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峰之上,唐雨低着头抿嘴不语。
公主却是十分的热情,谁都知道大楚千叶公主最是喜欢结交才俊之士,大楚才子,谁都将公主的邀请当成自己向同门炫耀的资本,即使是三大家的世子也不例外。
可是今天似乎有了例外,公主府的请柬已经到了唐雨手上,可是唐雨却对公主的百般热情岿然不动。
这等情形,就连一旁的巴陵三友也觉得太不可思议。
身为大楚士子,谁能拒绝公主的邀请?这个唐先觉,着实是榆木疙瘩么?
不过唐雨所言,字字句句环环相扣,滴水不漏,单单这份心性,却着实就让人佩服。
巴陵三友三人也不由得赞赏陆守寻的眼光着实独到,其看中的士子果然不同凡响,武陵学界后继有人啊……
唐雨说的话其实可以通俗的理解,他的意思大致是,第一他和公主并未有过交情,所以对这等邀请他觉得过于突兀。第二,他是陆门弟子,便要遵守陆门的规矩,这等规矩是圣人立下的规矩,就算是王室却也在圣人之下的。
第三,在大楚他不过只是普通士子而已,不值一提,不足挂齿。大楚士子众多,金牌士子便有百人之多,何况还有所谓的百圣士子,个个名气都比他大。所以他是否参加文会,并不会对公主的文会造成什么影响。
当然意思是这个意思。言语却完全不是这等直接的言语,读书人的委婉在唐雨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只是在场全是读书人。谁又听不懂唐雨的意思呢?
千叶公主脸上浮现淡淡的尴尬之色,而她的诸多随从则个个脸色浮现怒容。
倘若不是碍于身份,只怕他们也得像钱敬言一般要放狠话,然后霸王硬上弓了。
可是公主便是公主,倘若她不出面还好,她既然亲自出面了,又哪里能这般有辱读书人的斯文?
“好啊。唐先觉,敢不把公主放在眼里。敢得罪公主。以后楚都还有你的立足之地么?”有人心中暗暗道。
可是再细细一想,唐雨似乎本来就没有太多的立足之地。
他得罪了东郭家,现在季孙家似乎对他也很是不喜,孟孙家最低调。却也并未对他流露出太多的好感。除了陆门之外,谁还庇护他呢?
虱子多了不怕咬,就算他得罪了公主,那不过还是处境艰难而已……
“先觉,起来吧!你既然如此坚持,本宫却也不便强求。哎……只是你这等心思,却是让本宫甚为伤心啊……”千叶公主目光如水,那模样尽是委屈,真是我见犹怜。她堂堂的公主之尊,着实让人心生不忍。
唐雨表情依旧淡然,道:“公主应该高兴才对呢!大楚之国。圣人门下,倘若人人都似我陆门这般谨守圣人之道,那岂不是大善之事?”
唐雨面上冠冕堂皇,可心中却只是冷笑。
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千叶公主这等手段对付其他的士子恐怕能让人晕头,可是对他唐雨却是可笑了。
唐雨不是柳下惠。可是前世今生美女却是见多了,千叶公主这般三言两语就像让他上当。那不是笑话是什么?
“锵,锵,锵”
琴声悠然,远处一名灰袍士子乍隐还现,瞬间便降临栖霞峰之上。
看这士子,神色颓废,琴声之中尽是忧伤悲凉,却不是陆门祖冲又是谁?
祖冲规规矩矩的向千叶公主行礼,眼睛倏然看向唐雨,嘴唇掀动正要说话,唐雨却道:“先觉见过大师兄。您来了正好,公主府恰有文会,欲请我大楚才俊之士。
我这废柴哪里敢称才俊?大师兄您名扬大楚,才是我陆门一等一的才俊之士,这等盛会,大师兄前去恐怕最是能让文会增色……”
祖冲瞬间呆住,一时怔怔失神,口中本是要训斥唐雨,一肚子话却憋在了喉咙之中,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目光闪烁,眼睛瞟向千叶公主。
千叶公主神色竟然尴尬之极,半晌才柔声道:“原来是祖兄,祖兄登上这栖霞峰,莫非是要代替陆门发号施令么?”
“呃……”祖冲怔怔无言,竟然也一句话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又是几声琴声响起,一黄衣女子如风一般登上栖霞峰。
人未到,声音却已经到了:“大师兄,您怎么到这里来了?人家千叶公主可是要招揽我陆门才俊唐先觉呢,你这一来,不是将公主的面具给揭穿了么?谁不知道千叶公主最是喜欢才子仰慕于她。
而像你这般,为他失魂落魄,颓废沮丧之士子,她却是觉得腻了呢!大师兄你何苦还这般再自投罗网?”
那黄衣女子赫然是陆门苏云。
就是相传那个敢在公主府,睡在公主绣闯之上的大胆女士子。
苏云一现,栖霞峰瞬间剑拔弩张,数名宫装女子团团将她围住,为首之人喝道:“苏云,你好大的胆子,敢在公主面前信口雌黄!真是该死!”
苏云端端的立在一座山石之上,道:“怎么了?我什么时候信口雌黄了?好个长公主,不是说再也不入陆门了么,怎么又来栖霞峰了?难不成我新入门的小师弟便这般有魅力,让公主春心荡漾了?”
“苏云!”祖冲脸色大变,大声叱呵道。
苏云一愣,眼眶迅速泛红。
唐雨慢慢的站起身来,道:“九师姐,我这里条件简陋,没法待客,您这要哭,我却更是惶恐了!”
苏云扭头看向唐雨,开口就要说话,可看唐雨的样子一本正经,根本就不像是说笑,她却是愣住了。
唐雨站起身来向巴陵三友拱手道:“三位前辈,栖霞峰乃我闭门思过之地,并不待客之处,他日我倘若下山,定然登门赔罪……”
“呃……”卢光中也是无语。
唐雨最后冲着公主拱手道:“公主殿下,先觉愚钝,才学也是不值一提,但是圣人之道不敢忘。师尊让我在栖霞峰思过,我思来想去,但明白一件事情,那便是越急的事情,便越是急不得。
修行之路漫漫,非一日可成,当徐徐图之。先觉愚钝之资,心中想成就圣人之道,便是急不得。
师尊让我思过,我便思过。金牌士子也罢,百圣士子也罢,又和修行有什么关系呢?这等虚名多了只怕是羁绊,因而先觉是不会动心的。诗会文会也好,比斗约斗也好,那是争胜之道,又和修行有什么关系?
先觉却觉得恐怕也是羁绊而已……
公主既要才俊,我却不是才俊,让公主失望了……”
唐雨说完,轻轻一甩衣袖,慢慢后退道:“早课耽搁太久了,先觉先告退!”
唐雨转身进入修炼室,嘭一声把门关上,所有人皆吃闭门羹。
细细思量唐雨的话,意思直接明了,那便是别拿什么金牌士子,百圣士子做筹码,指望暗算他。
更不要用那些文会,诗会做幌子,指望他自投罗网。
那些他不在意呢,东郭家不是急么?季孙家不是急么?可是他唐雨不急啊!
东郭春的儿子半死不活,座山牢呢!他妈的就想以这等小手段拿住唐雨,未免太傻帽了。
季孙家不是惦着季孙香的婚事么?想以这等手段对付唐雨,无论是唐雨和季孙香会在意么?也是愚蠢不堪。
圣人学派都讲等级,将规矩,以为天下士子都对他们的等级和规矩趋之如骛,那更是天大的笑话。
唐雨真想他们指着巴陵三友和千叶公主的鼻子问一问,陶益当年是什么士子,是金牌士子还是百圣士子。可当年这个老魔头肆虐楚国的时候,楚国的几大世家只差给他舔屁眼丫子。
现在他们竟然拿个金牌士子,百圣士子所谓的荣耀,就指望唐雨去钻他们的圈子,那也未免太将武陵学界的士子不当回事了。
修炼室的门轰然关闭,栖霞峰人人面面相觑,巴陵三友也好,长公主也罢,都觉得好生无趣。祖冲眼睛盯着修炼室的门户,一时都呆了……
唐雨说的这等话,昨日陆守寻看望他,也恰恰也便是这样说的。
可是身为圣人门徒,谁真能对地位和荣耀不屑一顾么?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既然在圣人门下,从踏入修行之道以来便处处都笼罩在各种规则和体制之中,谁又能脱离这些纷繁的规则和体制,独善其身?
陆师能做到么?
他倒是想做到,可是现在陆门已经危若累卵,已经成了季孙家的眼中之盯,虽然号称大楚第一,那也不是就靠这个第一的虚名在苦苦支撑么?
一时他眼神之中尽是迷茫,心中对自己的这位小师弟也更是不看好。
师尊指望这等士子能支撑其陆门的大厦,那未免太天真,太不符合现实……
公主的空魔船缓缓的升空,祖冲目光盯着华丽的空魔船,眼神之中尽是痛苦之色。
一切都是季孙家,都是季孙石那个老东西,他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的阴谋诡计,要不然堂堂的千叶公主,又如何会变成现在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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