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大哥的纯朴
厂子里，各类机器都在高速运转，巨大的机械声此起彼伏。
冯雪莹是个裁缝，此刻正在快速量样衣长度。
到底是做了很多年的技术职工，冯雪莹工作起来麻利的很，眼观鼻，鼻观心。
江雪却在此刻不合时宜的凑了上来，附耳道:“我可告诉你，今天我撞破了不得了的事情，要不要听听？”
冯雪莹和江雪几乎是同一时间进厂，这么多年也明白她的德行，大多数是道听途说的传闻，再到她嘴里一顿编篡，索性也没有搭话。
“咋的，还和我摆架子！”江雪露出嫌恶的表情，又得意忘形道:“你倒是顾着辛勤工作，你家那个野男人，都不知道撒了多少种子！”
江雪的话宛如一记晴天霹雳，冯雪莹手里动作一顿，明显是被她刺激到了，她掺声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撒种？”
“哦，看来你还不知道啊，我以为你一直忍气吞声呢，我说你家那个野男人，和巧姐搞在一起了。”江雪对于冯雪莹绝望的神色，很是满意，又补刀一句:“啧啧，出来的时候，李成枫的脸都带着一抹红。”
冯雪莹没有做声，只不过尺子也对不准了，动作也随之慢了下来，不知为何，她的整颗心都被揪紧了，一时间喘不上气。
换做从前，她根本不会相信，毕竟新婚当晚，冯雪莹就见识到了李成枫那方面有缺陷，自己老婆都不行，还能对着一个寡妇？但眼下不一样了，她能感觉到，昨晚的李成枫，反应根本不像是不行。
或者是，李成枫只对自己不行吗？
冯雪莹并未像预想中一般，大哭一场，反倒平静的做活，连句话都不说，江雪不满道:
“你现在不去问你家野男人，往后也就问不着了，不过也是，他就是个无业游民，比乞丐也没强多少，天天闲着，不和巧姐这个寡妇乱搞，还能做什么呢！”
冯雪莹眉头一皱，低声反驳道:“你胡说，我不会相信你的，我自己的男人，我心里有数……”
“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等巧姐有了李家的孩子，你和乐乐那丫头，都得卷铺盖滚蛋，不信，你就看赌狗能不能做出这事！”
“你是长得美，但不如巧姐骚包啊，哪个男人不喜欢骚婆娘？我是男人，我也喜欢玩的开的。”
冯雪莹不愿相信，但脑子还是忍不住乱想，江雪的这些话，让她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碎了。
……
李成枫打开家门，环顾一周后，发现冯雪莹还没有下班，正要转身去接孩子放学，就听到一阵平缓的敲门声。
“砰砰砰！”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是能听见的程度，来人是个有耐心的。
李成枫以为冯雪莹回来了，面上一喜，应了一声后，便匆匆开了门，没成想，是一大一小。
李成枫一眼就认出，这是原身体的亲大哥，李大平，男人身高得有一米九，是祖传基因的高挑，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影显得单薄，瘦削的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唇瓣发白，还没到三十岁的年纪，就已经生了白发，想必是平日忧愁过度。
“哥，你大老远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虽说，李成枫只是占据了这具身体，但对于原主的亲人，他都有不可言说的愧疚，所以此刻格外激动。
李大平还没接话，李成枫就注意到了同样身形瘦弱，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小侄子。
“小天，我都想死你了，都长这么高了！”李成枫一把将小侄子捞起来，抱起转了个圈，又在额头印上一吻，父子俩都惊诧这样的举动，原主从来都是吊着驴脸，对孩子也是百般嫌弃，李大平打量一遍后，露出无奈的表情:“麻袋里是刚丰收的农作物，你留着吃吧，别偷偷卖了换钱！”
叮嘱完后，李大平拉着小天就要离开。
李成枫心里直泛酸，一把锁住房门。
“我们兄弟俩，都多久没见面了？家里情况如何，我挂念的紧。”
李大平的眸子透出点不可思议，叹气道:“家里一切安好，你不用太担心了，父亲还在医院里治疗，就是医院又开始催收了……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都会好起来的。”
李大平只报喜不报忧，李成枫压根不相信，他们父子俩这样的着装，能把日子过好，只不过是不想让他这个弟弟徒增烦恼！
李成枫拍了拍李大平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说话，随后走到卧室里拿出所剩不多的香蕉，递给小天，小天摇摇头道:“叔，我就不吃了，来的时候刚吃饱，乐乐肯定喜欢吃。”
李成枫宠溺的摸了摸小天的脑袋，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小天已经这么懂事，他不好再强求，索性道:“哥，催收的数目大概多少？我这里还有点呢。”
“再没钱，我也不会要你的钱，现如今，你自己的日子都快要过不下去了，留着点和雪莹好好的吧！”
李大平眉头拧成一团，看来是铁了心不想收他的钱，眸子里的光芒也被岁月消磨殆尽。
李成枫没有做声，只是自顾自从兜里掏出几十张票子，笑着道:“没事，咱们家日子现在过的可是风生水起，昨天还吃了锅包肉呢，这里是两千块，还够一段时间！”
整整两千元，这在当时算得上一家三口，一个季度的开销了，李大平惊的站起身:“我们家是穷，但不能没有骨气，你是不是又去赌了？不对，你逢赌必输，你是不是背着家里人去偷去抢了？”
“我不管你今天说什么，你也得老实交代了！”
看见大哥满头大汗，手足无措的样子，李成枫竟有些心酸。
“大哥，你放心，这些钱绝对没问题！”
“小枫，雪莹的收入不高，你又没有正儿八经的工作，这钱……”
“大哥，我也想清楚了，不能再这么吊儿郎当下去了，我最近找了份工作，这钱是我赚来的。”
见李大平满脸不信，李成枫急忙补充道：
“大哥，我在服装厂帮人卸货，一天能赚不少钱。”
见弟弟找了个正紧活干，李大平长叹了一口气，眼里竟闪出了泪花。
“好好好，这可是个正经差事，咱们这个家终于有盼头了，咱爹听了，病保准能好！”
说完，李大平往手上吐了口涂抹，数了七张钱，将余下的几张，退了回来。
“小枫啊，咱爹的医药费，两千出头，你前些天寄来了一笔，加上这七百够了，剩下的大哥出。”
见李大平如此纯朴，李成枫心里百感交集。
“大哥尽心尽力，伺候了父亲五六年，一句怨言没有”
“大哥，我这个活能赚不少钱，这些钱你先收着，等我发下来工资，再往家里寄。”
大哥手头肯定不宽裕，这三百块钱能顶一阵子，但他还是没有收下，只是嘿嘿的笑着。
“小枫终于长大了，你能好好过日子，大哥已经很知足了，以后，你就跟弟妹好好过日子，你能撑起这个家，我和爹也就放心了。”
李成枫脸上火辣辣的，既羞愧又有些激动，仿佛一团烈火，冲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即便他生前，富甲一方，高高在上，也没有体验过这种亲情的温暖。
他立刻拉住了大哥的手，急忙说道：
“先……先别走，我带你们下馆子去。”
一路上，李大平不断嘀咕，絮叨着钱不好赚，多次想要改道，但拗不过李成枫。
几分钟后，三哥人来到了一家苍蝇馆子，点了三大碗牛肉汤，六个锅盔。
喝完牛肉汤后，李大平开始吸溜碗底的粉丝，又拽进去了三个大锅盔。
吃完后，不停的夸赞城里的牛肉馆，就是地道。
完事后，李成枫带着两人，去了东海市的百货大厦。
一旁的小天，喝了一大碗牛肉汤，肚子像皮球一样，不断打着饱嗝。
望着五六层高的大厦，李大平和小天，有些局促不安。
说破天也不进去，李成枫软磨硬泡，硬生生把父子俩，拽进了大厦。
“小枫，别乱花钱，咱赶紧出去。”
说着，李大平就想跑，李成枫急忙拉住了他。
“大哥，你难得进一次城，小天也大了，也得添几身新衣服了。”
看着小天开缝的秋衣和打着补丁，短半截的裤子，李成枫有些心酸。
李大平无奈叹了口气，怯生生的从一楼，到了二楼，一路上也不敢抬头。
最后去了，“某踏”旗舰店。
在九十年代，这种旗舰店，在东海市，已经算是普通人消费不起的大品牌了。
小天虽然瘦，但个头不小，一米六多的个子，穿这种运动风的衣服，再合适不过了。
李成枫笑嘻嘻的蹲下身子。
“小天，看上哪一件告诉二叔，别怕，大胆挑。”
小军怯懦的抬起头来，看着整整齐齐的衣服，紧紧抓着裤脚，看了半天，指着一件深蓝色的运动装。
这副怯懦的模样，一时间让李成枫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