手里俨然握着一层人皮面具。脖颈上这张真实的面容,我还真是熟悉。
春儿已是被这架势吓到了,张着嘴,在我身后,指着面前那人,“你是……你是……”
我忽的想起一事,立刻截断了春儿的回思,“春儿,看吓得你,不就是易容术么,还不赶紧见过襄王爷。”
不错,眼前这位侍卫打扮,又玩了易容把戏的正是前几日在元寿殿见过的‘放荡王爷’。
春儿的表情,让我确定,她必然是认出了。此人,也就是与何荣华在寄澜亭相会之人。
“奴婢春儿给王爷请安。”春儿瑟瑟抖着,身体透出来的,是她无限的恐惧。
“你这丫头,真怪了,刚才还威胁本王呢,怎么这会子就这么胆战心惊了。”襄王正经不过一时,现在,又是恢复了常态,只见他玩味的说道,“荣华娘娘,小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娘娘可舍得把这丫头与了本王?如此,也算报答,当年净云寺相救之恩了。”
“你说什么!”
本还在为这个王爷的行为举止深感无奈着,他瞬间几个无赖的字眼,却让我顿觉是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不!
这不可能,怎么会是他,当年,救下我、许诺我的怎么会是如今的襄王爷。而我,最终爱上的,竟,竟是他的皇弟,泺国的一代君王。
这……这让我怎生接受?又情何以堪呢?
“啊……”
大叫一声,我双手随即捂住双耳,盯着眼前的襄王,不停的摇头。
看着,看着。
不!不会的!
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小姐,你慢些跑……你这是怎么了,小姐……小姐。”身后春儿不住的高声喊着,她哪知,奈何,此刻怎样,也是阻止不了我仓皇逃离的脚步了。
已经亡命似的往回奔出一会儿,依稀间或远远听得沂徵大声叱责着不知哪个谁。
‘你这么弱小,总是被人欺负,小爷看不下去了,等你长大,小爷就纳了你,保护你。’
呼呼风声掠耳而过,‘湮灭’在心底八年了,每每时常入梦的记忆,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近乎对我来说是无比残酷的,彻底撕扯掉了它神秘的面纱。
进宫前,魂牵梦萦。
入宫后,梦断情移。
老天爷,你可知?
我景茗,愿折寿十年,换我此刻内心之不平静,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面对?
冲入延惠宫门,又冲入麟德殿,最后冲入我的寝室,转身,我将被我‘震撼’到了瞠目结舌地步的宫人们‘咣当’关在门外,“走!走!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近乎疯狂的发泄,近乎撕心裂肺的叫喊。
渐渐的,觉得累了,嗓子也痛了,靠着门闩,我就这么一溜便滑落在地,眼泪也跟同着汹涌而至了。
将自己的脑袋埋于两腿之间。
我安静的不再吵闹。
那个身手敏捷、仗义相救的人,是襄王。
拥我在怀,又许我一生承诺的,还是襄王。
让我时不时心生悔意,欲想一切重来的,也还是襄王。
可这么多的是,都不过徒添烦闷罢了,深宫内闱,我要伴之终老的,是…也只能是沂徵,他的,皇弟。
为什么?
沂徵,他是我已经无法选择,无法割舍的归宿了啊!
为什么?
多少次在心里想像过,多少次在梦里幻化过的情景。
都不及今日,如此的惊心动魄。
难道,一切,真是命么?!
“主子,开门啊…”
“……”
“小姐,你是怎么了?你快开开门啊…小姐…”
“……”
许是稍稍平复了心情,也听的见问竹他们的喊声与排门声了。
一个个宫人,一个挨一个的,叫着,喊着,此起彼伏着。
我抹了抹唇边几欲被自己吃掉的泪水,挣扎着站起身来。
心,平稳了,也知道,又是害一干宫人提心吊胆了。
我没有力气大声喊话让她们宽心,只能忍着‘喧嚣’打开寝殿的红色漆门。
“主…哎哟…”
“开门…啊哎哟…”门刚刚打开,春儿与问竹就急急的‘投怀送抱’。
“有没有碰到?”我撑住重力‘砸’来的两块‘肉团’,用臂膀揽住她们,担忧的问道。
“小姐,你怎么了,啊…你快让春儿看看,你快坐下!”春儿从我怀里弹出,又一把拉开因尚未反应过来而犹是压着我的问竹,然后扯我便往短榻上抛去,一张脸虽写着担心,但,色调的确很差劲。
“小姐,你要了春儿的命得了,襄王爷的话你也当真,就是真的,春儿也不跟他走呀,春儿一辈子都是要陪着小姐的。”
春儿边说边叫了望梅,去湿了条素白锦帕,而后,为我细心擦拭已经哭肿的眼袋。
“主子,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么?”
小顺子凑到跟前,小心翼翼的问我,“圣上冷落多时,又时常莫名降罪,都没有见过主子,像适才那样…那样吓人,奴才看的真是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