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就连眼底的笑意也荡然无存,空气如同死水一般。
离墨突然有些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多管这个闲事?这陶大夫成亲不成亲,和公子有几个关系?他的那番话,不就等于是告诉公子,他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分散了注意力吗?
公子可是最讨厌别人这么做了,他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次公子嘱咐他去跟踪一个歹人,他却为了救人而险些误了大事,那是唯一一次,公子下令对他用了重刑,也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想到此事,离墨心里有些发憷,公子此刻心里必定是在嫌他话多,这吩咐下来的任务不赶紧去执行,管什么陶大夫?
“离墨啊。”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棣才开口唤了一声,语调比起往常,要柔和了万分,可是听在离墨的心里,却异常扎心。
离墨几乎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跟着竖了起来,几乎要哭了出来,“公,公子……”
别这样啊,越是这样,他越是……
瘆得慌。
唐棣像是看出了他的恐慌一般,朝他招了招手:“来,不要怕,你怕我做什么?自你八岁在街上与乞丐斗殴,被我带入府,便已经跟在我身边,我的大小事,都经你手,我身边的一切,你比我还要清楚。如今有一个可以报答我的机会放在你面前,你会不会好好珍惜?”
离墨噗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公子的救命之恩,离墨此生无以为报!若能以属下之命换公子一世安稳,属下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再所不辞!”
唐棣的嘴角扬了扬,将他从地上扶起,“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不过是帮我一个小小的忙而已。”
离墨一怔,呆呆地看着他。
烛光下,眼前人如谪仙般,让人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
淡淡的烛光从陶绾的另一边传来,为陶绾整个人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圈,花娘看得有些痴了。
“准备好了。”陶绾起身,吹灭手中的火柴,满意地看着桌上的两根蜡烛,“怎么样?还可以吧?”
花娘看了一眼桌上两根正缓缓摇晃着烛光的白蜡烛,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些头皮发麻,“这个就是你说的什么烛光晚餐?我们,真的要这么吃饭吗?”
外面月色这般好,她就想不明白了,这丫头为什么非要躲在屋子里,关着大门,点着两根白蜡烛吃,这浪费蜡烛不说,看起来……
还格外的诡异啊!
陶绾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这,这不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吗?”
原本看着今天月色正好,加上六子和花娘的事,她便想着来个烛光晚餐促进一下气氛,她哪儿想到,她去买蜡烛,对方居然会给了她两支白蜡烛?也怪自己蠢,蜡烛递过来的时候用红布包着,她也没有打开看看。
想到这,陶绾不禁偷偷叹了一口气。
六子站得离陶绾较近,听到叹气声,误以为陶绾因为花娘的话而不高兴,顿时站出来打着圆场,“对啊,这么吃不也别有一番滋味吗?我去把咱们买的酒和肉端上来,咱们今天就好好庆祝庆祝。”
花娘的嘴巴动了动,突然觉得揣在怀里的那个白玉手镯异常地沉重,闹得她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来。
“那就,这样吧……”她喃喃地说道,声音小得如蚊虫叮咛。
她甚至觉得,自己在这个家,愈来愈像个外人,六子和陶绾才是医馆里主事的,她不过是寄住在别人屋檐下的一只蝼蚁罢了。
陶绾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接过六子手上的酒,分给花娘一坛,“来来来,尝尝,这可是咱们花了一两多银子买回来的肉和酒,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花娘闻言,强行挤出了一抹笑容,“归?你还要归去哪里?这儿不就是咱们家吗?”
陶绾歪了歪脑袋,“对,你看我,还没喝我就已经醉了,看来这上好的女儿红果然不一样,光酒香都足以醉人。”
六子看了看花娘,又看了看陶绾,闷声喝了一大口。
酒香没一会儿就在屋内散开了,三人的脸上不知道是因为醉意,还是烛光的照耀,纷纷染上了一丝绯红。
见时机差不多了,陶绾便伸了一个懒腰。
“我好像真的醉了,出去吹吹风,你们先喝,说好了,不醉不归啊!”
说着,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她已经率先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微风将桌上的烛光吹得一阵摇晃,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陶绾深吸了一口门外的空气,缓缓吐出,这丝凉意,让她顿时清醒了不少。
这女儿红的酒力果然比她的桃花酿还要胜上几筹,几口下肚,脸已经烧得慌了。
她沿着河堤缓缓走动,本想醒醒酒,可是见河面这般平静,玩心突然也跟着起来了。
陶绾弯腰拾起一块小石头,侧着身子瞄准水面。
“噗通——”
一声钝重的敲击声,小石子贴着湖面飞了出去,在水面上击打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陶绾满意地弯了弯嘴唇,又拾了一颗小石头,正准备往外扔,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的心情看起来很好。”
陶绾的脚一软,身体一个踉跄,顿时往湖面的方向栽去,“欸?啊!”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一阵檀香顿时环绕在她周围,她下意识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墨瞳,墨瞳的深处,还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影子,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一张棱角分明、五官精湛的面孔顿时出现在自己眼前。
“唐,唐棣?!”
唐棣将陶绾扶稳,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才不紧不慢地答道:“我只是恰巧路过这里。”
“路过?!”陶绾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四周,有些艰难地吐出了后半句,“这儿?”
唐棣亦不在乎,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头,“是啊,想着过来看看你的解药制的如何了,不成想,居然看到你一个人在这儿……”
说到后面,唐棣没有说出口,只是目光微微下落,似有似无地瞟了一眼地下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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