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树应该有些年头了,两个人都抱不过来,但长的歪歪曲曲,整个树身覆盖着厚厚的青苔,上面的枝干也扭曲着,长着零零星星的树叶,看上去丑陋又怪异。
叶宁已经在地上挖出了一个东西,像是个短棍,大概指头粗细,腐烂斑驳的不像样子,叶宁一脸严肃的对我说:“这下面应该还有东西,你继续往下挖,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她说着就走了,我也没有什么工具,只好随便找了根粗树枝,就地挖掘了起来。
这里土质松软潮湿,倒是很容易挖,几分钟之后,我就挖了差不多半米深,这时候下面忽然露出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我忙喊叶宁过来,我们两个一起把那东西弄了出来。
抚去上面的土,就见这原来是个大概三十厘米,像是个盆一样的东西,上面好像蒙了一层牛皮,下面四周包着铁钉,锈迹斑斑,已经腐蚀的不像样子。
叶宁用那个“短棍”敲了几下,发出噗噗的声音,她头也不抬地说:“这是一面鼓,唱戏用的单皮鼓。”
我惊讶道:“唱戏的鼓?那这是什么?”我指着那根短棍说,叶宁微微一笑:“这是个死人骨头,应该是手臂上的。”
我惊讶道:“我去,难道说这树林子里,真的埋着个唱戏的尸首?”
“不是一个,应该是一群。”叶宁盯着那面鼓,紧皱着眉说,“继续挖。”
于是我们在小树林里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真的挖出了不少东西,其中死人骨头若干,锈迹斑斑的唢呐铙钹好几个,都是戏班子用的东西。
叶宁松了口气说:“这回差不多真相大白了,这地方居然埋了一个戏班子,不过他们怎么会被埋在这呢?”
“咱们还要不要继续挖了?”我问叶宁说,她看了看天色,摇头说:“不挖了,天快黑了,待会这里不安全,陆平,你把那些骨头还是埋起来,挖出来的器物都带上,咱们回去。”
“回去之后呢?”
“呵呵,当然是去找那个陈瞎子,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却不敢说出来。”
当下我就按她说的,把挖出来的那些骨头埋了起来,这东西不能轻易带出去,否则会惹恼阴灵,至于那些东西,我想应该都是证据了。
我们回到村子里,先是去了赵凯家,杜丽已经醒了,但整个人还是有点发呆,对之前发生的事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说她先前在家里睡觉,迷迷糊糊的就看到一个穿着灰布衣服的人从外面走进来,就拉着她一起唱戏。
她本来是不会唱戏的,但不由自主的就跟着唱了起来,只是她像是在梦里一样,什么都记不得了,也不知道唱了多久,也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后来那人不知怎么就走了,同时听到一个像打雷一样的声音,她脑中迷糊,就昏睡了过去。
我问她以前有没有见过那个人,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就对我们说,她前些天晚上做过一个怪梦,和一群人在树林里唱戏,当时那些人里面就有一个穿灰布衣服的,坐在正中间,像是个带头的。
杜丽记得的东西也就只有这么多,事实上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只不过那梦境很真实,醒了之后就是一阵阵的头痛欲裂,昏昏沉沉。
看来那个灰布衣服的人是个关键,不过这时候我们没空深究,眼看天就要黑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去找陈半仙。
赵凯成了我们的全程向导,出了他家,我们又来到了村头一个半砖半土的破旧房子,赵凯说,这就是陈瞎子的家了。
这房子也不知多少年了,都快要倒塌了,看着就让人有点心酸,不过院子里居然还有好几间房,虽然破旧,却是端端正正的,而且正面是一扇黑漆大门,虽然早已斑驳的不像样子,但还是能看出来,这过去应该也是个大户人家。
赵凯上前敲门,半天才有人应声,听上去极其苍老,但一听是赵家的人,就再也没了声音,我忍不住也拍了几下门,冲里面喊:“陈老爷子,我是老街口陆成家的,特意过来看您。”
老街口就是菜市口的旧名,我这一嗓子喊出来,还真是管用,里面虽然没人应声,但片刻就听到门开了,随后就慢吞吞的走出来一个人,打开大门一看,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瞎子,背已经驼了,拄着个拐,两个眼睛灰白灰白的,看着毫无生气,就像两个死鱼眼。
这老瞎子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他显然是真瞎,看不见东西的,走路都要摸着走,可他打开门,看着我的时候,就好像正常人看东西一样,我感觉他的眼睛就盯在我的脸上,让人心里毛毛的。
“陆家的后生,你是叫陆平?”老人“看着”我说,我有礼貌的回答道:“是的,我是陆平,以前我家老爹曾经提起过您,还说让我要永远记您的好,这次刚好家里有点事,我就过来看看您,然后想求您帮个忙。”
我心里想着,老爹过去跟他多少也算有点交情,而且他先前就曾经说过,让我们有事就来找他,这次说是金盆洗手,结果又肯出来见面,想必是没问题了。
可谁知这陈半仙又不说话了,他两个灰白的眼睛直盯着我,忽然叹了口气说:“陆家的人早已经死绝了,你回去吧,告诉陆成,他死的时候,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他说着就要关门,我被他的话弄愣住了,正要说些什么,叶宁在一旁忽然冷冷说道:“陈先生,你老人家眼盲心不盲,应该能看得出陆平是怎么回事吧?”
陈半仙转过头往叶宁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微微牵动,哼了一声说:“一个活死人而已,有什么好看的,这小子命该如此,你带他来也没用,陆家的事,谁也管不了。”
他说着就要往回走,我顿时脾气也上来了,上前就拦住他冷声说:“陈老爷子,就算我是活死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陆家的事你也可以不管,但是我这里有些东西,想请陈老爷子辨认一下。”
我说着就把那一堆东西放在地上,陈半仙脸色微变,摇头说:“我只是个老瞎子,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认不出来,这世上自有眼聪目明的人,找我干什么。”
“呵呵,陈老爷子,眼聪不如心聪,这世上的睁眼瞎到处都有,陈半仙可只有一个。我知道你老看不见,现在我说给你听。”
我指着那一堆东西,说:“这里有断掉的二胡琴弦一根,蒙了土的单皮鼓一个,生了锈的唢呐两支,烂穿孔的铙钹一副,都是在你们村外后山树林里挖到的,赵家的那个闺女就是夜里在后山碰到鬼唱戏才病的,陈老爷子,你当年只不过路过我家,都能出手救我,为啥不肯救你们村里的人呢?”
陈半仙脸色难看,两个灰白的眼睛不住上翻,就像在做着什么艰难的抉择一样,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用拐杖顿了顿地,说:“天作有雨地不旱,人作有祸事不轻,我谁也救不了,我谁也救不了……”
他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就颤颤巍巍的走回了屋子里,我本来还想说什么,叶宁拦住我摇摇头说:“他不肯说就算了,但他越是这样,越是说明有问题,刚才我看了,这村里老人不少,想知道后山的事,未必非要问他。”
她这句话提醒了我,于是我们就和赵凯在村里走了几家,打听了一些后山的事,可很多老人都是讳莫如深,有的干脆装聋作哑,直到后来我们遇到了村里的一个疯老头,赵凯本来没想问他,因为这老头疯疯癫癫的,怕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估计什么都说不清楚的,问也是白问。
但叶宁却偏偏不这么想,她对我们说,有的人疯了,反而会说实话,因为在这世上,只有疯子和傻子,不会欺骗自己的内心。
她便上前询问,结果那疯老头说出的一番话,让我们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