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教授很久以前,时常说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好人,一个是我辜汤生,另一个就是蔡公。”
可见,辜教授是打内心深处崇拜孑民先生的,但凡有人说孑民先生坏话,辜教授必定舍身上前与人争论,维护孑民先生。
那么眼高于顶的辜教授为何独独崇拜于孑民先生呢?
众所周知,辜教授出身与南洋,父亲是华侨,母亲是葡萄牙人,所以辜教授事实上是个混血宝宝。
后世人经常说混血宝宝会异常聪慧,也不知有没有科学依据,还是说只是人云亦云?
反正,混血宝宝辜教授自幼聪慧,智商极高,显示出卓尔不凡的才华,十四岁,便前往西洋求学,先后毕业爱丁堡大学和莱比锡大学。
据说习得了九门外语和十三个博士学位,因其父亲留言,学成回归祖国,并且加上多年以来,过着在外漂泊,寄人篱下的生活,使得混血宝宝辜教授产生了强烈的归国意愿。
1880年,混血宝宝辜教授学成归来,回到了祖国,第一次全面的接触国学,顿时惊为天人,什么踏马的西洋文化,统统靠边站,原来国学才是最屌的。
但是辜教授乃西学出身,乍一碰国学,却是吃了个闭门羹,由于没有引路人,始终无法摸到国学的门槛。
直到四年以后,辜教授经人介绍,在两广总督张之洞先生手下做事。
幸得张之洞先生青睐,手把手教学之下,辜教授才算初登国学门槛,从此在国学这条道路上,混血宝宝辜教授陷入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
张之洞先生是两榜进士出身,殿试为探花郎,辜教授由于受到张之洞先生指点,自然也想考取一个功名,只是“时运不济”,没能赶上最后一班科举的末班车。
这成了辜教授一生的遗憾,所以每当遇到在科举场上,大杀四方的牛人,辜教授的眼中,总是流露出崇拜和羡慕的目光。
后来孑民先生办新北大,在全国网络诸多人才,提倡兼容包并,文学荟萃,百家争鸣,混血宝宝辜教授想都没想,欣然受邀。
其一、乃是北大作为最高学府,其办学宗旨,自由且烂漫,极具吸引力。
另外教授工资贼高,天花板的高,280大洋一个月,啧啧,辜教授断然没有理由拒绝的。
其二,孑民先生是个名副其实的科举牛人,十七岁中秀才,二十一岁中举,二十六岁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若是干得好的话,以后妥妥的一方大员。
想想范进同志,胡子一大把,头发白了,54岁才中了个举人,结果喜极而疯,真是个悲催的故事,如此一比,可想而知孑民先生的牛比之处了吧。
但奇怪的是,孑民先生放着好好的皇家铁饭碗不端,一个人文科生,偏偏学人造炸弹,搞暗杀,还想干掉金主老佛爷。
混血宝宝辜教授虽然弄了个“文学进士”名誉头衔,但相比较于孑民先生这个牛的不能再牛的科举正规军,差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所以啊,基于以上两点,辜教授对孑民先生,那是发自内心的羡慕和崇拜,无疑是一名坚定的铁粉。
而孑民先生对于自己的这位铁粉,向来以宽容大度待之,这不,北大校评议会一结束,就匆匆打了个车,去了辜教授家。
而辜教授此时正在家中优哉游哉的躺在躺椅上,左手摆着精致糕点,右手摸一把名贵宠物,渴了有人把茶水送到嘴边,身后还有小妾按摩,日子甭提有多潇洒了。
想想也是,混血宝宝一周就两节瑛国文学课,还是随便说说的那种,反正又没学生听。
平时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又拿着高薪,闲着没事干,不如娶个几房小妾,多学几门外语,人的一生就该不停的学习,显然辜教授深谙此道。
总之,混血宝宝辜教授的潇洒日子,神仙见了羡慕,阎王见了大哭,汤皖等人见了也只有流泪的份。
但是,辜教授很快潇洒不起来了,因为他的偶像亲自登门,且面色凝重,表情严肃。
偶像来了,辜教授自然窃喜,从躺椅上一骨碌爬起来,嘱咐下人前去沏茶,要好生招待。
孑民先生却是没个好脸色,只端着个严肃脸,面若凝霜,冷言道:
“不用了,汤生,我来是想通知你一件事。”
“蔡公,整这么严肃干啥,谁又说我坏话了,搞的心慌慌。”辜教授不认为有什么大事,那帮人无非是拿张勋那件事来说道,这都过去几个月了,不还是过着潇洒地日子么。
便头一瞥,朝着按摩的小妾吩咐道:“去,来几盘糕点,给蔡公尝尝。”
“哼!”孑民先生冷声,见辜教授丝毫没有意识到错误,决定恐吓一下,让其知道错误的严重性,便说道:
“经校评议会决定,你被开除了!”
这是一个晴天霹雳的坏消息,来得是那么的突然,又是那么的干脆,打的辜教授一个措手不及,精神恍惚。
时间仿佛都停滞不前了,过了好久,混血宝宝辜教授才缓过神来,瞪大了眼珠子,直呼不可置信,指着自己的鼻子,就难以言信道:
“我,混血宝宝辜汤生,要被开除了?”
“嗯呐!”孑民先生点点头,态度严峻,又说道:“参与张勋复辟,一年就教了六首英文诗,业务水平差劲,这两样都有铁证。”
孑民先生上来的一顿恐吓,着实给辜教授吓得不轻,只见辜教授面容呆滞,轻松潇洒,惬意之情立刻荡然无存。
辜教授吐着浊气,手指微微颤抖,拿起大烟枪,啪嗒啪嗒吸了半天,却是一口白烟也没冒出来,原来是根本没点着,吸了个寂寞。
饶是眼高于顶的辜教授,遇到老年失业危机,此时也慌了神,没了高薪,如何能养小妾;如何能抽的起大烟;如何能住得上大房子;如何再过潇洒的日子........
要知道,此时的混血宝宝年纪也大了呀,已经是花甲之年了,即使能再找一份工作,哪还有这么高的薪水?哪还有这么清闲?
最主要的是,被北大辞退,这也太丢脸了,传出去,面子挂不住。
要知道,北大可是被辜教授视为扞卫国学的阵地,如果阵地丢了,那还如何去打赢文化之争这场战役。
所以辜教授无法接受这个结果,露着苦笑,解释道:“蔡公,是旁人误会我了。”
孑民先生闻言,眉头一皱,却是不动声色,问道:“如何误会了?”
辜教授仔细解释,那日是被忽悠到了养心殿,以为就是普通的会面,哪成想,等到了地方,才发现是张勋在搞事情。
但是,悔时晚矣,走不掉了,门外都是荷枪实弹的大头兵,只好待着在了养心殿。
“所以,是被忽悠了?”孑民先生又问道。
“嗯呐!”辜教授答道干脆。
“那一年只讲六首英文诗,这个也是被忽悠的?”孑民先生反问道。
“他们哪里配听我讲课,再说了,英文诗远不及我华夏文化,不讲也罢。”
孑民先生真是稀奇了,业务水平差劲,竟然也能找到如此之奇葩理由,顿时就来了气,决定将恐吓进行到底,丢下一句话后,就拂袖离去。
“汤生,你好好想想吧,丢了这份工作,你要怎么养活自己?”
“蔡公,蔡公......”见孑民先生怒而离去,辜教授真是慌了神,悔不该说狂妄的话,想上前挽留,怎奈孑民先生不给机会,匆匆几步就消失不见了。
辜教授挽留了一波空气后,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发着呆,特别是孑民先生临走时的灵魂拷问,辜教授却是无从回答。
孑民先生刚走不久,就又有人登门了,乃是复古派评议员,几个老教授被墨水泼了一脸黑,散会后回家洗了洗,便就匆匆赶来了。
把评议会上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哀叹道:
“辜教授,新文化那帮人太猖獗了,又得蔡校长之庇护,哪还有我们等人之立身之地啊。”
“如今,凰坎教授已失,若是辜教授再失,岂不是新文化一家独大了?”
“估计这几天就要表决了,新文化人数占多,无力回天啊!”
“文言之末日!!”
.........
辜教授此刻心烦意乱,在加上一帮教授哀鸿遍野,只觉得心中郁结不已,不耐烦道:
“你们先回去了,我想静静!”
静!怎么可能静的下来呢,一想到自己晚节不保,名誉受损,辜教授简直想死的心都有。
此时,旁边的仆人递上来一杯茶,辜教授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长叹一声,说道:
“阿大,以后你可怎么过呢?”
这是辜教授的仆人,头发都白了,年轻时遇难,幸得辜教授救助,为报恩便一直服侍到现在。
“有口吃的就行,先生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啊大道。
啊大的一番话,大概是寒冬里的一抹温暖,酷夏里的一抹冰凉,直让辜教授大受感动之余,不禁想到,怕是除了啊大,没人愿意陪他过苦日子的。
这一刻的辜教授老态尽显,疲态尽露,啊大扶着先生缓缓躺在了躺椅上,又拿来了梳子,仔细的打理着先生的辫子,一目之下,竟无一根黑色。
不由的感叹一声:混血宝宝,终究是老了呀。
校评议会在对辜教授是否被开除,在最后投票表决阶段却是被搁置了,对于这一结果,各方理解不同。
正常来说,现阶段,评议员分布,新文化人士居多,若是投票表决,辜教授定被开除无疑,所以常人看来,也不过是这几天的事情。
但是,汤皖心里很清楚,辜教授怕是还得留在北大,因为孑民先生隐晦的态度,是倾向于让辜教授留任的。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理由,便是失了凰坎教授后,如果复古派再失辜教授,让新文化一家独大,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鲶鱼效应,如果没有了鲶鱼,又怎么能催动新文化的创造力呢?
再者说了,若是辜教授被开除,怕是会招来全国上下一众复古派人士的骂声,别看现在新文化蒸蒸日上,但复古派乃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所以,还是温水煮青蛙的好,北大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并不是一个明智选择。
汤皖想和钱玄说道说道,哪知钱玄出了门,打了出就扬长而去,根本不给汤皖搭话的机会,这是生气了。
钱玄生气的理由是充分的,面对如此之好的机会,汤皖没有作出表率,今天的评议会上,没有说一句话。
虽说汤皖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但是思想却还是百年后的,看待问题,不会只从当前的角度出发,所以,就没有钱玄的想法激进。
所以,汤皖本来想着等散会后,好好与钱玄解释一番,奈何钱玄正在气头上呢。
与其他友人寒暄了几句,打了车便去追钱玄,势必要当面说清楚,免得起了隔阂。
无奈,等汤皖赶去钱玄家,却是扑了个空,钱玄没有回家,不知道哪儿去了,只得暂时回家。
无独有偶的是,辜教授在经过了一夜的思想斗争后,毅然决定,要做最后的努力,必须要留在北大。
此时,辜教授心中的其他想法全都没了,只想着,用尽一切办法,继续留在阵地上,为文言而战,为清誉而战。
所以,辜教授由此而联想到,为什么评议会到了最后,却是没有进行投票,这里面意味深长。
辜教授敏锐的觉察到了异样,细思之后,猛然醒悟,是了,一定是偶像抬了自己一手。
否则,孑民先生怎么在关键时候搁置表决,并且在会后第一时间,前来责问自己,爱之深,责之切啊。
辜教授顺着继续往下想,偶像为什么特意来吓唬自己,便是要作出改变,不要维持现状,比如:把不愿意听课的学生请回来。
一想到此时,辜教授茅塞顿开,不就是让学生来听课么,soeasy的事情,简直不费吃灰之力啊。
因此,辜教授准备主动出击,去找偶像说清楚,好好的认个错,然后提高教学业务水平,留在北大,好与新文化死磕到底。
说干就干,混血宝宝辜教授一刻也不想浪费,换了一身衣服,带着仆人就出了门去,却是没有直接去找孑民先生,而是绕道去了糕点店,准备买点小礼物。
孑民先生是南方人,辜教授知道荷花酥是有名的南方糕点,精致又不贵重,正适合相送,便买了两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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