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何荣华一把将我顺手推开,我如被风吹落的柳絮般,不受控制的径直向后倒去,却没有意想到的疼痛,定定神儿,眼见是春儿整个身子垫在了我身下,我紧忙挣扎着起来,又拽起春儿,心中的怒火再不想郁结控制。
“何荣华,你不要太过分了,就是我与良嫔娘娘故意而为又怎么样?今日,我落到你手里,无话可说,是死是活,悉听尊便,但请你体谅无辜,放过春儿一命。”
“呵呵,这真是笑话。”何荣华立于一侧,不屑一笑,俯身看着甚是狼狈的我,啧啧说道,“本宫才不会要你的命,本宫早就说过,要助你东山再起,一样的,也会让你心甘情愿为本宫所驱使,你不是骨头硬么,这回,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硬还是本宫硬?”
“何念裳,你--”
我险些背过气,若不是春儿在一旁给我力量,支撑着我,恐怕我已经不敌这毒妇,在声势上输其甚远了。
“好了,你,本宫也看过了。”蛇蝎心肠的何荣华坐回了她的椅榻,“让你的宝贝春儿‘伺候’着你,褪了那不合身份的衣裳,回去告别告别,来伺候本宫吧。本宫还没让小主伺候过呢,倒是稀罕的紧呐。”说着,她起身离开,转眼便是消失在内殿的门侧了。
我瘫软坐在地板上,苦痛、愤懑、无奈、纠结,五味杂陈,我紧了紧衣衫,握紧了春儿,撑着勉强挣扎着站起身子。
“小姐,您慢点……”春儿心疼的说道。
我点点头,扶着她,转个身面向着殿门,走了一步,复又回头,环视了一下这富丽的毓秀殿,叹口气,道,“走吧。”
别有忧愁暗恨生,此处无声胜有声。
春儿一言不发的,随我踏上了最后一次去往承福宫的宫道。
夏日晌午阳光自是充足,宫道两侧花席上混种的红红黄黄耷拉着脑袋,大概是它们也觉得这样的照射太过于暴烈,所以,无声的反抗着。
人在困境,似乎总是会更大程度的将自己沉浸在悲伤之中。我一直就是这样,以至于现在也是,我沉默的扶着春儿走着,安静地沉默着我的心酸过往与未知的将来。
拐过最后一个弯道,承福宫映入眼眸,问竹、望梅、风来、月到、小顺子早在宫门等候了,见到我,小顺子第一个跑上前来,“小主,可回来了,怎么样?她没有难为小主?”
我低眉浅笑,道,“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是么?在这外面,就这么不知遮掩的,不怕被有心人看到,抓住小辫子么?”看着小顺子和几个赶到跟前的丫头,窝心之余,我不免又是为她们的安危悬心起来。
“怪奴才莽撞了,咱们扶小主进去。”小顺子倒是机灵,听我这么一说,赶紧的张罗扶我进宫。
承福宫,虽说是住了三个多月了,但是,现今日这样,主子奴才俱是站在外殿门口,一起环视这宫殿的情景还是头一次。
初入宫时,我也只与春儿远远的粗略瞧了几眼这一座标致的四进出建筑,现在回忆起来,那会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羡慕我,一来就能住进皇城寓意最美的宫所。
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君恩如水向东流的时刻,想来,会有很多人讥笑于我吧。
承揽天地之福气,绝不就等于承恩帝王之爱意。
曾经的,我的承福宫,将来,会住进谁呢?
“进去了,再看更是舍不得走了呢。”我突然长舒一口气,对着几个核桃眼的宫人大声笑说,“走了,走了。”
殿内的物什,大到桌椅背榻,小到案几上琉璃花瓶的底座,均是被擦拭的一尘不染,好像连它们都在告诉我,是离开的时候了。
四位丫头与小顺子被我要求止步外殿,春儿进寝殿为我更换衣衫,宫人,景宫人,我还真是没有自己的宫人衣裳,左右为难间,问竹捧着一身叠好的淡绿色的繁花宫装不声不响的走了进来。
“小主,试试这身吧,良嫔娘娘送来的。”问竹略带哭腔的说道。
“良嫔娘娘?在哪里?怎么来送这衣衫?”我很是不解,边问着边意图探着头往外殿望去,要不是此刻自己只着了亵衣,我一定已经奔出去瞧了。
“小主,您别看了。”问竹移动到我眼前,刻意挡住了我的视线,面露心疼之色,“娘娘没有来,是适才您去馆禄宫时,娘娘遣初月送来的。”
我“噢……”了一声,低下头,看着她手里的衣衫,接过来抱着,耳旁又是传来问竹的哽咽声音,“初月还要奴婢,代为转达小主,良嫔娘娘的一句话。”
“什么话?”我顺口问道。
问竹直直跪下,对我行了叩首大礼,再次抬头,她已是泪流满面,“良嫔娘娘说:一世姐妹情,此生不相弃。”
眼角滚烫的热泪汹涌而下,尽数无声地滴落在手中衣衫上,绽开了感人肺腑的点点水花。
姐姐,此刻,你还好么?
茗儿想,姐姐的心,一定比我还痛,不然,怎么不亲自前来,是不敢彼此相见吧,茗儿懂,茗儿记得,一直记得。
一世姐妹情,此生定不相弃。
我扶起问竹,抹去她两颊的金豆豆,也擦净自己的泪水,笑着拉了春儿道,“再不许你们每个人哭了,来,给我更衣,试试合不合适,这可是咱们良嫔娘娘的心意,断不可辜负了的。”
……
人多力量大,不过眨眼功夫,两个丫头就将我收拾停当了,铜镜里,依旧是清晨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只是发髻换做了透额罗髻,所有头发被束成高髻,左右略以团发辅助,两侧饰以两枝珠花,十分简单。乍看下去,竟是比那繁琐的宫嫔发式还要显得我年纪小。
衣衫也很是合身,像是为我特意量身定制的似的。
淡绿色宫装,细碎白色小繁花点缀,透额罗髻,珍珠色泽珠花配饰。简单大方,不失气节,我喜欢。
“你们两个真手巧。”我笑着赞道。
身后的丫头瞬时红了眼,问竹又是簌簌的掉起了眼泪,“小主,如果可以,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小主,一辈子为小主梳头。”
从铜镜里收回视线,看着嘤嘤而泣的问竹,我佯装生气,“说了不许哭了,还哭,春儿,咱们出去走了,让她继续哭吧。”说着,我眼神示意春儿,忙不迭的就要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