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看着一摞摞被面床单,还有做好了叠在一处的几十床红绫绿绫被,厚厚的棉褥子,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枕头,叫过王氏一起点查。
两人查完,登记在册,王氏笑道:“被子倒是尽够的,只是小九不耐冷,素来床上褥子都要厚厚的,我怕棉褥子不够。”
孙氏听的直点头:“娘也是这般说的,我叫针线上的人再做几床就是了,另外我瞧着四季衣裳也不多,只是时间上赶不及了,只能先这般将就吧。”
王氏又问:“洗漱的盆,痰盂、针线等物也都备好了么?”
“都备下了。”孙氏一笑:“尽都是好的,另外娘又专买了最新织就的锦缎六十匹,羽纱三十匹,各色的绫纱八十匹,又有许多摆件书画等物。”
孙氏一行说,王氏一行点头:“虽说比起那些高门大户不算什么,可也是尽咱们所能了。”
两人正说话间,伍氏带着小丫头过来,看看准备好的被褥,忙着叫人装箱收进库房中,等几个粗使婆子将东西抬走了,伍氏才问:“家具都打好了么?”
孙氏赶紧回道:“床和柜子都打好了的,只一个条案和几张椅子未能准备齐全,想来过不了三五天就好了。”
“催着些。”伍氏听后嘱咐一句,又道:“前儿姑爷送了财礼来,我和你爹的意思是将财礼也放进嫁妆里带上。”
“原是该的。”孙氏和王氏赶紧应和:“姑爷才做官几日,又没个家世背景,能有多少钱财,想来,那些财礼已是竭尽所能了。怕是出了财礼以后日子过不下去,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小九,将财礼带过去,他们两口子也好过日子。”
王氏一笑:“谁家也不指着姑爷送的财礼过活,咱们家如今房舍都置办齐了,家里几位爷都是做官的,个个都有俸禄可拿。就只小七和小八还在读书。可瞧他们的样子,明年春闱怕是能中的,若中了便能派官。虽说官职小,俸禄也少些,可尽够他们花用的,咱们日子越过越好。没的扣下姑爷财礼不给叫人笑话的道理。”
“难为你们这般通情达理了。”伍氏笑着坐下,将孙氏和王氏叫到跟前:“道理是那么个道理。话也是那般说的,可你们又哪里知道这世上有许多嫂子容不得小姑子的。”
“你也莫不信。”伍氏叫孙氏和王氏坐下,见她们两个脸上都写满了不信,不由叹息一声:“你们自个儿在娘家的时候兄嫂疼爱。怕是一句嘴都没拌过的,到了咱们家,你们也是一般疼爱小九。定也想不着那么些磨折小姑子的法子。”
说到这里,伍氏打起精神给孙氏和王氏讲起古来:“我记得我年轻时候。我家隔壁有一户姓郑的人家,他家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软弱,娶了个要强的媳妇,大女儿却是个刚强的,又做得一手好活计,家里家外一把抓,比个儿子都要强许多,可饶是这样,媳妇进了门,还容不得女儿的,大女儿做针线活自己攒下钱买了身新衣裳,媳妇就能因这件事情要死要活,将家里折腾个翻天地覆,女儿家多吃一口饭都不成,小女儿是个没眼力劲的,由着嫂子折腾,大女儿却极有眼色,一见此知道家里留不得的,早早的说了婆家嫁出去。”
讲到这里,见孙氏和王氏都惊的不成,伍氏一笑:“不只农家,就是那等高门大户也是如此的,你爹外放做官的时候,有一回我也跟去任上,那里有一户世家,娶的媳妇也因着小姑子的事几次和婆婆拌嘴,后来小姑子出嫁,她就能因着嫁妆多了些,便可着劲的折腾。”
孙氏听到此处便有几分抱不平:“这也实在太过份了,她却不想想难道她在家里就是被嫂子这般折腾的?以已推人,谁家没个姑娘,姑娘在家才能吃几日饭,就这般容不下,也有些太可恶了。”
王氏也一直点头:“我竟是没想着还有此等恶妇,原我在家中的时候嫂子便是个极和气的,和我不说拌嘴,就是脸都没红过一回,我到了咱们家,也想着爹娘年纪大了,妹子年纪也小,原该我们做嫂子的多顾念些,却并不曾想过还有容不得妹子的。”
“你们都是好的。”伍氏拉着孙氏和王氏的手一通的赞:“咱们家能有今日这样和和气气的,也都是你们妯娌的功劳,你们不争不吵,一腔和气,一家子才能顺顺当当过下去。”
夸完了,伍氏又和孙氏还有王氏说笑几句,这才起身离开。
她一走,孙氏瞧瞧王氏,两人都一起笑了。
孙氏摇头:“娘也真是的,咱们从来没有刻薄妹子的意思,她也没这般提点咱们的必要。”
王氏也笑:“娘不过太担心小九而已。”
这两个媳妇又哪里不明白伍氏的意思,伍氏是怕给季颂贤陪嫁太多叫媳妇们心里不好受,这才拿好话捧着孙氏和王氏,叫她们不好意思刻薄季颂贤。
“谁家亲娘也是如此。”孙氏想了一时也跟着笑了:“我当初出嫁的时候,怕我娘也是这般与嫂子说话的吧。”
王氏接了一句:“说起来咱们一家家都得了大宅子,往后爹娘百年后剩的东西也都是兄弟们分的,小九又没分得田产地业,出嫁的时候多些陪嫁也是应有之意,咱们若是心里过不去,咱们成什么了。”
“莫说这些了,小九的首饰这会儿子怕快送来了,我且去库房再查点一番,你且等着查点头面。”孙氏推推王氏,留下一句话便走了。
却说季颂贤这里,这几日她看着家里忙忙碌碌的给她准备嫁妆,上好的绫罗绸缎不要钱似的往库房里运,还有那几百件的四季衣裳,红木打造的家具,各种文玩书画,箱子里装的满满的也不知道多少。
她就想着这一回她出嫁,怕是将季家的家底都掏空了吧。
季亿和伍氏本就是细孩子的,不愿意叫孩子们受一丝的委屈,且又说过到明年季纬和季缜春闱过后才要分家,那这段时间家里的家用还都是要季亿来出,怕是等她一出嫁,家里又要捉襟见肘了。
一时间,季颂贤心中五味杂陈,她想了一时,打开床头的高柜,从里头抱出一个雕牡丹红漆匣子来,也不叫绕梁,独自去了伍氏房中。
刚巧伍氏看过她的嫁妆才回来,见季颂贤寻来,立时笑了:“我的儿,大冷的天你如何来了,快些坐下暖和暖和。”
季颂贤笑着坐在暖榻上,伍氏亲自拿了条毯子给她盖在腿上。
季颂贤抬头看看随心笑道:“我听说随心姐姐入夏的时候制了很多花茶,正想讨一杯呢。”
随心知道季颂贤应该是有话要和伍氏说,立时一笑:“奴这就去准备。”
说话间,随心带着小丫头出去,屋中只剩季颂贤和伍氏,季颂贤将怀里一直抱着的匣子拿出来递给伍氏。
伍氏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季颂贤打开匣子:“这是我自己攒下来的,还有,我原好些年前救过宋氏,她给我留了些东西,我陆陆续续卖了也得了些银钱。”
一行说,季颂贤一行将匣子里的物件拿出来,她拿了一个软绸做的布袋放到桌上:“这是我前些时候出门的时候捡来的。”
伍氏接过来打开袋子一瞧,登时倒吸一口冷气:“这……”
那袋子竟是满满的全是金钢石,季颂贤一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就放在路上,可来往行人一个都瞧不见,我过去的时候好几个人几乎是踩着走过去的。”
她指着那金钢石道:“虽说咱们大夏朝尚玉,可这也是难得的珠宝了,娘拿着做些头面应该是极好的。”
之后,她又拿出一袋子珍珠和一袋子琥珀琉璃来:“这些也都是做头面的,都是上好的东西。”
将这些东西交待完,季颂贤又拿出一摞银票来:“这些银票总计约摸有六万八千两,娘拿着做家用吧。”
“不成。”伍氏一见立时推过去:“你有好东西记得娘娘就很高兴,这银票娘万万不能留,你不知道居家过日子的难处,娘心里却清楚的紧,莫小瞧了那柴米油盐,可是要很大花用的,再者你女婿以后要应酬,你也要赴宴,不能没有体面,这银子留着你自己花用,娘有钱。”
季颂贤一笑:“娘别骗我了,咱们家有什么我心里清楚的紧,我寻常得空的时候也算计一时,虽说咱们家没有入不敷出,可到底人口多,花销可是很大的,娘和爹本也没存多少好东西,这一回都给了我,怕是也掏空的差不多了,往后哥哥们分了家,爹娘怕也不好与哥哥们讨要银钱,日后老了手里没个银钱可不成,我不愿意见你和爹日子过的不顺当。”
季颂贤硬是将银票交给伍氏:“这是我单给爹娘的,我手里还有些银子,以后花用是尽够的,只这银子娘小心留着,谁都别说,这算是你和爹的养老钱。”
“好。”季颂贤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伍氏再推脱不得,只能红着眼眶收了起来:“到底还是女儿家贴心,你能想着那么远极不易,你哥哥们虽说也孝顺,可就没你想的细致。”
季颂贤笑笑没有答话,而是将匣子里最底下的东西拿了出来,伍氏去瞧,又吓了一大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