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沐果然遇到了点事儿。
这一出手就千两万两的公子哥在扬州城逗留了半个多月,特别是二话不说买下一块价值四万的玉石,一下子就在扬州城打响了名号。
只不过这个名号前面还有个前缀,叫做暴发户就是了。
唐沐对这事倒是不甚在意,依旧别人说别人的,他玩他的。
旁人问他是何方人士,他便随口说些谎话来搪塞他们,说自己来自蜀地,家父只是一个普通地方的小县官罢了,家里有几亩田地,兄长经商积攒了一些家产,眼下来扬州只是来游玩的。
这话当初去漠北的时候,也曾拿来搪塞陈四嘉他们哩。
众人将信将疑,寻常的县官家里能够随随便便拿出四万两买一块石头?就算他兄长经商,可谁也没有听过蜀地大户人家有他这么一号公子哥啊!
有人眼红,有人妒忌,亦有人说风凉话,这么多钱必然来路不明,肯定是贪污来的,要么是从底下百姓手里剥削来的民脂民膏,要么就是从别人手里收来的贿赂云云,闲话渐渐越传越多,极为难听。
阿胡听不下去,愤愤不平,倒是唐沐依旧淡定,还反过来劝阿胡莫生气:“我们天家本来就是吃民脂民膏的,你以前也这么说哩。再者,他们骂的那人叫广沐,关我何干?”
呸、若是揍他不犯法的话,唐沐怕是早被阿胡揍得只剩一口气了,这个皇帝实在有逼人生气的本事。
阿胡气啊,他最气不过的还是唐沐这般没节制地花银子,每次看他一脸舒坦的当着冤大头,阿胡就想要直接抢过他的钱袋子。将他敲晕了事。
终于,麻烦不找它,它自己找上门来了。
两人今日去了趟戏楼子,花了三千两买了个俏丽可人的姑娘,结果三人才从戏楼子后门走出来,就被一队人马截住了去路。
领头的那人蒙着面纱,横眉竖目。气势汹汹。手里抓着一柄大刀,指着唐沐的脑袋一声怒喝:“站住!”
唐沐闻言当真听话的乖乖站住了,漂亮的桃花眼好奇不已地在几人面上游移。最终开口:“你们是来打劫的?”语气极为兴奋。
这回轮到劫匪们疑惑了,被人抢劫有什么好兴奋的?莫不是周遭有埋伏?几人警惕地打量着他,一时不敢上前。
这光天化日之下,而且还是在扬州城内被人明目张胆的抢劫。甚至连个阻止的人都没有,也是极为难得。阿胡默默的在心底记下。决定找个时间去和扬州太守喝杯茶,不过眼下解决这几人要紧......于是阿胡霸气地往前一步,一把抽出了腰际的长刀。
被唐沐怒意欺辱的这几日他积累了太多的怨气和压力,眼下不爆发更待何时!
只是才迈出了两步。就被唐沐给拦住了。
“公子,嗯?”阿胡皱眉,疑惑地看着唐沐。
唐沐将他往旁边一推。推到了那新买来的俏姑娘身旁,叮嘱道:“你别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在这里保护好她便是。”
阿胡不乐意了,大刀一挥,就要顶嘴,唐沐只好又搬出长公主做威胁,这才让他不情不愿地站在了一旁。
解决了阿胡,唐沐笑意盈盈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行礼作揖:“这位大哥,不知您是哪条道上的啊?”
劫匪谁和你兴这套啊!
劫匪头头狠狠瞪他一眼,闹不明白他在耍什么把戏,这可是在扬州城内,人多眼杂,指不定等下就生了变数。于是劫匪头头聪明地选择不和唐沐进行无谓的交流,对身旁的几个劫匪使了个眼色,大家一齐上前了两步,将几人围得更紧密了些。
那劫匪头头粗着嗓子对唐沐吼道:“快快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饶你们一条小命!”
唐沐还是一脸笑意盈盈的模样,极为配合地在身上掏啊掏啊掏,将所有的兜都翻了一遍,却一个子儿也没找到,于是很真诚地看向劫匪头头:“我只有三千两。”
劫匪头头心中一喜,虽然比预期的要少一些,毕竟唐沐那块价值四万的东西可让人惦记,但能先拿三千两也是不错的。
于是他伸手对着唐沐:“在哪?交出来!”
唐沐无辜地指了指身后的姑娘:“全拿来买她了。”
被点名的娇俏姑娘瑟缩了一下,柔柔弱弱的身子往阿胡身后藏了藏,满是委屈。
“你在耍我!”劫匪怒了。
唐沐一脸真诚:“我是第一回遇上抢劫嘛,当然没有那么多准备啦,不然你和我说一声,我下回好多带点银子。”他可是早就想看看扬州瘦马了,今日能亲自见到,就干脆花钱买了个回来,哪里会料到期待了这么多天的抢劫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劫匪头头更怒了:“你他娘的看不起我?!”
唐沐委屈:“我是认真的。”
“信你才有鬼!”劫匪头头怒火中烧,对着身旁的兄弟使了个暗号,众人一同围了上去:“兄弟们给我搜!”
阿胡警惕地拔刀,准备去提唐沐的衣领,纵身飞走。
但唐沐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包粉末,往前头一撒,顿时晕倒了一大片。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埋伏在周围伺机而动的捕快们马上将劫匪围了个水泄不通。
劫匪头头这才知道自己糟了算计,气恨不已地看着唐沐,想要上前抓住唐沐当人质,却又害怕唐沐手上的药粉,迟疑间,阿胡已经一把大刀甩到了他的脖子上,只消一低头就要砍掉他的脑袋。
偷鸡不成蚀把米,劫匪们被一网打尽,捕快们将劫匪一个个押走离开。
从他们身后走出一人,五十来岁,着一身圆领缎面袍子。面上满是仓皇与歉意,一跑到唐沐面前就忙不迭地要跪下去,老脸颤颤,嘴唇哆嗦:“皇、皇......”
唐沐先他一步扶住了他的手,低声道一句:“朕现在是微服私访,莫要闹得人尽皆知!”
那人连忙惶恐不安的住了嘴,不敢叫唤。却还是小心地给唐沐行了个礼。而后悄悄打量着唐沐的表情,试探的开口问道:“皇上没有受伤吧?”
唐沐摆了摆手,眉开眼笑:“苏爱卿救驾及时。朕哪里有机会受伤呢。”
他这话说的可是真情切意,要是这人再来得晚一些,说不定他手上的药粉用光了,又说不定阿胡不能及时制止对方。他就肯定要受伤。但这话听在别人耳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意思,明摆着在指责他扬州城内治安不好。且他没能在事情发生之前赶来阻止,实在罪不可恕。
是了,这个赶来救驾的正是扬州太守苏恒,就在前几分钟阿胡还想要找他喝杯茶哩。
苏恒老脸又是一颤。差点又要跪下去:“皇上,微臣罪该万死!”
唐沐在心底嗤笑,他这十几天明目张胆地在扬州城横行霸道。吸引着别人的注意力,这个苏太守到现在才来见他这个皇帝。而且还是逼不得已才来见面的。
这老迂腐还真能演戏,莫说京城关于皇帝南下的文书早通知下来了,苏太守自己也应该有调查过他的身份罢,但明明知道却一直都不肯来见他,吃定了他是微服私访,决心装糊涂装到底。
唐沐亦不愿自己去找他,等了这么多天好容易等到一场抢劫,便干脆不许阿胡动手,借此引出苏太守。
苏太守虽然避着唐沐,一个装糊涂,另一个就吃准了对方装糊涂,但不管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唐沐这小祖宗要是在扬州地盘上出事,他这个苏太守全家老小的命都要不保,因此暗中特意派遣了几个高手秘密保护着唐沐,也顺带监视着唐沐。且不论唐沐走到哪里,巡城护卫总不会离他太远,就是为了万一发生什么事情,大家能够及时护住这个任性的小皇帝。
苏太守心里有苦说不出,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唐沐到扬州来的真正目的,但这小祖宗到底要做什么他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去问一问,只得好生伺候着,好在唐沐无意追究他到现在才来拜见他。
苏太守抖着一脸的褶子,小心翼翼地请唐沐去太守府歇一歇,却被唐沐拒绝,只说自己来扬州是来游玩的,不能将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
苏太守连连应下,心底却在嘀咕着,全扬州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猜出了唐沐的身份,早在十天前就有人特意来他太守府探他口风了,眼下大家也都只是顺着唐沐的心思来罢了。
况且对于大家来说,比起开诚布公,大家倒宁愿唐沐选择隐瞒身份,不然到时候又得大出血不可。
但既然引出了苏太守,唐沐自然不会和他客气,三天两头就往太守府里跑,每每会面都吓得苏太守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
为何?要知道他苏太守身为苏州太守的同时,还是青衣门的扬州总舵啊!
唐沐莫不是察觉到了端倪?这小皇帝再任性再好玩也是一国君主,看着虽然糊涂,说不定是揣着明白做糊涂哩?
苏太守日日如坐针毡,这闹大了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容王的稽查令早已下达到了全国各地,凡是提着青衣门成员脑袋过去找他的都能领赏,前两年可造成了不小的轰动,甚至有些个蠢蠢欲动的小成员竟然自相残杀,提着同伴的脑袋去领赏。
这能不能真的拿到赏钱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成员们真敢这么做了,就等着被青衣门全国追杀吧,这可比容王的势力还要来得厉害几分,就算犯事者逃到了邻国也照样会被揪出来,要知道周围的几个国家亦都分布着青衣门的成员。青衣门对主要成员的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但对于占着绝大多数的次要成员管理却极为松散,之所有能将众人汇聚到一起,靠的就是一个利字。
这站在势力庞大的青衣门之后的人究竟是谁,将势力扩展到如此之大,又有何阴谋......
这是很多人都想知道的事情,没有人会相信,这只是一个男子为了寻找一个失踪的女子,而拼命扩展势力最终导致的结果。
而唐沐的目的,也正是关于青衣门的,只是除了青衣门之外,困扰他的还有一个权势熏天的容王......那个当年先帝驾崩的时候,差点抢了他皇位的容王。
唐沐很无奈啊,他这皇帝当得莫名其妙,不咸不淡,只求不要灭国就好,偏偏容王在一旁虎视眈眈让他很难过呀,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铤而走险,做点能够永绝后患的事情咯。
他在扬州的第五天就确定了若狭不在江南,但既然来都来了,便也不想匆匆离开,就干脆留了下来。
“公子,你不找若狭了?”那时候阿胡疑惑地问他,奇怪着既然在江南找不到若狭,为何还要一直逗留在此。
“落霞?”唐沐笑得一脸无辜,从阁楼上远眺,而后指着地平线上落下的那一轮红日,道:“落霞不就在哪里么!”
阿胡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真没打算找若狭,便干脆放弃追究,尽心尽力保护唐沐的安危要紧。
唐沐这人看着很好说话,没什么心机,但却总是做些让人想不透的事情,且每每事成之后,众人再细细一想,又不得不佩服起这个聪慧机智的小皇帝。
扮猪吃老虎的皇帝最可怕了!
阿胡想,唐沐或许是放下了罢,不想再去追随若狭的步伐了......
但是真的放下了么?要知道青衣门的门主就算傅若狭呀,他当年在大漠里的时候,可佩服极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姑娘,小小年纪气度不凡,且武功盖世,即使单枪匹马也敢勇闯临昭,深入敌营,怎么能有人活得这么恣意呢!
胆小如他,也愿意为了救她一次一次将自己置身危难之中。
一如当年的阿胡一般,亦步亦趋地追随她的脚步。
只不过她走得太快,当年丢下了阿胡,现在又丢下了他,还真是个狠心的女人不是么?就算到了现在,武功尽失后她也不愿意去依靠别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