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许延寿之言,杨敞看了一眼许延寿,沉思了起来。
对于这个女婿,杨敞是越来越欣赏了。
少年得志,但却绝不骄纵,更难得的是政治嗅觉敏锐。
经许延寿一番分析,杨敞算是彻底放心了。
他拍了拍许延寿的肩膀道:“贤婿,听你一番话,老夫心中便心安了。
走走走,今日你我翁婿二人许久未见,岂能不喝上几杯。”
说着,拉着许延寿出了屋子,由许延寿的几个大舅子、小舅子作陪,许延寿可是没少喝。
可以算得上是竖着进家,横着出去的了。
第二日,许延寿头疼欲裂的起来了。
“夫君,你醒啦。”
接着杨黛君便将许延寿给扶起来了。
许延寿半坐在床上,皱着眉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嘟囔着说道:“夫人,你那些兄弟也太不当人子了,一直灌我酒。
岳丈也是,也不拦着点。”
杨黛君白了许延寿一眼,一边将家中女婢拿过来的湿毛巾给许延寿擦脸,一边说道:“我兄弟他们灌你,你不会不喝啊。”
许延寿苦着脸嘟囔着:“我岂敢不喝?岳丈大人看着呢。”
说着将毛巾从杨黛君手里夺过来,胡乱的擦了擦脸扔给了在一旁伺候的女婢。
杨黛君白了许延寿一眼,没多说话,帮着许延寿穿上衣服。
穿戴完毕,许延寿对杨黛君说道:“夫人,左右无事,不如我等前往封地如何?”
“封地?”
杨黛君重复了一遍。
许延寿点点头道:“瑞县。”
说来许延寿也是厉害,按照汉高祖时期的制度,其有功者上致之王,次为列侯,下乃食邑。而重臣亲,或为列侯,皆令自置吏,得赋敛。
许延寿本该有在自己封地设置官吏,征收赋税,征发劳役的权力的。
可是谁让汉昭帝的老爹汉武帝,汉武帝的老爹汉景帝以及汉景帝的老爹汉文帝连续数代剥夺诸侯的权力。
现在列侯置吏赋敛之权早已经被收回来了,只有开府食禄之权。
要说其他,侯国行政与普通的县没了区别,但形制上,但凡封列侯者,仍要选定侯国。
当然,一般来说,都是某个县的名称改一下就成侯国了。
但是也有例外,比方说霍去病的冠军侯,虽是取“功冠全军”之意,汉武帝封其为冠军侯之后,就在南阳郡新建一个“冠军县”,那面子可是真不小。
而许延寿的瑞侯也是相当的有牌面,但是相比较霍去病冠军侯还是差点事儿,因为南阳鲁阳有个亭叫瑞亭,还算不小,就将瑞亭,变成了许延寿的封地。
这一分封,说来也就是个亭侯。
当然,后来许延寿又跟着上官桀和匈奴干了一仗,之后又弄了些大大小小的战功,食邑倒是增加了不少,但亭侯还是没升格。
当然,别管有排面没牌面,反正许延寿至少也算是瑞亭明面上的主公,一次没去过也不是个事儿。
趁着自己这边朝廷还没给自己安排工作,许延寿寻思可不得前往自己的封地瞧瞧去么。
杨黛君一听,点了点头,神色也有一丝雀跃说道:“咱们可以去吗?”
许延寿一笑刮了一下杨黛君的鼻子道:“怎么不能去。咱们这就收拾,出发。”
说着许延寿手一挥安排人开始收拾起来,准备前往自己的封地。
谁知道这边刚一收拾,谁知道门房便通知许延寿入宫前往尚书台。
许延寿只能无奈的看了一眼杨黛君,收拾一番便准备往宫中去了。
到了尚书台,有郎官前去大将军霍光办公之处通禀,许延寿在偏房稍稍等待。
没多久,里面的人便通知许延寿可以进去了。
许延寿和这个郎官示意了一下便进屋了。
霍光听到推门声向许延寿这边看了过来。
许延寿赶紧走过去向霍光行礼拜道:“大将军。”
霍光道:“不必多礼。我听杨敞说,昨日你在其家中喝多了?”
说完,霍光面带笑意看了许延寿一眼。
许延寿一听,脸色一红,拱手向霍光说道:“小子不胜酒力。”
霍光微微一笑道:“杨敞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显然,霍光今天心情不错,甚至老古板的人都和许延寿开起玩笑来了。
许延寿还真是有点不适应呢,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霍光的这个话。
霍光倒是没在继续闲扯,而是说道:“延寿,今日入京,可有意向之官职?”
许延寿光棍的拱手说道:“小子听陛下及大将军吩咐。”
霍光听此,点点头道:“不日,陛下大婚,官职之事暂且不急,但京中人手各司其职,陛下大婚人手不足,陛下婚事倒是有事情需要你来帮助。”
许延寿一听,便知道完了,去封地的计划肯定泡汤了,但面上却一点没表露,大义凛然的说道:“任凭大将军吩咐。”
大将军点点头道:“此前负责椒房殿布置之人突发疾病,如今已经前去修养,暂时此事无人负责。我思来想去,你最合适。
不知延寿你可愿意担此重任?”
许延寿拱手道:“敢不从命。”
霍光点点头道:“此事就这么定下了。明日你便前往椒房殿吧。”
“诺!”
许延寿应了一声。
“嗯。”霍光点了点头,“陛下大婚此乃大事,凡是须得仔细,切不可犯错。”
“多谢大将军教诲。”许延寿再次应了几句,同时,许延寿心中寻思着怎么大将军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个差事。
“嗯,去吧。”待安排完毕,霍光便让许延寿离开了。
“卑下告退。”许延寿应了一声,出了房门。
一路上许延寿皱眉思索着:“陛下娶亲,娶的乃是左将军上官桀的闺女,这闺女还是大将军霍光的外孙女。大将军霍光现在隐约和左将军上官桀开始有点不对付了。
我现在别管咋说算是陛下的人,但自己岳父原来在大将军手底下当过长史,外人肯定也将我当成大将军的人。
现在大将军让我负责椒房殿的布置工作。
大将军目的是什么?”
这一路,许延寿也没揣摩透霍光失啥意思。
带着疑惑,许延寿回到家。
“夫君回来啦。”杨黛君向许延寿迎上去。
许延寿此时还沉浸在对大将军意图的揣摩之中,有点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杨黛君看着许延寿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关心的问道:“夫君,可有何事?”
许延寿看了一眼杨黛君,叹了一口气说道:“夫人,咱们前去瑞亭的计划恐怕是不行了。”
“怎么了?”杨黛君不免有些失望。
许延寿道:“大将军安排我前去椒房殿负责陛下婚礼大婚布置之事。”
杨黛君一听,点了点头,安慰道:“不去就不去吧。下次有机会再去。
陛下大婚乃是大事,万万耽误不得。”
许延寿也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是,可是我没明白大将军为何点名让我负责此事?”
许延寿露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杨黛君奇怪的看了许延寿一眼道:“大将军乃是先帝指定的辅政大臣,为何就不能让你去负责此事?”
思来想去,许延寿将自己带入大将军的角色分析了一番说道:“若我是大将军,安排许延寿入椒房殿定然是为了,为了……”
想了半天,许延寿也没想出什么理由。
杨黛君看许延寿这个样子,忍不住晃了晃许延寿的胳膊说道:“哎呀,夫君,想不通便不要想了,既然大将军吩咐了,做好此事不就好了。”
许延寿一听,点了点头道:“夫人说的是。”
杨黛君开解的对,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许延寿便摇了摇头,将此事抛之脑后。
第二日,许延寿便拿到了诏令,他也前去椒房殿报道了。
椒房殿在未央宫建筑中,是皇后所居之所,洞房设在椒房殿,很显然,即将结婚的这个板上钉钉的是未来的皇后了。
而椒房殿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宫殿的墙壁上使用花椒树的花朵所制成的粉末进行粉刷。颜色呈粉色,具有芳香的味道且可以保护木质结构的宫殿,有防蛀虫的效果。当然,也是因为椒者,多籽。取其“多子“之意,因此叫做椒房殿。
说来,许延寿在未央宫待的时间不短,进过前殿、宣室以及尧母门,这椒房殿还真没去过呢。
到了椒房殿,许延寿抬头看了看。
发现这椒房殿还真不一般:正殿坐北朝南,殿前设有双阙。
双阙乃是古代宫殿前面的两座楼观,一般极为重要的宫殿之前才有双阙。
但椒房殿前面却设置了双阙,显然这椒房殿建筑规格有多高了,同样也显现出来,大汉皇后的地位之高。
许延寿入了椒房殿,早已经有人前来迎接许延寿。
看到许延寿过来,一群人赶紧迎上来道:“奴婢等见过瑞侯。”
许延寿一看那领头的,不禁乐了,他发现竟然是老熟人董仲晏。
此前许延寿多次和他打过交道,没想到今天竟然又碰面了。
许延寿赶紧对众人道:“诸位且起身吧。”
“谢瑞侯。”
众人这才起身。
趁着众人起身的空,许延寿上前一步,将董仲晏扶住,笑着说道:“董黄门令,许久不见,进来可好。”
董仲晏一听,苦笑一下,摆摆手道:“瑞侯如此称呼奴婢,可是折煞奴婢了,奴婢不敢当。”
许延寿一听,不禁皱了一下眉头,他岂能听不出来董仲晏语气之中的落寞。
也确实是,以前董仲晏在武帝的时候就已经随侍汉武帝左右为汉武帝传诏传令。
现在远离了权力中枢,虽然成了椒房殿的小头目了。
但显然已经远离权力中枢了。
毕竟去势的人并非都像司马迁一样,有自己其他志向。没有对女色的追求,自然对权力地位的追求要更加热切一些。
显然董仲晏也不例外。
许延寿有心想问,但显然场合不对。
倒是董仲晏,其心思玲珑,接着便对许延寿道:“瑞侯,奴婢为您介绍一下椒房殿布置的情况。”
说着,董仲晏便指着这些布置说了起来。
哪些已经完毕,哪些仍然未完工,董仲晏说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许延寿在一旁点着头,显然,这活儿没许延寿也完全可以。
待董仲晏介绍完毕,许延寿便安排众人各司其职,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当然,董仲晏被许延寿给叫住了,没有离开。
许延寿示意董仲晏道:“董君坐。”
“谢瑞侯。”董仲晏也没客气。
许延寿接着说道:“董君,这段时间我一直未在长安。
我记得此前你是在先帝身边听令的。
怎么如今负责椒房殿的事宜了?”
董仲晏苦笑一声,摇摇头道:“我等卑贱之人,辱没祖宗,如随风杨柳,岂能掌握自我命运。
自先帝大行,宫中之事尽皆鄂邑盖长公主安排。我素来与鄂邑盖长公主无甚来往,自然鄂邑盖长公主定然不会容我仍然在陛下身前效力。
因此便将我打发至椒房殿了。”
许延寿一听,拍了拍董仲晏的肩膀道:“董君切莫丧气,兴许不日,时来运转,董君更上一层楼也不无可能。”
董仲晏苦笑向许延寿拱手道:“托瑞侯吉言了。”
许延寿又接着说道:“大将军令我负责椒房殿布置之事。我自然不懂,董君既然目前在椒房殿,还望董君日后多多扶持,切莫误了陛下大婚。”
董仲晏起身向许延寿拱手,严肃的说道:“瑞侯不必说,我等自然也不敢误了陛下大婚之事。”
“那就拜托董君了。”许延寿也给董仲晏拱了拱手。
“瑞侯,若无他事,奴婢便去忙了。”董仲晏起身向许延寿告辞。
许延寿起身赶紧回礼道:“就不耽误董君做事了。”
董仲晏向许延寿行了一礼便离开房间了。
将董仲晏送至门口,看董仲晏离开,许延寿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
汉昭帝的婚期就在这几日了,其实椒房殿的各项准备事宜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许延寿此番前来颇有点摘桃子的意思。
别管是不是摘桃子,反正许延寿坐在这个位置上了,自然也担着责任,查缺补漏不敢有丝毫马虎。
椒房殿忙活的人员也都知道万一出事,人头落地都是小事,自然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许延寿安排起来也极为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