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警官小姐眯着眼睛拉长了音说话,倒是还真的有点压迫感,大约也是训惯了人的。
大黑胖子莫塔有点小紧张。虽然他的吨位说不定是这女警官的三倍,但依旧是紧张。他看到了女警官臂章,那是一枚银底镶红色十字星辰的图案,代表助理警司的警衔。这样的等级,已经足够让她担任一个住人星球的警察局长。
这样年纪轻轻的警界高官,不是有后台就是极为优秀,亦或者二者兼有,要是拉下脸瞎搞,还真的有办法把一个小小的留学生丢到看守所里再冷静一下。
然而,面对这样的威胁,谭继泽却只是淡定地笑了笑:“我刚才只是在探讨一下已经存在的社会问题,并没有直接说出任何一人,或者任何一个家族的名字,这是构不成侮辱士族罪的。相比起来,你刚才的言论才构成了滥用职权和威胁的嫌疑呢。”
警司小姐冷哼了一声,表示不想和对方争论,再次用很不友好的目光斜了后者一眼,便没有再说话了,显然是觉得这时候谁说话谁就是输了。
更何况,她已经猜到谭继泽来找自己必有原因了,自然是要让对方先开口求自己,念头才能通达嘛。
然而,谭继泽却先是向莫塔介绍道:“这是蒂雅·卡缅斯克警司,曾经是我在夏伊尔纪念大学读书时候的学姐。”
大黑胖子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即恍然大悟道:“学姐?卡缅斯克?哦,就是上次赛尔迪说的那个决斗的那个。”
话一出口他就自知失言了,赶紧尴尬闭上了嘴,满脸别扭干笑了两声,而谭继泽也当场就露出了惭愧、唏嘘和缅怀的神情,眼神也有些涣散。
没办法,这桩八卦在天域的地球留学生群体中实在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故事的主角当然是人名群众喜闻乐见的三角形的,分别是谭继泽,谭继泽的学姐兼卡缅斯克男爵家的学霸千金,谭继泽打工的时候的同事兼莱默特子爵家的女儿。
顺便说一下,两位女主角还是闺蜜,后者甚至还是前者介绍认识的。
故事的发展当然也是很老套的“明明是我先”,“梦幻般的时光”之类的白学发展。只不过,作为帝国的灵能贵族家庭,两位女士的表现当然也烈性得多,到了后来便干脆效仿列祖列宗,找了个地方来了一场受法律允许的荣誉决斗。
还好,两位姑娘都不是什么一动手就会天崩地裂的灵能者,用的也是剑并且做好了防备,总算是没有酿出人命事故。
两位贵族小姐都受过高等教育,很有法律意识,决斗之前就在纹章院备案过了,对未来的人生倒是没什么影响。
当然了,故事的最后结尾是,三角形彻底垮了,两个姑娘谁都不是胜利者。至于谭继泽自己,虽然受了点牢狱之灾,却也从此被一众留学生兄弟们奉为偶像。
这不是很好理解的吗?一个区区的地球穷留学生,却让堂堂的贵族小姐为自己决斗,这都不是偶像谁还能当偶像呢?
只不过,当事人果然对这种往事还是不堪回首的吧。
可实际上,谭继泽其实是憋笑憋得很辛苦。他现在实在是不好确定,自己这位憨厚的朋友是大智若愚,还是福缘深厚,亦或是扮猪吃老虎了。
这不,蒂雅警司的脸顿时就崩了起来,冷笑了一声:“哦,是赛尔迪·斯托克那家伙说的?男人还这么喜欢嚼舌根,果然就应该去到黑门去几年矿,洗一洗满身的矫情才好。”
警司小姐很显然是认识斯托克的,应该是当年和谭继泽交往时的认识的。
“蒂雅,所以你对赛尔迪的案子还是很熟的。”
警司小姐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失言了,便又忍不住多看了莫塔一眼,这才道:“我是天域警察总局的事物监察部的主任,所有的案宗都必须第一时间通过我们入库。这个案子,其实我的同僚也讨论过几次的,确实存在一些……不太说得过去的巧合之处。可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只要合乎逻辑,就可以算是证据。而且,我只是警察,左右不了法庭的判决。”
见谭继泽露出了苦恼的表情,蒂雅也放缓了声音道:“你与其说来找我帮忙翻案,还不如琢磨着怎么让那家伙过得好一点呢。现在正式判决还没有下来,流放地点还没有确定,但我应该能想办法让他去个条件稍微好点的地方。另外,你也可以提前准备一点钱,用于打点一下地头蛇。反正也就是几年的时间,不会吃太大的苦头的。”
说到这里,警司小姐又想到了什么,笑道:“我们家在黑门星系有一个矿,是由我的远方叔叔在那里管理的。他还兼任那里的劳动营监狱长。如果你现在求我,我可以想办法把赛尔迪那家伙送到他那里去。正好叔叔也缺个优秀的会计。放心,该给的工资一分都不会少的,也不用做什么重劳力,等到他释放的时候,说不定就连娶媳妇买房子的钱都攒下来了。”
平心而论,对一个已经快要被压上劳改船的嫌疑犯来说,这真的是再好不过的去处了。于是,谭继泽露出了诚恳的笑容:“蒂雅,真的谢谢你。”
“啧,就一个谢谢?我是说,你得情真意切地求我,我才会认真地考虑一下。”
“就是因为我知道有你,总是能帮得了我,所以才这么肆意妄为的。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谭继泽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的,整的警司小姐当场有点坐立不安了,有些害羞地扭开了脸:“你,你这个人啊,就只知道说这种漂亮话。”
莫塔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他现在明白,为什么谭继泽和余连舰长才见了一两次,就有点一见如故的意思了。
警司小姐又絮絮叨叨地说着:“其实,不管是我,还是艾芙莉,都没有怪过你。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是我们自己误会了,你没必要一直躲着嘛。一年时间了,大家都住在帝都,但居然一次面都见不到,不也太刻意了吗?艾芙莉去奥森里利斯上任,离开帝都那天,连我都去送行了,你居然都没出现。”
莫塔估计,这个艾芙莉,应该就是决斗的另外一位当事人,莱默特子爵家的千金了。
这时候,却听谭继泽道:“不,不见面自然是有不见面的理由的,一方面大家都需要一段冷静期。一方面,我也不希望其他人误会,产生更多的悲剧。所以,只能做一些取舍了。”
这个“其他人”实在是很值得玩味。再考虑到谭继泽一贯以来的生活作风,很多事情也便是不表自明的了。
等等会长,您平时居然是这么直白的人设吗?你平时教我们的情商课哪里去了?这特么都能让姑娘为你决斗?
莫塔在旁边听得都快要惊悚了,然而更让他惊悚的是,警司小姐似乎一点都没觉得受到;了冒犯,只是酸楚地叹了口气,无奈摇了摇头:“啧,你就是这种人,我都已经习惯了。还是说回正题吧。照你的意思,应该是不准备接受我刚才的提议吧?”
谭继泽点头道:“赛尔迪的父母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他出事了,我实在不敢想象,应该如何去面对他的父母。我们有个朋友,认识赛尔迪还不到一年,便已经为了他去参与那场危险的猎杀活动了。而我认识他四年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哆哆嗦嗦地躲在安全的地方,接受命运的安排吧?”
警司小姐再次头疼地皱了皱眉:“……你说的是余连?”
谭继泽已经默认了。
“啧,我就知道,总觉得这次战神祭有哪里怪怪的,老爷子回家也抱怨过好几次了。难不成……”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答案,脸色微微一变,扭头看向了谭继泽,却见对方微微捏着拳头,直视着自己,坚定地道:
“我现在依然坚信,赛尔迪是无辜的。离下次判决还有一个月,虽然时间有限,但我依然希望能找到,证明他无辜的证据。”
谭继泽沉吟了一下,忽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压低了声音道:“如果能做到这些……大学城的法院院长和警察局长,就可以换人了吧。”
莫塔决定放弃思考。他表示自己真的很难承受突然这么社会化的展开。
这一次,警司小姐的眉头却忽然舒展开来了,却也露出社会人的笑容:“继泽,今天晚上,你也就只有这句话比较中听了。说说看吧,希望我怎么帮你。”
“那么,我想要留学生会馆周边十个街区,在那天事发前后两个小时之内的监控录像。”
蒂雅警司微微一怔:“我还以为,你会去找我要医院方面的调查报告的。”
“调查报告毕竟是由专门刑侦人员闻讯之后做出的记录,就算是你,想要调用也会惹下很多麻烦吧?视频资料便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我也相信帝都警察局的侦查结果,他们认为医院是无辜的,那就应该是无辜的。与其如此,倒不如从事件的源点开始回溯。”
作为帝都警察的一员,蒂雅小姐一时间很难确定对方到底是夸自己还是在损自己,便只是抿嘴一笑,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那么,这件事最大的盲点就在于……一个从来没有练过标枪的人,为什么随便一投,就正好能刺入那个凯泰人的眼睛里呢?”谭继泽缓缓地道:“这便是这件事最让我难以理解的地方。如果以前我或许还以为那是巧合,可演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事态,那就必须要怀疑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