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真实的敌人
对俄贸易,对陈卓来说完全是个未知的领域,起初他也没有太过看重这个领域,以为跟其他的贸易方向能够互通经验,但听邢刚这么一说,他意识到如果用以往的经验去套用,很可能会吃大亏。
“邢大哥,给我上一课吧。”
邢刚自己也开了一瓶北冰洋,“首先你得知道倒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再说之前,我想先问问你的这位丈母娘主要做的还是在龙江边境的贸易,也就是在华俄两边的大型贸易市场里进行买卖?”
“这我还真没打听过,但我没听说她往来芒斯克,那应该就是边境贸易吧?”陈卓真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区别,自然也就不会去关注。
“那她就是倒爷兴起时,非常少见的正经人,而且是运气很好的正经人,”邢刚解释道:“八十年代,倒爷这买卖兴起,但从事这个行当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刑满释放人员,那会儿也叫两劳人员,劳改和劳教。因为在那个年代,有一种犯罪叫投机倒把,虽然那是计划经济背景下的罪名,本身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老百姓不这么认为,普遍看法是只要你做小买卖,就会被冠以投机倒把的名声,虽说这种民间冠名不是真的判刑,但也导致了正经人不会去做这事儿,正经人不做,又有利可图,你说谁会去做?”
陈卓这才明白症结之处,“也就是说是两劳人员填补了这个空白,他们名声本身就不好,也就不在意这点儿坏名声了,所谓虱子多了不怕咬就是这个道理。”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邢刚继续道:“最开始的倒爷生意就是在龙江的边境线上,形式也简单,就是把老大哥的重工业东西和食品买进来,把我们轻工业的东西卖出去,互通有无。特别是南边香江、粤州那边淘腾过来的服装,在俄苏斯简直比真金白银流通还迅速,基本上只要能运过来就瞬间卖光,甚至还有那头的黑帮抢货,紧俏的不行。”
“这不就是最简单的互通有无吗?怎么就被说的这么邪乎了?”陈卓还是没明白。
“因为从开始的根就不正啊,两劳人员相比普通人更容易铤而走险,也更容易往不劳而获的邪路上拐,”邢刚叹了口气,“没有多久,这边就组织起了团伙,明面上是想着人多力量大,不受欺负,但你知道一旦有了团伙,很多事情就容易往极端了走。接着就赶上北面的老大哥解体,这些团伙的手越伸越长,甚至直接抵达了俄苏斯的首都芒斯克,在那边长期活动,倒卖违法的东西。还有一伙人干脆不干倒爷了,专职干起了抢劫的勾当,这也就是华俄列车大劫案里四大匪首的由来,他们就是在俄苏斯活动的最大的四个团伙。”
陈卓皱着眉头思考,“你是想说赵成民也是这样的人?”
“是也不是,”邢刚不置可否,“赵成民能跟那四个人取得联系,并且让对方信任他,要说他没有一点儿牵连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这不是重点。我想告诉你的是,民间的对俄贸易根基就不牢靠,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从根上就长歪了的一棵树,你觉得能回正吗?”
陈卓摇头,“除非全部砍掉,重栽!”
“没错!”邢刚点头,“我听说现在两方已经在制定标准,无论出去还是进来的货物都必须符合标准,同时也在打击黑恶行为,这就是砍树的开始。”
“赵成民呢?他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陈卓开始意识到问题棘手了。
邢刚叹了口气,“据我了解,因为庆明贸易是民间最大的对俄贸易公司,所以很多行业标准的制定,国家也在跟赵成民通气,你觉得一个人的白,还能比这个更白吗?在有麻烦的情况下,地方政府是保护他还是保护与之为敌的你?”
“确实,在他还没有确定犯罪之前,他就是一名合法的商人,而且是在某个行业内举足轻重的大商人,换作哪个地方政府也不会自断手臂的,这倒是可以理解,”陈卓点头称是。
“再说回倒爷这门生意整体构成,”邢刚有点儿滔滔不绝的意思了,这跟陈卓印象里的闷声不语形象有了强烈的反差,“其实说起来神神秘秘,倒爷也不可能脱离贸易最基本的构成,货源、运输、销售,只要是贸易就一定是如此构架。先说货源,因为庆明贸易很大,所以他可以压榨上游,也就是供货商,以比别人低很多的价格拿货,你要不同意,那你就看我玩不玩死你就完了,赵成民豢养的狗腿子可不是摆设,想整你一个平头百姓,简直轻轻松松;再说运输,赵成民自己成立了运输公司,他的弟弟和小舅子都在里面管事,全国各地汇集过来的货物,从那头出厂门就由他们负责运输,这边到了仓库再转运到火车站或者边境线,也是他们负责,你想用别的货运公司?你看我整不整垮你就完了;最后是销售,但凡跟庆明贸易卖出的货品有品类重叠的贸易公司都会得到庆明贸易发给他们的价格表,也就是说同样的东西,你其他公司必须提高价格,然后庆明贸易会低于这个标价来定价,你是买家你买谁的?你要不同意,那好,你看我能不能弄死你!”
“这他妈不已经是实打实的黑社会了吗?没人管?”
“管?怎么管?先不提之前行业标准的事情,单就赵成民他们使用的手段你去查都无法定罪,他们采用的办法诸如往你公司扔大粪,让一群社会人员坐在你公司门口,又或者天天跟着你公司的妇女上下班,等等等等,这些事儿违法吗?最多最多就是你报了警,人家口头警告一番而已,还能怎么样?”
“这点我认同,”陈卓摇头,“以你跟我描述的赵成民来看,这是一个贪婪、阴险、自大、疯狂的巨恶,他不会只干这点擦边球的事儿,一定有更黑暗的罪行没有被发现,或者说受害者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