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金榜公布后,到了五月,榜上有名的士子们也开始琢磨开了,有门路的寻门路,没门路的费尽心思想入了某些贵人们的眼谋些门路。朝廷也开始逐渐安排着这些进士们的任职了。状元徐成山直接被皇帝指派到江南去任了知县。王家这头也早就商议妥当了,避开户部和工部,选了礼部。
陈旭这头却迟迟没定下来,虽说是陈家旁支,可毕竟是一甲第二名,又有陈三老爷的看中,陈家人自然也多了几分重视。依照陈家几位老爷的意思,自然是留京任职最好,可这职位上头却让人费神了。陈大老爷和四老爷主张进户部,陈二老爷偏向吏部或礼部,陈三老爷嘛,中意翰林院。
徐成山得了任命后,喜不自禁,他蹉跎了这么些年,总算有地方施展拳脚了,心都跟着飞去了江南。被家里老管家拉着歇了几天,就急吼吼地收拾了东西,说是要先去熟悉熟悉。临走的前两天,徐成山拉了王烁和陈旭到揽月楼喝酒,也算是为自己饯别。
王烁和陈勋被徐成山拉着一通海灌,末了两人都有些头重脚轻,偏偏徐成山神志清醒地端着酒碗哈哈大笑,还要再劝,王烁两人忙推了,连说喝不得了。
徐成山也不强逼,自个儿叫了一坛子酒,慢慢喝了起来,边喝边说叨开了。直到半坛酒下去,徐成山眼里这才有了几分醉意,舌头也开始打转了,唠唠叨叨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到最后竟然抱着酒坛子哭了起来。
王烁二人见状只得面面相觑,手忙脚乱地上前劝了几句,却越劝越没用,只得任徐成山哀嚎。转身招过一旁候着的小厮。几个人架着哭得晕晕乎乎的徐成山将人送回了状元府。
王烁和陈旭跟在后头看着人被徐府的老管事接近了屋,这才松了口气。两人本来喝得不少,只是歇了一阵,又被路上的风一吹,酒意也醒了一些,在路上慢慢说起了闲话。
“王兄是留在礼部了?”
王烁笑着点了点头,拍着陈旭的肩膀道:“子朝不必如此客气,唤我小字谨言便可。家里人商议好了,先在礼部任三年,日后再看看情况。总之能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就好。你呢?”
陈旭微微叹了口气,笑道:“我不如谨言你,原想着能留在工部。或者像徐兄一般外放,为一方父母官。只是京城的几位伯父想劝我留在朝中其他各部。”
王烁也跟着叹了口气,重重地拍着陈旭的肩膀,想了想,笑道:“陈家几位大人为官多年。自有想法。我也不多劝你,只是你们家都搬来了京城,你亲事都没定,你若外放,家里头父母可放得下?若是去工部……”王烁顿了顿,怅然笑道。“去工部也好,只是是非多,子朝多留心才好。”
陈旭听王烁说得恳切。心里自然也亲近了几分,笑着说了声多谢,又顺带恭贺了一句王烁被赐婚一事。
王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朝陈旭笑了笑,道了声谢。
陈旭见王烁脸色有些不对。心里疑惑,却不再多问。
王烁一路回了王家。伸手挥退小厮,径自去了书房,将抽屉里那幅字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展开了,似对着珍宝一般细细摩挲着,眼里渐渐浸出水雾来。良久才自嘲地笑了一声,将那副字重新收了,放进了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上了锁。人往后倒在椅子上,手捂着眼睛,无声无息地流泪。
自见了她,他心里一直都很欢喜,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妻子会是那样小的姑娘,大大方方,笑起来明媚如春,害羞的样子更是好看,让人止不住心软。到最后,他却要错过她了……
萧夫人听人禀报说儿子回来了,这才松了口气,朝阮嬷嬷皱眉道:“五郎这些天有些不对。虽说脸上没什么,可他心里必定有疙瘩,他对林家那丫头的心思……算了算了,他一向清醒明白,袁家三丫头也不错,过段时间就想明白了。——明儿说他喝了不少酒,嬷嬷快去厨房看看,让他们煮碗醒酒汤送过去。哎,我还是过去看一眼。”萧夫人叹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匆匆往王烁的小书房去了。
陈旭回到家中时,脸上还带着点酒后的红晕。苏三太太担忧地吩咐丫头伺候陈旭梳洗,又让厨房煮了醒酒汤,看着陈旭喝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喝了这么多酒?”苏三太太心疼地拉着陈旭的手问道。
“没事儿,母亲不用担心。是徐兄外放,今儿为他饯别,多喝了一杯。”陈旭脑袋仍有些晕,但说话清楚,笑着安慰道。“天色晚了,母亲快去歇息吧。”
苏三太太点了点头,还没走出门口,人又转了回来,迟疑了一瞬,询问道:“今儿有好几家太太过来作客,问起了你的亲事。前儿我去陈家,你几位伯母也提了两句。母亲想着,就在你伯母提的那几家里挑个好姑娘,可好?”
陈旭猛然睁开了眼睛,眨眼间却又泄了气一般,浑身无力地倒在椅子上,低声道:“儿子不孝,让母亲费心了。”
苏三太太皱着眉头,满眼都是心疼,想了想,盯着儿子瞬间憔悴的脸,长叹了一口气:“林家那位姑娘似乎也还没定亲,母亲再去问问吧。”
陈旭身子一僵,随即从椅子上站起来,满眼惊诧地看向苏三太太,脸上跳动着惊喜。
苏三太太勉强笑了笑,拉过儿子,声音温和地叹道:“你的心思,母亲也能猜到几分。林家那位姑娘,虽外头说有传言说命格不好,但到底是无凭无据的,母亲也不多想了。哎,回头悄悄让人给合合八字,若是合得上,最好不过。”
陈旭双眼微红,低着头嗫嚅道:“儿子多谢母亲。”
“你是我儿子,母亲盼的不过是你过得好些。”苏三太太轻轻叹了一声。
西宁王府内,卫王妃正拉着西宁王唉声叹气,同样是为儿子的亲事忧心不已。
“我正想着去拜访刘三太太呢,谁知道……哎,还是过阵子,等刘三太太出了热孝,我再去探探话吧。王老夫人那样的人,怎么说去就去了?”
西宁王同样是满肚子郁闷加无奈,听卫王妃叹了半天,西宁王心思一转,又笑了起来。再过三月,北边的战事差不多就能有个眉目了。卢家若是去林家提亲,别人就是能想到那丫头有古怪,那也是时过境迁了。再说,他卢家的媳妇儿,在北边做点生意,那是再自然不过,谁也甭想打主意!嗯,或许还能让皇帝赐个婚。想到此,西宁王瞬间心情舒畅了。
“不妨事不妨事!等那兔崽子回来也一样!哼,他还不让老子多管,老子就等着他来求老子!”西宁王捻着胡子得意地哼了起来。
卫王妃哭笑不得,连连摇头却又无话可说,这父子俩从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林晚这些天在庄子上住得还算舒心,偶尔跟着二妞去庄子外头的小溪里看着几个庄户娃子捞鱼摸虾,心里的郁气也散了不少。这么住着,日子滑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五月中旬。
两只小狐狸已经被连翘喂得胖了一圈,林晚心惊地戳着小东西圆滚滚的肚子,嫌弃道:“这也长得太快了!胖成这样,就是放了你们,也跑不掉了!”
正收拾着屋子的秋梓噗嗤一声,好笑地看着林晚。“前头玉竹说要放了,姑娘不还舍不得!”
“这不是舍不得!”林晚忙将手指收了回来,瞪着笼子里的小白狐,哼道,“姑娘我好吃好喝地养着它们,还没回本儿呢,自然不能白白放跑了。”
周明在一旁好笑地看着林晚逗狐狸,闷了半天,还是摸着脑袋解释了一句:“姑娘,这狐狸前头长得快,可成年了也就比现在稍微大点,再要长就不行了。”
林晚斜睨了周明一眼,哼道:“又让你传话来了?”
周明讪笑两声,却仍旧一板一眼地传了话:“爷说了,后头这两个月怕是不能往这边传消息了,让姑娘甭担心。胡万达那头也暂时没了消息,只是人一定会给姑娘带回来的。爷还说,等他回来,再给姑娘捉两只狐狸!”
林晚手里的茶杯一个不稳,水溅了一手,嘴里的茶也差点喷了出来,瞪着周明不耐道:“让他自个儿打仗去!别整天想着狐狸狐狸的!”
这死黑脸自从让人送了狐狸过来,每回传话就没少过狐狸!他就不能说点别的——不对,别的也不用说。还让她不用担心,谁有那闲工夫去担心他!林晚气闷地哼了一声。
周明忙笑着应了,一转身又不见了人影。
秋梓在屋里同连翘对视一眼,无声无息地抿嘴笑了起来。姑娘对卢将军是从头嫌弃到脚,就没过待见的时候。
“别笑了!”林晚恨恨地斜了屋里的丫头两眼,气闷道。
正说着,玉竹从外头跑了进来,回道:“姑娘,外头廖掌柜来了,丁长安也刚递了话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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