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一名身着蓝色布衣的女孩子顶着两个发髻,背着破旧的箩筐,一蹦一跳的从山顶下来。
她哼着不着调的曲子,往山下的村子里跑去。
此时正值傍晚,应是各家忙碌做饭的时候,却无半点声音。
司书纯心里觉得奇怪,但年纪小也没多想,踏入村子里,她就开始大喊。
“娘亲,纯儿回……啊!”
漫天的尸体堆积在地上,鲜血侵染土地,血染天际。
司书纯不过十一的年纪,眼前的一切超过她所有的认知。
她慌乱的大叫,跑回到自己家,娘亲躺在地上,鲜血不停从她肚子里流出来。
司书纯冲上去,“娘亲!”
娘亲还有一口气,她看到司书纯还活着,摸着她的头,忍着剧痛说了一个字,“跑……”
下一秒娘亲在她面前没了声息。
彼时司书纯还不懂生死二字是何意。
她只知道娘亲死了,村里的所有人死了。
她用自己瘦小的手臂,挖了一个又一个的坑,将那些尸体一具具埋进去,就跟以前村里有人死了一样,把他们埋进去,对着他们磕头。
接着她拿着娘亲给她留下的东西往山上去。
司书纯以前听过娘亲说,山上有仙人,这世界上最厉害的就是仙人,那她去找仙人,成为仙人是不是就可以替娘亲他们报仇?!
山上的名叫元灵派,司书纯就是个凡人,也不懂该如何进入其中。
司书纯看着紧闭的大门,拍了很多次,都没有人应,她就在门口守着,等着有人开门,就这样等了三天三夜,最后昏睡过去。
等她再次醒过来,躺在一张破旧的床上,一个身穿布衣的艳丽女人看到她醒了,立马笑着说:“你醒了?要不是老娘正好出门买菜,发现躺在后门的你,不然你就死了。”
司书纯想要爬起来道谢,结果浑身无力,动不了。
那女人连忙按住她,“别乱动,老娘可不想刚把你救回来,你就把自己折腾没了。”
司书纯小声的说:“谢谢。”
穆雁把粥递给她,“把它喝了。”
司书纯很快喝完,怯生生的看着穆雁。
穆雁觉得有趣,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司书纯乖巧的回:“司书纯。”
穆雁默念这个名字,“你是山下司家村的人?”
司书纯点头。
穆雁眯眼,“司家村不是被全灭了吗?你怎么还活着?”
“我去山上采药草,回到村里就那样了。”司书纯一想到那一地的尸体,心尖涌上疼痛,眼睛酸涩。
穆雁想到那么小的孩子就遭受这种的痛苦,忍不住怜惜起来,“那你怎么会来元灵派?”
司书纯红着眼眶抬头认真的看着穆雁,“我娘亲说这里的都是仙人,我想成为仙人。你是不是就是仙人?能不能教教我?”
闻言,穆雁苦涩一笑,这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
“老娘不会什么仙术。”
司书纯听到这句话,失落直接写在脸上。
“但你想留在这里的话,老娘可以让你留在这做个杂工。”穆雁也是看她可怜,觉得这个孩子出去怕也是死路一条。
司书纯一听,起码她还能留下,没准就有机会可以学到仙术。
“我愿意!”
穆雁看她一脸积极,“老娘有个条件,以后无论多少人问你从哪来的,你都不能说你是从司家村来的,别人问起,你就说是老娘的远方亲戚,来投靠我的。”
司书纯不懂穆雁的意思,但她还是乖乖应下。
那日起司书纯成了元灵派后厨的一个小厨娘。
穆雁是真心把司书纯当自己孩子一样养,处处照顾她,唯独不准她在人前露面。
大概一年后,司书纯被穆雁托关系送去了藏书阁,一是因为司书纯一心想学仙术,经常半夜跑去藏书阁,二是穆雁发现有人盯上了司书纯,她不想让司书纯有意外,故意送去更没人的藏书阁,让她每天负责打扫卫生,只能碰到去看书的学生。
司书纯每日都会按时回穆雁那吃饭,到点又去藏书阁守着,每夜住在藏书阁,她得空就看书。
夏夜微凉,藏书阁禁止明火,司书纯是用一颗明亮如昼的夜明珠来照明,她在藏书阁整整三年,看了三年的书,依旧入门不得。
无奈之下,司书纯就把整个藏书阁的书全部背下来,指望着某一天可以顿悟,再得道升仙。
她把看了无数次的炼气入门放回去,耳边突然听到有人进来了。
此时月上中天,正是熟睡时,怎还有人来了?
司书纯小心翼翼的把夜明珠藏在怀里,掩去所有光泽,将自身藏在书架间,仔细看着那抹微弱的移动光亮。
没一会就见那抹光亮往她这边来了,那人身着白衣,一看料子花纹就知道是元灵派的外门弟子。
司书纯抿紧唇,外门弟子半夜不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
她等到那人靠近,突然从书架跳出来,“堂堂外门弟子夜闯藏书阁……”
那人反应极快,听到司书纯的声音,两步上前捂住司书纯的嘴,冷声道:“别乱叫,否则我杀了你。”
司书纯说不出话,心里突然害怕起来,这人不会真的杀她灭口吧!
“你不叫,我就放开你。”那人见司书纯不再乱动,再次开口,“如果你答应的话就点点头。”
司书纯使劲点头,那人松开手。
她大喘着气,离他远远的,借着他手中微弱的光看过去,他面容清冷,棱角分明,淡然的双眸只在乎眼前的书架。
司书纯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人,在这一刻,她仿佛懂了“清风霁月”四个字的意思。
寂静的藏书阁,她听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脸颊开始有股火往上烧。
她又不怕死的凑过去,“你为何半夜来藏书阁找书?”
那人冷眼扫了她一眼,又把眼神收回来,“跟你无关。”
司书纯抿紧嘴,心底有些失落,可又不懂他看书就看书,怎么还半夜偷偷摸摸的?
她把怀里的夜明珠拿出来,瞬间将四周照亮,见他翻了半天都没找到想要的,再次小心翼翼开口道:“你在找什么书?也许我可以帮你找到。”
“《破虚真经》。”他吐出四个字。
司书纯把藏书阁所有的书都记得,自然也记得位置,“在你右手边第五排第五本。”
他顺着司书纯说的看过去,果然在那里。
司书纯见他找到了想要的,又问他,“你还有想要找的吗?”
“没了,多谢。”依旧是冷淡的声音。
司书纯见他认真的看书,自己在旁边守着,很无聊的看着他,“喂,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司书纯。”
他抬起清冷的眸子,望向在光中央的司书纯,“裘清。”
自那以后,司书纯夜夜都能看到裘清来藏书阁看书,而裘清知道藏书阁里有个能记住所有书的司书纯。
司书纯对裘清很好奇,觉得他那么努力的外门弟子,应当是很厉害,看他的眼神也带着崇拜。
一夜,司书纯抱着今天穆雁特意给她做的桂花糕,等裘清来了,要第一个分享给他。
她等了一天一夜都没等到,以为他有事没来,也没多想。
第二日,她打扫藏书阁的灰尘,听到旁边的弟子说:“你们听说了吗?昨天那个废柴差点被打死。”
“他就是活该,一个废人还敢偷掌门东西。”
“就是,那裘清废人一个,掌门还愿意留下他的命就不错了,没想到白眼狼一个!”
司书纯一听到“裘清”两个字,立马就从后面钻出来,“两位师兄,我刚刚听到你们说裘清。”
那两个师兄高人一等,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一个下人还认识裘清?”
司书纯傻笑,“两位师兄,那个裘清犯了什么事啊?”
其中一个翻白眼,“他偷了掌门的丹药,现在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呢。”
司书纯身体瞬间冰冷,裘清怎么可能会偷掌门的丹药?!
她想都不想,拿着这些年她存的全部药去找裘清。
裘清以前是元灵派赫赫有名的天才,他入门的第一年就成了内门弟子,前途无量。
却在第二年从云端坠入地狱,经脉尽断,在一夜之内成为废人一个。
等裘清再好起来,已经是再无可能,掌门顾及颜面,让他从内门弟子变成外门弟子,让他自生自灭。
裘清也从内门搬到外门,他性子冷傲孤僻,大多数人也不乐意跟他住,把他分配在一个破落的房子里。
司书纯是第一次来,她一进去,就看到裘清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点血色都无。
她慌乱的跑过去,抓紧裘清的双手,“裘清,你没事吧?”
裘清听到司书纯的声音,眼珠微动,慢慢睁开了双眼,声音沙哑,仿佛嗓子被撕裂开一样,“司书纯。”
司书纯皱紧眉头,连忙把之前穆雁给她的一颗保命金丹拿出来,她放到裘清的唇边,“你先把这个吃了。”
裘清微张嘴,司书纯立马塞进去,又给他喂了一口水,看他浑身上下的血,她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剪开他的衣服,把他身上的伤口处理干净,再上好药。
裘清动不了,眼睁睁看着司书纯为他上药忙前忙后。
等裘清睡过去,司书纯又跑回到后厨,偷偷抓了只鸡给裘清熬汤。
裘清醒过来,看到的就是司书纯抱着鸡汤坐在床边。
司书纯看到他醒了,立马扶他坐起来,轻轻一笑,“饿了吧?我给你熬了鸡汤,先喝点。”
裘清没说话,默默的看着她。
司书纯把鸡汤倒出来,摸了摸,确定还是热的,她怕鸡汤冷,一直抱在怀里保温。
她给裘清喂了一口,“好喝吗?”
裘清尝在嘴里,温热的鸡汤从舌头没入喉咙,他微微点头。
等他全部喝完,司书纯把东西收好,看到窗外夜色已黑,她得回去了。
“我回去了,明天我再过来看你。”司书纯把一瓶止痛丸放进他掌心,“如果你疼的话就吃一颗。”
裘清微垂眼眸,捏紧手中的瓷瓶,在司书纯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突然用不大的声音说:“等我好了,我教你修炼。”
司书纯瞬间喜上眉梢,回头嫣然一笑,“那我明天再给你熬鸡汤。”
裘清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突然间心微微动了一下。
裘清花了半个月才好完全好,期间司书纯一直照顾他,陪在他身边。
司书纯一见他好全,第一件事就是求裘清教她修炼。
裘清先教她从引气入体开始。
“你闭上眼睛,深呼吸,感受一下你的丹田是否有一股暖流。”
司书纯乖巧的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感受半天,身体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微微皱眉,“丹田在哪?”
裘清道:“……下腹部。”
司书纯偷偷睁开一只眼睛,“你指一下给我看看。”
裘清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她的肚子,“肚子最下方。”
司书纯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感受不到热流怎么办?”
裘清捏了一下眉头,想了一会开口道:“你把手伸过来。”
司书纯茫然的张开双手,裘清抬起她的右手,再将自己的右手与她合在一起。
裘清神情严肃,催动体内不多的灵气往司书纯的掌心进入她的经脉,再进入她的丹田处。
司书纯在那一瞬间丹田处感受到剧烈的刺痛感,“疼!”
疼得她立马要抽回手,裘清反手抓紧她的手,见她满头大汗,他眉头皱得死紧,慢慢收回灵气。
司书纯缓了很久才缓过神来,委屈道:“好疼啊!”
裘清无来由地起了伸手摸她头的念头,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立马将手背在身后,抿唇道:“你丹田内有禁制,不能修炼。”
司书纯闻言,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那有没有办法可以解除禁制?我想修炼!”
“你为什么要修炼?”裘清一直以来都没问过她缘由。
“因为我想报仇,血海深仇。”
裘清捏紧双拳,“也许会有法子。”
“如果没有呢?”
裘清看着她的那双眸子,突然说了一句,“如果没有,我替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