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阳光到正午时分颇有些晒人,瑞禾一路向马球场旁边的休憩之处走去,一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她穿了一身红色的骑装,腰间系着玄色腰带,足下蹬着一双皂色马靴,满头秀发利索地绑成一个高马尾,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摇晃着。
她刚刚打完一场马球,实在热得不行,额上的发丝都贴在了脑门上,领口处也隐隐透出些汗渍。
“靖娘!”上阳公主从后面追上她,“下一局你不上场?”
瑞禾摇头:“我想休息一下,这天气太热了。”
“好吧。”上阳公主嘻嘻一笑,“你不上场我也不去了!没你做对手,那可无趣得很。”
瑞禾闻言也跟着笑起来。
二人结伴走到休憩处,除了侍候的婢女,只有两名女子坐着说话。上阳公主一边坐下,一边道:“咦,她们人呢?”
一名婢女笑道:“回公主的话,娘子们都去外院看球了。”
说话间,已有两名手脚麻利的婢女送上了毛巾与冰镇过的酪浆。瑞禾接过毛巾擦了手脸,端起酪浆一饮而尽,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淑慎公主见了不由笑道:“你倒是喝慢些,小心腹痛。”
瑞禾向她笑了笑,上阳公主又道:“有什么可看的?那些人什么水平,我们难道不知道?”
婢女抿嘴一笑:“回公主的话,听说今天来了一位新郎君,技艺很是高超呢。”
上阳公主来了兴趣:“新郎君?是谁家的儿郎?”
淑慎公主笑道:“是南衙的商将军。”
“原来是他!”上阳公主便笑觑了瑞禾一眼,“靖娘,你听见没有?还不快去瞧瞧。”
瑞禾神情自若,对那婢女道:“再来一杯酪浆。”说着,又拣起案上的糕点吃了两块,方道,“千岳马球厉害,我早就见识过了,有什么好去的。“
上阳公主“哼”了一声:“你不去我自己去!”说着就要起身。
恰在这时,一直没开口的郑良娣忽然道:“不知那商将军是何人,怎么听起来与郡主颇有渊源?”
瑞禾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上阳公主脸色一变,劈头斥道:“这话可是你能说的?你是要败坏靖娘名声么?”
郑良娣被她一顿训斥,脸涨得通红,张口结舌:“妾……妾……”她看向淑慎公主,流露出求救的眼神。
到底是自己胞弟的侧妃,淑慎公主只得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罢。二娘,外院那边估计也快散了,等用过午膳你再去看也不迟。”
瑞禾亦笑道:“正是,我身上黏黏糊糊的不甚舒服,想去换件衣裳,你去不去?”
上阳公主想了想,跟着站起来,唤来两人的侍女向不远处的厢房而去。
一路走,上阳公主一路抱怨:“我真是瞧不惯她那轻狂的样子!哼,不过是个良娣,还真拿自己当太子妃了?”又道,“今儿来别院的娘子们,不管上没上场,个个都穿着骑装,独她一人穿襦裙,给谁看呢!”
瑞禾笑着宽慰她:“好了好了,你也说了,不过是个四品的良娣,怎么也越不过你去的。”
二人各自进了一间厢房,瑞禾脱下被汗水浸湿的衣服,用热巾子擦了一遍,换上一套湖水蓝的骑装,头发也重新梳了一遍,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她收拾完走出来,上阳公主还没弄好,她便站在廊下等。这时,过来一个圆脸婢女,行礼道:“郡主,我们公主请您和二公主去用膳呢。”
瑞禾点点头,随口问:“外院的比赛结束了?”
“是,何驸马那一队赢了。”圆脸婢女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商将军真是厉害,光他一人就夺了十筹呢。”
外院的郎君们比的是大场,要有一队率先夺得二十筹比赛才算结束。
瑞禾听了,不由嘴角上扬。
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身后响起:“靖娘,你竟在这里偷偷关心人哦。”上阳公主一把掀开门帘,大步迈了出来。
瑞禾看了她一眼,大大方方道:“周驸马夺了几筹?”
婢女一怔,继而抿嘴一笑:“回郡主,周驸马夺了三筹。”
上阳公主这时反应过来了,扑上来要拧瑞禾的嘴,被瑞禾闪身避开:“好你个靖娘,竟敢笑我!什么周驸马,我还没成亲呢!”
瑞禾轻而易举地捉住她的双手,不让她乱动,笑道:“也没几天工夫了,我称他驸马也不算什么。”
上阳公主“哼”了一声,还欲再说什么,那婢女立刻笑道:“二公主,郡主,午膳已在花园摆好了。”
二人走到花园时,众人已经就坐了。午膳就摆在花园的小楼里,男宾在东,女宾在西,中间只隔着几丛花树,若是声音喊得大些,对面一定听得到。
瑞禾刚坐下,就听到对面一阵喧哗,却是一众郎君在灌商千岳的酒。她不由一笑,若是球场失意,想在酒场找回来,怕是要失望了。商千岳的酒量,可是跟他的武功一样,深不可测。
郎君们吵着要喝最烈的酒,女眷这边则都上了甜甜的葡萄酒,淑慎公主简单说了两句,便开宴了。在座的都是年龄、门第相近的小娘子,平时也经常一起相聚,因此并不拘束,吃饭间谈起今日的击鞠赛,气氛十分热烈。
辽东王之女宜兴县主正兴致勃勃地描述今日的明星人物商千岳,她口才极佳,加上商千岳的表现确实亮眼,众人一时都听住了。瑞禾嘴角的笑止都止不住,不知怎的,竟油然而生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酒过三巡,众人都越发放得开,淑慎公主率先唱起一首祝酒歌来,都喝了不少酒的小娘子们也跟着一首一首地唱起来。
这时,郑良娣忽然起身,走到上阳公主案前屈膝行了一礼:“二公主,还望原谅阿郑之前的言语之失,妾与您赔罪了。”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上阳公主此时心情颇好,便淡淡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端酒回敬,她身后的侍女立刻为郑良娣斟满酒。二人相对一饮而尽,郑良娣又福了福,这才回到自己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