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屋漏偏逢连夜雨。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东海的秋末下起了倾盆大雨，原本就严重不够用的工期，硬生生是被逼停了。
民工们这下连演戏都懒得上阵，索性直接装死，撂挑子不干了。
自建房里灯光明亮，一群民工围坐在一起，挫着麻将，吹着不着边际的牛皮。
王莽乐得看好戏，喝了点小酒，借着酒劲道：
“看见没？我怎么说的来着，他彪子照样是拿咱们没有半点招儿，再能打还不是得报废，就这么晾着他！”
民工个个愁眉苦脸，没那个闲心乐呵。
“大哥，虽然彪子是吃瘪了，但大家伙心里头看着也不是滋味，咱们故意装疯卖傻，拖延进度，还吃着白食！”
王莽这几日被众星捧月般供着，哪里受得了自己的狗腿子，忽然胳膊肘往外拐。
顿时怒从心起，拍桌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都动手打人了，你还向着他，你有没有为咱们民工考虑过？”
“他这是赤裸裸的资本主义剥削，我们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要不是今天有我充当军师，你们指不定全被胖揍一顿了，清醒点吧！”
王莽完全是拾人牙慧，赵斯宁教训他们的话，全部原封不动，照搬过来，果然这就是比爆粗口强多了。
怨不得赵斯宁有钱呢。
三言两语就把大字不识几个的民工们，忽悠的团团转，原本倒戈的民工，也纷纷站回了队伍当中。
王莽的地位再次提高
“草，我以后也要一直保持头领的意识，有这群人拍马屁，感觉还真是不错！”王莽小声呢喃道，面上笑意更甚几分。
与此同时，汽车的轰鸣声再度响起，见没人回应，车喇叭刺耳的声音传来！
“哔哔哔——！”
很快，彪子站在瓢泼大雨中，扯着嗓子道：
“干什么呢？还不赶紧迎接新来的工头！”
是彪子？见识过他的本事，众人心内一震，后背直冒冷汗，却有人捕捉到了重点：
新上任的工头，会是谁呢？该不会是红赵厂子里的女老板吧！
王莽心乱如麻，赵寒玲可不是好惹的主，又或者是李成枫的小弟，赵寒海？那就更完蛋了。
这兄妹俩，无论是哪一个，他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放下手中的麻将，王莽硬着头皮，从屋子里钻出去，混进了大部队。
探头一看，这压根不是赵家兄妹俩任何一人，而是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更可笑的是，这人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一看就是苦日子过惯了，估计是第一次来东海，穿着打扮还比不上这群穷酸民工呢。
这不是开玩笑嘛？
他当工头？拿自己都能取代李成枫的位置了。
地地道道的农民还差不多，简直是丢人现眼！
王莽就差手舞足蹈了，可惜众目睽睽之下，他再高兴，也只能憋在心里！
与此同时，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了李大平的脸上，这幅样子根本不像，意识里的包工头，反而更像是逃荒的难民！
这块头还比不上工地上的民工呢，彪子也是一阵无语，自己都震慑不住这群无法无天的玩意儿，凭李成枫的老实大哥，他还真没看好！
“保持肃静，基本的礼貌难道没有吗？爹妈教的，都到狗肚子里了？工头，你快致辞。”
彪子的威严还是不减当初，一众民工迅速闭上嘴巴。
李大平哪里见过这么多人，更不要说致辞了。
简直是无稽之谈，在电话里，李成枫也透露了一些工作内容，但他也是无头苍蝇，尚在摸索中。
不过李成枫都开口恳求了，作为亲生哥哥，他没有不来的道理。
气氛静的可怕，半晌过后，李大平鼓足勇气，支支吾吾道：
“乡亲父老们，我……”
“工地的老板叫李成枫，我是他的亲哥哥，叫李大平，之所以来当工头，也是弟弟亲口拜托我的，相信你们可以理解，兄弟情义。”
“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努力了大半辈子只是个种地的，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李成枫这个弟弟出息，算是咱祖上积德，我平日里也就和大家伙一样，老婆孩子在家里，种种地，顺便操持家务，我呢，偶尔出来打打工，但是从来没管过别人，还一下这么多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大家尽管提！”
“我来之前，也有听到弟弟拖欠工资不给，你们放心，我以人头担保，李成枫真的是脚踏实地的人，从来没有跟过他的手下，说过他一句不好，就算是他跑路了，我李大平也不会跑，都是为了贴补家用，我将心比心。”
李大平扫视一圈后，鞠了一躬，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顶着大雨，开始默默地施工。
夹芯泡沫板不停的被拼凑。
民工们对视一眼，都不敢去看独自劳动的李大平，工头尚且如此，他们还吃干饭，这也他说不过去了。
90年代背景下，大家的思想都很单纯，没几个偷奸耍滑的，都知道拿钱就得替人办事。
李大平说的话虽然没有多慷慨激昂，但字字句句，都是从他们的处境考虑。
李大平作为农民，能设身处地的为他们着想，有几个工头能如此诚恳？
再说了，拿了钱，吃了饭，有什么理由享福呢！
就算是下着大雨，远在家中的妻儿肯定还在为了家务忙碌，甚至还要下王插秧。
但一个家庭的顶梁柱，还在不学无术，跟风凑热闹！
人人都愧疚的低下头，沉思。
见此情景，王莽心内暗道一声不妙，急忙阻拦道：“这工头说的是有几分道理在，但是下着这么大雨，出了事谁负责，等雨停了再说吧！”
民工们个个像被定在原地似的，任由王莽怎么推搡，也分毫不让。
彪子的眸子瞬间凌厉，笔直的刺向王莽。
赵寒海特意交代了，要让他暗中调查出，到底谁在背后耍阴招，撺掇民工闹事，拖延进度。
还没有费力气，他就已经找出了罪魁祸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看来今天雨是停不下了，被劝阻回自建房的众人，心思再也无法安定。
包工头没有一点苛责，反倒让他们觉得无地自容了，这么好的老板，上哪里找？
“算了，就算记恨彪子，也不能让刚上任的农民这么造啊，你看他这小身板！”民工里的一位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
“绝对不行！”
王莽见状，立马双手拦住房门：“就算他再可怜，也不能有同情心，再说了，包工头有几个好人，他可是李成枫的哥哥！”
“是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彪子逼入绝境……下回再这么闹，说不定全得卷铺盖滚蛋。”另一个胆小怕事的民工附议道。
“你们真是，不把人当人看！”
年龄稍大的民工拍案而起，激动的开口：“我还得为家里的妻儿，顶着一片天呢，要是眼睁睁看着工头干活，自己在这享福，我还有脸回家啊！”
“彪子就算不给钱，我也能去劳动局告他，咱们这么多人都在呢，怕个什么！我不能看着，工头一人受难！”
“那我也去帮忙！”
“我也搭把手！”
……
人是最容易心软的动物，特别是这些感同身受的民工们。
同样朴实的李大平，很难让民工们树立起敌意，他们下意识把李大平，也当成了同伴。
众人推搡着，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人流，王莽反锁住房门，厉声呵斥道：
“这新来的工头，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药，就看他可怜，就得放弃咱们的拖欠款吗？我们得看清形势……”
“拉倒吧，你简直是在这给咱们画大饼呢，要看，你就自己呆在这，慢慢的看吧！”
为首的民工连带着几个老乡，一把将门破开，招呼着身后的民工，往瓢泼大雨中冲去。
“赵家屯的，出来了就别让人看不起咱们！”
“是啊！高家乡的别愣神了，都走吧！”
……
一批又一批三五成群的人擦肩而过，仅凭王莽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抵抗！
几分钟以后，整个屋子里就剩下五个人，王莽被其余四人围在中央，四人都是平日里，马屁拍的最起劲的小弟。
“大哥，这咋整啊，人都跑没了，我们现在……去施工现场还来得及吗？”
王莽牙根都直打颤，努力镇静道：“去！你们四个先走，我还得换身行头！”
得了指令，四人马不停蹄的往雨中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