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刚才……你、在、偷、看……”
天气闷热,昏黄的灯火只照亮店内些许的地方,鱼与海藻的干货在破旧的框子里、桌子上堆得满满当当,人的阴影爬上墙壁,在黑夜中变得巨大。
从外头进来的少年手上拿着墨鱼干,敲打了一旁的桌面,他望着鱼王,话语不善。店铺后方,便有黑暗的身影推开凳子,站了起来。
“不知道小哥说的是什么,店里要打烊了……有什么要买的吗?”
作为本地的地头蛇,鱼王的身形不算特别高大,但骨架宽,眼下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精干的面孔以及被一道刀痕劈下的右眼伤疤仍旧能够让人看出他的不简单。或许是先前捕快来了几轮的缘故,店铺后方的身影虽然起来了,但并没有立刻就朝这里围上来。
一筐渔货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之后又是哗啦啦的一堆鱼干,进店的少年顺手推开了前方桌上摆着的货物,随后伸手朝鱼王点了点。
“我听说本地帮会说起过你。”他道,“说这里有个什么来着,鱼丸,还是鱼……姓高的,他说这里归你管。不承认也没有用,你,在楼上偷看。”
油灯里的火静静地燃烧,鱼王站在那里,罕见的没有动怒、没有什么反应,但眼见店里的渔货被推在地上,后方已经有人过来,跨过鱼王身边,隔着桌子伸手一抓。
“你个小泼皮知道这……”
话还没有喊完,他伸出的手就像是被前方吸了过去,夜色中,只见那百余斤的身体飞起在空中,下一刻便轰的一声,整个人倒转过来,直嵌入门边陈列货物的柜子里。豆点般的灯火剧烈摆动,人影也在店内乱晃,少年的身体就像是没有动过一般,依旧对着前方的鱼王,后头能听到兵器的声音,几人便要冲将过来,被鱼王横臂挡住了。
“一个。”
少年的手指了指后方嵌进破烂货架里的人,之后转过来,点点鱼王的胸口。
“两个。”
再缓缓转向店内的其他身影。
“三个、四个……五个六个……还有没有?”
少年抽起一张凳子,在被推开了渔货的桌前坐下,看着对面的众人。
“是本地人……有没有家人?老婆孩子……好朋友?说说看,我今晚要杀多少人,才算斩草除根?”
后方有人吼了起来:“你他娘的到底是――”
“闭嘴――”
鱼王大声喝止了后方的鲁莽言语,他吸了口气:“这位小兄弟,高某并没有惹过你……”
“特么的下贱,还说没有偷看。”少年冷冷地笑了笑,“一个姓倪的蠢货过来找事,你准备的船,划船的是你的人,在楼上偷看的也是你,现在你看到好东西了……”
鱼王犹豫一下:“绿林间的朋友过来借道,高某人也只是照规矩、行个方便,至于看到什么事……”
然而坐在桌对面的少年没有理会他的说话,他手上拿着墨鱼干无聊地敲打,随后砰的一拳,打断了旁边一个货柜坚实的原木框子,灯影之中,渔货化作黑暗的塌方掉落。
“特么的贱人……说出来看看世道,跑到江南,到处打来杀去,找死的样子让劳资恶心,说到了什么福州看看风景摆个摊子,做个好人,一个两个的,没完没了,什么詹云海、什么岳云,三天两头打来打去,你们一帮土鸡瓦狗,还天天说要做大事,做你娘的死人头……好吧,现在更离谱了,你们什么倪破,才杀了个刑部的总捕,给人瑟的不行了,还敢跑来闹事,干嘛,给劳资一个奉公守法的良民惹官气,你们这帮福州佬,活腻了……”
他的话语絮絮叨叨,戾气凶的像是要溢出来,说到最后几句,才又望定了鱼王:“……特么的,说吧。”
“说……什么?”
“说倪破为什么要找过来!”少年的手掌往桌子上一拍,站了起来,“说!你们都是一帮什么东西,活腻了敢来惹我!他为什么来找我!”
怒吼之声在房间里嗡嗡的响,几乎在外头的街道上,都能隐隐听闻。鱼王站在那儿,沉声道:“我们只是借道,讲的是江湖道义,至于那倪破为何要去惹到兄弟这边,我着实是不清楚――”
他感到对方便要失控发飙,话语说得也急,只是竭尽全力地维持着些许不卑不亢的印象。然而话语才刚刚落下,少年已经走近,已是猛的一巴掌挥了过来,连同手上的墨鱼干,打烂在他脸上,鱼王脑中几乎是嗡的一响,他没想要还手,第一时间将手往旁边挥。
然而已经晚了。
身侧有人猛地大喝出来:“我草你……”
跟在他身边、且能在此刻叫过来的,也多是鱼市上好勇斗狠的汉子,兼且没有参与今晚的偷窥,一腔热血,是绝不想受辱的。这一刻,一名手持分水刺的瘦子首先便撑住桌板要跳跃过来,后方一名汉子挥刀怒斩。
瘦子身体还在空中,一只拳头已经轰在了他的胸口上,令他整个人身上都泛起了波纹,身体在空中几乎是停止了一瞬。在他身旁,冲来的汉子钢刀劈斩而下,下一刻,瘦子手上的分水刺被高高的扬起,从那持刀汉子的长刀握手处刷的一下刺落,分水刺的锋芒刺穿了持刀汉子的一只手掌,随后往下刺入那瘦子撑住桌上的手背,轰的一声穿过整块厚桌板,将两人同时钉在了桌面上。
店铺的门边,先前被砸入货架当中的那人挣扎着爬起来,想要朝门口逃跑;前方,瘦子的身体在桌上砸落,持刀者一只手被刺穿,上半身扑向前方,他手中长长的砍刀被那少年凶徒带了过去,只见他一脚踢向身后被砸开了的货柜,手中钢刀呼啸旋舞,就在抵达高空的瞬间,照着桌上的两人,怒劈而下。
“不打――不打――”
鱼王嘶吼的声音在房间里鼓荡,店铺门口,最后一块尚未封上的门板此刻被杂乱的柜子与渔货堵住,也堵住了门口那人想要逃跑的路线,一些渔货哗啦啦的往店铺外头的街上掉。
长街的一头,正远远看着这处渔货铺动静的邓年,也看到了那门上的震动,飞出的柜子遮蔽了本就不亮的光芒,鱼王的吼声声嘶力竭,听起来,那里头简直就像是在上演一场灭门惨案。
这么凶的吗……
他的心中浮起少年打杀倪破时的决绝,然而那时候是没被看见的暗道,眼下这一刻,捕快才巡过鱼王的店铺,少年居然就敢在别人家里,直接上演这一幕。
如果走得近些,里头的动静他能够看得更清楚、听得也清晰些,但考虑到对方“武道至诚”带来的敏锐察觉,邓年并没有再往前走,只是躲在街角,随时准备离开。
对方行凶被看到,转过头就要来灭门,倘若发现灭门再一次被看到,他都不太能想象到底会发生什么……
……
干货铺里,墙上的灯影剧烈晃动,一时间几欲熄灭。
但终究没有灭掉。
小小的灯火顽强地亮着,令得房间里没有陷入彻底的黑暗,鱼王在呼喊间挥手,此刻已经挡住了后方的其余两人。而在前方的木桌上,两道身影被分水刺钉穿手掌,迭在了那里。
他们没有喊话。
呼啸的长刀已经重重地落了下来,它砍在那持刀汉子的脖子上,刀锋已然破开脖子上的皮肤,些许的入了肉,这才停下。而在前方,少年双手稳稳地握着那柄钢刀,他握刀的气势与先前这持刀的汉子截然不同,大气而凶戾,血腥的感觉朝周围肆意蔓延。
手掌被钉在桌上的汉子尿了裤子,因为方才那一刹那,只需要刀锋畅畅快快的落下,眼下他的头已经彻底跟脖子分离开,甚至于斩下的刀光,还会将被钉在桌上的瘦子也波及进去。
“不打――”
鱼王嘶吼,从头到尾,他只是竭尽全力地想让对方知道:我们不打。
或许也是因此,对方那一记断头刀,才没有彻底的挥落。
由动转静的片刻,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少年的目光才缓缓转向旁边的油灯,他随后望向鱼王。
“知不知道,刚才那一下,火要是灭了……现在你们都是死的。”
鱼王点头。
随后,又点了两下。
夜晚这样的环境中,双方剑拔弩张,一旦灯火熄灭,那不论身手高低,恐怕都会在同一时间全力厮杀,是墙上那顽强的油灯救了他们六人的性命。
“……说啊。”
“我……”鱼王吞了一口口水,“是……应该、应该是陈霜燃……昨日夜间,早先应该是跟着陈家的一个水匪,叫做单……单小路的,突然过来找我,让我这几日随时给安排一条船,等着接应人离开,他……他给了钱,我做事,一向是这么办的,只是想不到他们今天就来了,但……应该是陈霜燃……一定是陈霜燃……”
“当然是陈霜燃。”少年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舔,“城里杀官造反,刚刚做了一个总捕,怎么可能不是陈霜燃?但她为什么找我?小高,你糊弄我?说点我不知道的。”
“我……”对方为难了好一阵,“小兄弟,他……他这个倪破为什么突然过来找你,我……我也不清楚啊。你说……这些事情,他们也不可能告诉我。而兄弟这边……安排了船,自然要到楼上,看看出了什么事,可这个事情,大家江湖手足……高某一向也都是烂在自己肚子里的……”
“说!点!我!不!知!道!的――”
少年口中吼声响起,手中钢刀一转,下一刻,房间里只听砰的一声响起来,手掌被钉在桌上的瘦子脸上被猛地挥了一记,顿时间满嘴是血,两颗牙齿从口中被打飞出来。
惨烈的叫声回荡。
鱼王咬紧牙关,举起了手:“有办法、有办法……”
“什么啊?”
“高某……高某先前与刑部衙门的捕头有旧,私下里打过几回结过梁子,倪破杀宋小明,陈霜燃卖了一个大人情给我,她如今在城内搞事情,必定会要我还,高某在水上有面子……有些面子,事情闹大,这交情一定会再搭上,到时候我可以问,我一定全力帮你打听――”
“拖延时间,你晃点我?”
“高某以性命起誓――以祖宗起誓――”
宁忌的目光久久地钉住他,随后又游目四顾,看过了此刻房间里或是哀嚎或是恐惧的几人的神情。若是找人来严刑拷打,应该能问出一些事情来,但眼下,他倒也无法分辨更多了。
又盯了片刻,他将钢刀放到桌子上,搬来凳子,坐下。之后又拿来一块墨鱼干,在手上当扇子扇。
“没有关系。”他将手指在桌面上敲打,“说谎、拖延、心里有鬼……杀人什么时候不能杀呢。鱼丸、鱼……鱼什么来着?”
“少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嗯,你是这里的地头蛇……”
“高某不敢……”
“你特么……”
“是的。”
“嗯,你是这里的地头蛇……那就是说,交游广阔,三教九流的人,应该都认识。”
“……确实认识一些。”
“那今天,兄弟我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事情,陈霜燃这个小xx要搞我。你看,我很无辜的,我到了福州,没有找谁惹谁,我不想打打杀杀,也不想有事没事就要去杀人全家,我很温和,但是一个两个的,不知道怎么了,就想要对付我。那我找到他们,做了他们,不过分吧?”
“实在是……应有之义。”
“你说得对。”宁忌点了点头,随后伸出手指,“那正好,你是地头蛇,你帮我去打听、去找人,不管是搞清楚倪破为什么要来动我,还是找到陈霜燃,都可以。”
“兄弟一定……”
“给你……两天时间。”宁忌伸出三根手指,随后又掰回一根,“明天打听到,有结果,就来告诉我,或者到了后天,我再来问你一次。如果后天还是没有消息给我……那就是你们根本不想尽力。你是本地人,有家人、说不定还有孩子、有朋友……他们都会死的,你们六个,都是……公不公平?”
“……”众人的脸色微变,无人说话。
宁忌缓缓地站了起来:“当然,如果这件事,你们能帮我办好了,以后在这一块,你们可以说是我‘齐天小圣’孙悟空罩的,再往后,得罪了什么人,我承诺帮你们出手一次。我觉得你们应该珍惜这个机会。”
“一……一定。”鱼王站了起来,随后又道:“一定。”
宁忌看他一眼,朝门口走了过去。
由于敞开的地方已经被柜子挡住,他抬腿一脚将旁边的两块门板踢碎了,走了出去。
街道的远处,邓年转身离开。
更远一点的地方,也有两名捕快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
一人看着鱼王店铺的破坏,指指点点,另一人看着走来的宁忌,也是神色惊疑不定地与同伴交谈了几句,颇为怀疑这便是坊前与倪破打完了架便不见了的孙悟空。
作为能与倪破分庭抗礼的武林高手,对方消失这么长一段时间,然后面色不善地从鱼王的铺子里出来,这中间的可能性,便颇为耐人寻味了。
双方相互迎了上来。
宁忌首先开口:“官差大哥,后面那个铺子有人打架。”
被叫大哥,两名官差微微有些愣了,其中一人想了想:“哦,那是鱼王的铺子……”
“听说是你们这里的黑社会。”
“……啊?”
“就是坏人、地头蛇、流氓、蛆虫……”
“没错。”
“那应该是黑吃黑,你们过去看吗?”
“黑吃黑就……随便他们了……”捕快艰难地把话搭上,随后道,“敢问这位小哥,可就是夜市前头摆摊的孙悟空孙小哥吗?”
“嗯,是我啊。”
“孙小哥先前与那凶徒倪破厮杀……”
“没错,我就是苦主。”对方没能说完话,宁忌已经揽住了他的肩膀,“你们抓到那个混蛋了吗?”
“呃……啊?”
“还没抓住人?你们干什么吃的啊……”
街市上灯火暗淡了些许,由于晚上已经开始宵禁,这个时候,行人也已经减少了许多。宁忌与两名捕快回到银桥坊前市,看看曲龙并未被刁难,再望望四周,也就心中有数。
此后自然又有老捕快们过来找他问询,宁忌坚持自己是苦主,追着凶徒打了半条街终于没能追到对方,很是生气,之后又抒发了一轮“你们来得太慢”的感慨。一些捕快自然也想问问更多的东西,甚至也有如人之常情一般的“你没有问题对方为什么来找你”这种疑问,而事实上,在破案中这固然是有价值的疑问和思考,但只能算是私下里的思路。如果对方的武力值比较高,问出来则是一定会被打的,并且还会被问“你没有问题我为什么要打你”,这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的一部分。
由于武力值不够,整个案件,暂时也就没有办法在宁忌这边获得太多的突破。
纠缠了一阵,待到宵禁的时间渐渐逼近,宁忌与曲龙才收拾好马车,往怀云坊的方向回去。到得路上,宁忌才与曲龙又细细地说了这一晚以来的各种收获,让她参详了整个事件……
……
子时的钟声敲响,混乱的六月初二就此过去了。
执行宵禁的街道上有士兵固定的巡逻,由于从初一开始的冲突尚未停歇,偶尔还会有骚乱响起来,大抵又是刑部方面对某处贼窝进行了突袭。
丑时前后,才睡下不久的左文轩被人叫醒了,来的是安排在院子外头一处接头点的暗哨,带来了关于左行舟的消息。
他心中一阵轻松,赶快起床,之后出了左家的大院,沿着密道来到过去安排与左行舟街头的小房间里,随后,才微微愣住了。
房间里那道身影带着滑稽的头套,但他一看,便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你来做什么?”
“我是淫贼蒙面人,找你出去耍啊。”对方摘下头套,正是宁忌,“去个好地方。”
左文轩驾了马车,照着对方的指使在城市之中一路往东走,途中宁忌问了一句:“左行舟还没找到?”左文轩微微一愣,随后知道再遮掩也没什么意义。
双方来到银桥坊鱼市对岸一处破旧的仓库里,折转了几次,在搬开一垛草料之后,他看到了躺在其中的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对方身上缠着些很是随意的绷带,但自然不是左行舟。
“这……”
“灌了麻沸散,送给你了,你对他做什么都行。”
宁忌伸脚,往对方身上踢了踢,随后道:“还有一些事情,要跟你通气……”
“你又在搞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最敏感……”
“我做了个局,也许可以帮你找到陈霜燃这个小bz。”宁忌看着他,平静地说道,“见到她的第一时间,我立马剁了她,你说好不好?”
左文轩张了张嘴。
“……你还会做局?”
……
由于朝廷的体面,眼下的这段时间,并不能粗暴的封城,但在尽量不扰民的前提下,在城市当中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进行户籍查证还是可以的。为了能用这场行动给陈、蒲一党造成最大程度的压力,即便是铁天鹰也在皇宫里规划整个工作的步骤到了凌晨。
天快亮了。
弟子宋小明于昨天傍晚遇刺,但即便外头送过来了一些进展的消息,他到这一刻,仍旧没能出宫去查问这件事情,又或是去看一眼弟子的遗体状况。
寅时过半,正是天明前最为黑暗的一刻,他让皇城司里工作了一晚的人下了值,外头便有人传讯唤他,他到得外间的广场上,穿着单衣的左文轩笼着袖子在等他。
“铁大人辛苦了。”左文轩道,“一晚没睡?”
“匪人猖獗,徒弟都被人杀了,未免有些睡不着。”铁天鹰拱了拱手,“接下来查户籍的安排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左大人这里,莫非也是睡不着?”
“睡着了,又被人叫了起来。”
左文轩笑了笑,随后领着铁天鹰朝外头走去。
一路出了皇宫,左文轩驾着车往南行:“宋捕头的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案子很清楚,只是凶徒恐怕不太好找到,外头递了些进度过来,我明日或许去调查一下。”
“有银桥坊的进度吗?”
“……”铁天鹰的目光望向了左文轩,过得片刻,方才道,“说的正是这里,左大人为何……”
“银桥坊的人没有问题,想替他们做个保,铁大人手下留情……”
“哦……那他们知道的消息……”
“正是有许多细节,要与铁大人沟通……”
寅时将尽,天边正亮起些微的鱼肚白,左文轩将马车在一处安静的院落前停了下来。四周无人,里头的房间也颇小,左文轩与铁天鹰都查看了四周,方才准备开锁进入。
“这个事情,左家只有我知道。”左文轩握着锁头,说道,“至于整个朝廷,我也只打算告诉铁大人你一个,为免消息走漏,铁大人切记,对任何人都不能说。”
“……知道了。”
“另外,铁大人,有查问出任何的讯息,不能用,必须与我通气后再做商量。”
铁天鹰想了想,笑起来:“我总得见见货,才能知道要不要同意吧。还是说,我若不点头,左大人便不开锁了。”
左文轩看了他两眼,随后才终于打开门锁。
房间里是仍旧处于昏迷之中又被加了几根铁链的男人。铁天鹰走过去,静静地打量了他一阵,随后,微微蹙眉,望向左文轩:“倪破?”
左文轩点了点头。
铁天鹰笑了起来,这才更加仔细地观察了这里,掀开纱布看那一处处刀伤时,目光逐渐惊疑不定,随后还一处处的数了起来。
“……十五……十八……二十……这……”
“他全身上下,一共是三十七刀,未中要害,但血也放得差不多了,麻沸散的计量,大概还能持续一段时间,但接下来,就交给铁大人你处置……怎么都行,只有一点,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在我首肯之前,不可以用。”
“有这份大礼,一点小事,文轩只管吩咐。”铁天鹰望向昏迷中的倪破,冷冷地笑了笑,他混迹江湖多年,如今虽然说起来投身大义,许多手段都尽量的正当大气,但死了一个视若亲儿的弟子在眼前,这一刻的他,便绝不是什么良善的好人。
随后又望了望左文轩:“倒是文轩哪,你们左家,如今在老夫看起来,真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距离宋小明的死还不到六个时辰,满城的捕快还在到处像没头苍蝇一般找线索,左文轩竟就将身受重伤昏迷凶徒送到了自己眼前,尤其是对方身上的三十七刀,刀刀未中要害,只是想起来这是一场怎样的打斗,都让人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左文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此刻,也不知是自豪还是微微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唉……谁说不是呢。”
又是七千字……我本来想分成两章,不知为什么,还是当了个厚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