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一副完全没有商量余地的禁卫军首领见了这人,马上恭敬地作揖,退了下去。
丫鬟和太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人,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且他又是怎么会从乾清宫里头走出来?
但皇宫本就是个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地方,想来应是皇帝的贴身影卫吧,毕竟先帝在时也有这么一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影卫不是么?丫鬟和太监连忙恭敬地向他鞠躬作揖,只是再抬眼,眼前却又没了踪影,亦不知他究竟是何时消失的,又消失去了哪里。
有小丫鬟轻手轻脚地进了内殿,给长明灯上了点灯油,侧眼偷过沉重的布幔往里间看去,榻上两人依旧相拥而眠,姿势不曾有过改变。
这还真是头回看皇上对别人这么用心,想来这女子当真是皇上喜欢的人罢,这两年来还是头回有女子睡在乾清宫呢!想来再过不久就要封妃了吧,也不知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能教皇上这般挂心,若是稍微有点权势背景,这胎再成功诞下龙子的话——将来可不就是大宋的皇后,和大宋的太子!
小丫鬟心中做了番计较,也自然想好了自己日后该如何伺候这位贵人。
同样的,小丫鬟有小丫鬟的想法,其他人亦有其他人的想法,不管是有权有势的妃子还是无权有色的美人,既然身为皇帝的女人,在这方面都是有竞争的权利的,无一在算计着自己将来该如何对待这位“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在这皇宫里面最无忧虑的怕是只有这个心理年纪方才十二岁的傅若狭吧。
既忘了家仇国恨,又忘了那个伤害了她的男子,甚至连自己究竟是谁也差点忘记了。现在她心中所保留下来的只有那些美好的,她所希望留下来的记忆。
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还不错。只是腹中的孩儿有些小闹腾,踢了她一脚,若狭轻轻的皱了皱眉,侧了侧身子,找了个舒服的角度。
后半夜的时候,却做了个噩梦,梦中有一座大院子。有一颗梧桐树。有一院子盛放的梅花,边上有好多人,阿爹阿娘。表舅表舅妈,哥哥和表弟,还有她的跟屁虫陈阿胡,还有隔壁的陆伯伯和陆伯母。只是还有一张脸夹在他们中间,她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身影。
他站在树底下。对她伸手。
若狭拼命地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样,只是不论她怎么努力地睁开眼睛,也看不清楚他的样子。若狭心慌不已,连忙伸手去抓他的手。却扑了个空,一个激灵,顿时醒了过来。
半梦半醒间。若狭转头一看,身边正睡着一人的脸。
是阿胡还是张铁?若狭还以为自己依旧身在漠北。和一帮哥们儿喝了小酒,睡在了大通铺里头。
唔,气味很好闻,肯定是阿胡!她在这边做噩梦睡得不安稳,他却紧闭着双眼,实在不公平的紧。若狭有些见不得他好,顿时起了恶作剧的心,脑袋一歪,就靠在了他脖子上,对准肩膀就咬了一口。
咦?还不醒?继续咬。
居然还不醒!算了,睡吧睡吧......
于是当第二天傅清然整理好了小药箱过来复诊的时候,面色顿时变得铁青铁青,看着唐沐的眼神恨不能又将他扒掉一层皮。
“皇上。”他磨着后牙槽道:“就算是久旱逢甘霖,也不能挑孕妇下手啊!”
唐沐惊愕不已,转头看向一旁的丫鬟,发现她们面上皆有几分尴尬和窃笑,连忙跑到妆台上对着铜镜一看。
呵——一个深紫色的痕迹,很是刺眼。
蚊子咬的么?乾清宫好大的一只蚊子啊......
唐沐欲哭无泪,总之他现在在傅清然面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无奈地摇摇头,允了傅清然继续留在乾清殿照顾若狭,便匆匆套了龙袍去上早朝了。
难得今日睡得这么晚,竟然迟了,眼下怕是大臣们已经全部聚齐站在大殿上,就等着他一人了。唐沐撇撇嘴,也不知道太监们是不是机灵点了,先再龙椅上放两层坐垫,那冷冰冰又硬邦邦的感觉可不好受,每次都搁得他屁股疼。
傅清然目送唐沐离去,这才转头看向自家妹子,脸上有几分忧虑。
将药箱放在一旁,取出一包针灸针搁在外头,他拉着若狭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若狭对前来照顾她的小丫鬟有了点好感,有事没事就闹着她玩,倒没怎么注意到傅清然的神色,等玩够了,若狭才瞟了一眼傅清然,见他神色不对,连忙眨眨眼睛问道:“哥哥哥,你别皱眉呀,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模样委实欠揍,别人在这边为你劳神不已,你却独自玩得开心,好在若狭还是比较擅长撒娇的。比较小时候常常闹事来着,只要经常撒撒娇,就能找到别人帮他。
等等,那时候的她常常找人撒娇......
对哦,到底是找谁呢?傅清然在她年幼的时候去了漠北沙场,她一直没什么机会见他,至于阿爹更不可能,聚少离多不说,每次犯事了就把她往死里打,连街坊邻居都怀疑她是不是她爹生的。阿胡比她小,又是个跟屁虫,更加不可能了......但是她分明记得有个人常常可以让她撒娇来着,究竟是谁呢.......
唔,头痛了,不想不想了。
傅清然看着她茫然的神色,急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问道:“若狭可还知道怎么使用内力?”
他伸手给她把脉,感觉不到丝毫的内力。
却见若狭点了点头,脸上有几分洋洋得意:“这个当然,我前两年和武状元单挑,可是打得他屁滚尿流的!哥你不要小看我,我可厉害了呢!”
傅清然便将一个笔洗放在了她手心,道:“那若狭你且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将这个笔洗震碎。”
“这个当然小意思啦。”若狭眉眼飞扬地看了他一眼,马上将手一握,开始发力。
只是这次却没能如她所愿,任凭她怎么发力,手中的硬物还是依旧好好的,不曾有丝毫的改变。若狭有些惊慌,惊慌的不是自己不能将笔洗震碎,而是她居然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内力!!
身上空空荡荡的感觉让她惊慌失色,连忙不安地抬头看向傅清然,等他给一个答案。
傅清然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若狭你的内力好像消失了。”他轻声道,好像生怕说得太重,她便会受不了打击一般。
若狭眨眨眼,视线又看向自己手中的笔洗,好像听不懂傅清然的话一般,继续往手中笔洗使力。
最终却也只是将笔洗捂热了而已。
“怎么会......”她失落地喃喃道:“师父可要打死我了,竟然连内力都没了,这么丢脸。”
“只要努力练功,还会练回来的。”傅清然安慰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说不定你师父作古之前,会将所有的内力全部传给你呢......”
“......”大哥的毒舌还是一点没变。
若狭也不知是乐观过了头,还是真心不在意,听了傅清然的话马上破涕为笑。
傅清然打量着她的神色,倒也不想是在作假,心中便也放心了几分。想起今早过来的路上听到的传言,便又对若狭道:“你昨夜可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之类的?据说昨晚有刺客入宫,在宫门口的时候被人发现了,但是并没有成功捉到他。我想有可能是来找你的,毕竟这两日来也只有你突然进了后宫这件事情比较惹人注目,况且你独自出现在上京这件事情总是不大可能的,想来你应该是有人陪你一起来的......”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若狭听得好奇:“哥哥哥,你不是说我一直住在宫里头的么?”
呀,说漏嘴了!傅清然面不改色:“嗯,我记错了,没事,你自己多加小心便是,这里毕竟是皇宫,贼人就算能进来也不一定能出的去,我就住在太医院,有空你可以过来找我。没有其他的事情,最好不要随便离开乾清宫。”
见若狭好奇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傅清然马上又补上一句:“你是胎像不是很稳,若是在别处出了问题,我怕到时候没能及时有人帮你。”这个理由很充分,若狭听话的点点头,没有疑义。
接下来该去东华宫了,梅妃娘娘可是据说指甲断了,一定要他亲自去帮忙看看呢。
傅清然无奈地摇摇头,背上小药箱,又将针灸针收了回去。前日他分明有探到若狭的内力,这两日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本想试试刺激一下穴道,看能不能逼出来,但这想法毕竟没什么把握,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了。
他心中想着事情,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小丫鬟也没注意到他,两人一转身顿时撞到了一块儿。
他的药箱落在了地上,小丫鬟手中的热茶飞到了半空,眼见着就要泼了他一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