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祥云犼一声咆哮,神性自然,翩翩一跃,冲向了大司马。
大司马镇定自若,一手画圆,幻化冰刃,一手执鞭,正面迎上。
岂料刀刃方一碰上,那祥云犼便化作了一团雾气,大司马径直自其身体中穿了过去。
“哼!竟是虚幻之物。”大司马讥讽道。
那团雾气再次汇聚成型,飘在半空,鬃鬣无风飘逸,煞是神气。
就在这时,祥云犼一声长啸,一道道飞刃迸射而出,直取大司马面门。
本想着不过是虚幻,大司马便没有放在心上,可飞刃几近,他却本能地察觉到危险,连忙举鞭抵挡。
飞刃打在冰剑长鞭上,发出阵阵“乒乓”响动,逼得大司马连连后退。
竟是实打实的气刃!
大司马面色一沉,身形一转,将冰剑一把插在了地上。
地面顿时升起一道冰墙,将风刃悉数挡下,可风刃却接连不断,冰墙不多时便出现了几道裂缝。
片刻功夫,就在最后一道风刃打下,冰墙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然而冰墙后面却没有大司马的身影。
远处的陆英眉心紧锁,他一直紧盯从未懈怠,生怕巽风真人有个闪失。
虽说风刃打击下,激起了些许雾气,却从未有人从中脱离。
那老头儿是何时逃脱的?
就在陆英诧异之时,定风祥云犼的身形晃动了两下,便化作一团烟雾散开了。
这大狮子瞧着派头不小,怎的恁不禁用……
陆英腹诽着,却见巽风真人的两个分身,一个被刺穿了身体,一个被打碎了头颅。
好在这两个分身不过袖中风所化,面上一瞬的错愕之后,便化作了两团风,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如同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而做到这些的,正是消失不见的大司马。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消失,又如何来到分身身后的,只知道他出现的时候,两个分身已经消散殆尽。
与分身一同消失的,还有巽风真人,就连大司马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阁下可真是好眼力,居然能看出此术的关键所在。”
巽风真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无处不在,又处处都在。
听得此言,陆英心中又是一阵腹诽:
呵,看不出的是个瞎子吧,上来就大张旗鼓地搞了两个分身,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术法关键似的。
这巽风师叔是想闹哪样,别人又不是傻子,说这么句话,搞得连他都不好意思了……
殊不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巽风真人的障眼法,目的不过是为了掩盖他接下来的行动,而方才的夸赞,也不过是在讥讽大司马而已。
可大司马似乎并未受到影响,见巽风真人没了踪影,便径直向着陆英这方疾奔而来。
他的目的,自始至终,就只有赤琰子一人。
见大司马来势汹汹,陆英吓了一跳,转瞬之间,心里已经过了千百遍应对之策。
总不能丢下赤琰子一个人跑吧,他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就算没这层关系,换做旁人,也万没有弃之不顾的道理。
可是就凭他,又怎可能是这老怪物对手?
然而大司马却并未如愿,而是在丈远之外,被一股无名之力拉扯住,进不得半分。
就在陆英舒了一口气之时,大司马竟被拽飞,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尤其是陆英,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相比来说,大司马倒显得淡定了许多,毕竟能召出定风祥云犼之人,必然是有些手段的。
方才那一下看似厉害,可大司马却毫发无伤,起身后只是掸了掸尘土,便审视起了现在的局势。
刚来的老道,道行并不算深,只是这奇术怪诀有些难以应对,想要越过他杀了那人,想必没那么容易。
要应付此人,寻常手段怕是不行,除非再次化形妖身。
但若是化成妖身,那弱点便会再次显露,势必会给旁人可乘之机。
大司马盯着赤琰子的方向,心中计较着利害——那里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小道,他可是知道自己的弱点所在。
可相比于魔族社稷稳固,他这条老命又算得了什么!
雾气复生,狂风又起,卷积汇聚,游龙不止,贯耳不绝,奇兽再临。
这下可把陆英搞糊涂了,这老头居然幻化妖身自曝其短……
他怎么敢的……
幻化妖身的大司马,巨爪一起一落间,霎时间地动山摇,狂风不止。
随着周围的震颤,一道道莫名的灵气游走不断,渐渐汇聚成了巽风真人的模样。
只是这巽风真人只有半身虚影,如同烟雾一般,斑驳处竟还燃烧着火焰。
方才那一招,是巽风真人的保命本事,将灵气分散,密布四周,以元灵精准地控制着每一丝灵气。
这种做法极为危险,一个不小心,便会伤及元神,更莫要说肉身受损了。
不到万不得已,巽风真人绝不会用。
但现下可是用的血符,便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只是如此一来,血符分身怕是便保不住了。
不过能钳制住这样强劲的对手,倒也不算太亏。
“少英,师叔只能帮你到这了,机会难得,切莫犹豫。”
话音刚落,巽风真人的半身便开始消散,灵气不断地往大司马的鳞片中钻去。
陆英先是一怔:师叔这是要殉道?就这怪物,不至于吧……
可一瞬间的回神,顿时怒意横生,抄起双锏,大吼着冲向大司马。
大司马正要出招,却发现自己竟一动也动弹不得,浑身就如同锈死了一般。
陆英纵身一跃,对着那逆鳞一锏砸下,痛得大司马长啸不止。
如同炸雷一般的吼叫传入耳中,可陆英却不管不顾,只抬手又是狠狠的一锏。
大司马口中顿时血沫四溅,逆鳞也深深地扎入了他的肉中。
可就在陆英准备砸出最后一下时,大司马身上顿时窜出一道道冰刺。
千钧之际,两条藤蔓蓦然窜出,紧紧地捆住陆英,将他拉离了险境。
可陆英哪肯罢手,眼眶通红,大吼不止:“放开我!放开我……”
师父已死,师叔又在眼前殉道,叫他如何能不癫狂?
赤琰子哪敢松开,无奈地摇着头:这臭小子,真是太鲁莽了……
就在方才,巽风真人挡在赤琰子身前之时,两人便已经极快地互通过了。
所以对于巽风真人所为,赤琰子并未见丝毫慌乱,只是淡定地在一旁养精蓄锐,直待给大司马遭受重创。
巽风真人料到陆英会因此失去理智,故而才会不遗余力地使出这一看似破釜沉舟的招式。
所有的一切,只为给赤琰子创造最后一击的机会。
就在这时,雾气再次弥漫,大司马变回了人形。
只是这一次,大司马却跪坐在地,口吐血沫,全然没了往日的威风。
随之变化的,还有一道符箓,燃烧着自半空落下,最终化成了一团灰烬。
可红了眼的陆英哪里看到这些,嘶吼着要去杀了大司马。
赤琰子无奈,一掌拍到了陆英脑门,指着灰烬道:“傻小子,看好了,那是分身!”
陆英先是没反应过来,犹自愤怒地挣扎着,待赤琰子的话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后,这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啊?”
陆英傻傻地盯着那一团灰烬,半晌说不出话,直到赤琰子解开木诀,这才泄力地瘫坐在地。
原来师叔不是殉道……
这老头儿,怎的也不将话说明白,害得他出了那么大的糗……
见陆英老实下来,赤琰子又是无奈一笑,随后自袖中掏出了金钱剑,咬指一划,便化作了一柄金光长剑,缓缓地走向了大司马。
大司马头也未抬,只放声一笑,好是苍凉。
戎马一生,今日便走到尽头了么?
黄色的袍摆映入眼帘,大司马撑着蛟龙鞭,费力地抬起头。
“身为魔族,竟与凡人为伍,就不觉得羞耻么!”
赤琰子盯着眼前落魄的老人,面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魔族,原来自己是魔族。
想来师父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在那一日问出那样的话。
……
“阿琰,倘若有一日,你忽然发现,自己同旁人不一样,你会介意么?”
……
赤琰子自小便知道,自己与旁人不一样,可那又如何?
荼蘼仙子对他视如己出,悉心呵护,教以道义,与母亲一般,是他最敬重的人。
……
“我为什么要介意?”荼蘼近乎脱口道“你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样子,那都是我的徒弟,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
师父从来不会在意他是谁,他是什么,师父只会说:“身为弟子,要听师父的话,莫要听旁人乱嚼舌头。”
……
“阿琰你记住,你是谁并不重要,你想是谁才重要,旁人说的,永远都不算。”
……
他永远是师父的徒弟!
长剑径直刺穿了大司马的咽喉,没有丝毫的犹豫。
师父赠予的金钱剑修好后,却一直不曾祭出,今日便由你龙族之血开刃了!
大司马眼眶圆睁,眼中尽是不甘。
赤琰子低头凑到大司马的耳边,冷冷说道:
“人又如何?魔又如何?去路怎定,全凭我心!”说罢,缓缓地将剑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