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鸳一下答不上来。
她想了一会儿,“那你就不好奇,林婕妤喊你过去干什么?”
“管她想干什么,反正这个时候把我拉过去肯定没什么好事。”柏灵答道,“还是不要让事情更复杂了。”
“那如果明日,林婕妤真的又派人来了,你也得像今日一样咯?”
“是。”柏灵点头,“不论她们来多少次,我都会像今日一样。这罪孽是她的,算不到我头上。”
宝鸳轻声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惊叹,她有时候觉得柏灵天真烂漫,有时候又觉得她城府深得令人胆寒。宝鸳摇着头叹了几声“作孽”,一转身就发现郑淑已经站在了屋子里。
“淑婆婆!”宝鸳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柏灵望向郑淑——在她进屋的时候柏灵就已经从侧面视野的余光里发觉了,只是索性就当没听见,把方才的那些话讲完。
郑淑一如寻常地笑了笑,靠近道,“我刚听外面喧哗,就替娘娘出来看看。”
“娘娘醒了吗?”
“醒了,但还没起呢。”郑淑低声道,“还是老样子嘛,早上总是起不来的。”
柏灵又问了几句贵妃夜里的睡眠和进食情况,郑淑一一答了,虽然失眠依旧,少食依旧,但比起从前总归是在慢慢改观,譬如下床走走的次数比从前多了,说的话也比从前多了一些。
说起来也奇怪,尽管屈氏的大部分时间仍是像从前一样恹恹不喜,但这一点点的好转竟是让郑淑觉得从此有了盼头,她也因此不再像从前那样事事紧绷。
“等一会儿娘娘起了,我再陪着一起做一会儿正念。”郑淑笑着答道,“既然你们这儿没事,那我也就回去了。”
柏灵和宝鸳都低下头,送郑淑出门。柏灵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过了巳时,再过一会儿也就要吃午饭了,索性上午的御花园就不去了。
一阵困倦又袭来,柏灵躺靠在床上,忽然看见床头柏奕送的机器猫,心中一时又有些酸楚,一旁宝鸳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柏灵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只想再睡过去,直到有人喊他起来,告诉她事情起了变化。
……
而此时,在太医院的柴房前,又是另一番光景。
秦康和柏世钧两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家,面对着十几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竟是一步也没有退。
“老院使,您就别难为我们了,您二位回去吧,真的,我们今儿不可能放任何人进去。”
说话的人看起来是个年轻人,着装与其他把守在此的人无异。
“你们的长官呢。”秦康冷着一张脸,“喊你们长官来和我说话。”
年轻的锦衣卫面露难色。
这里毕竟是太医院,秦康是历经三朝的老院使,他说要进去查看,锦衣卫在没有关于柏奕谋反的确凿实据之前,还确实不能撕破了脸。
长官就是因为现在这个情况难处理,所以索性躲在了暗处,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让一群喽啰围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显然是最好的安排。
年轻的锦衣卫嬉笑道,“哎呀,我之前不是和您说了吗,我们长官被更大的长官叫去问话了,我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那就把你们更大的长官叫来!”
秦康气到跺脚,声音也骤然大了起来。多少年了也从未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偏偏他此刻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否则他真想抄起一旁的柴火棍,和这群不讲道理的兵油子拼了。
“在这太医院,我还从来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
见秦康动了怒火,那几个锦衣卫反而觉得更好笑了。
“您别冲我们发火儿呀,我们也就是奉命办事,您看您也一大把年纪了,一会儿要是气出什么好歹来,我们几条贱命可是赔不起。”
一旁柏世钧也有些慌忙,他是真的怕秦康气出什么毛病,连忙上前打圆场,“那几位还请明说了吧,究竟要怎么才能放我们进去?”
锦衣卫看向柏世钧,连对秦康的那一点客气也没有了,脸上满是嘲讽之意,“柏世钧,你儿子现在有重案在身,百户大人能让你出屋子在这里闲逛就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再这样给脸不要脸,现在就把你押解回去信不信?”
“无耻!!荒唐!!”秦康振声喊起来,“太医院乃天下医者之表率,岂能容尔等蝇营狗苟之辈如此放肆,我大周王法何在,医官尊严何在!”
几个锦衣卫都是一阵嗤笑,故意露出一副吓破胆的表情,但脚下却是一步也未动。
秦康实在是急怒攻心,方才那一声怒吼震得他自己都是一阵眩晕,几站不稳,一旁柏世钧连忙扶住了秦康的背。
“秦院使!秦院使!”
这边的喧闹引起了东边煎药房的注意,先是几个游手好闲喜看热闹的小学徒偷偷跑出门围观,正巧看见方才一幕。
几个年轻学徒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看见十几个人围着两个老人——其中一个还是太医院的泰斗,登时就气得什么都忘了。
几人小跑回去,刚进了东边煎药房的门就嚎了一嗓子——
“都别干活儿了!出大事了!!”
大院里的少年们,还有几位指导盯梢的老太医都是一怔,众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望向门口的几人。
“干什么干什么!”一个老太医走上前,面带不快,对着为首的少年就是一记毛栗,“刚要喊你们干活儿人都不见一个,又跑出去疯!回去煎药!”
为首的少年捂着头,仍是大喊道,“老师傅我没骗你,真的出大事了,咱们老院使被锦衣卫打昏过去了!”
“什么?”院子里的几个老太医听得都是一愣,“你说清楚,老院使怎么了?”
几个少年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老院使想进柴房,几个锦衣卫不让,还把人给围了起来,人都被挡着我们看不真切,但老院使喊了几声就站不稳差点摔倒了。”
“对!我们都是亲眼见到的!”
“妈的几个走狗骑到咱太医院头上来了!老院使菩萨一样的人,怎么斗得过这些泼皮无赖!”
几个老太医听得面色铁青,一时间什么也顾不上了,放了手里的东西就飞快地往西柴房那头走。
老师傅们一走,刚被敲了毛栗的少年对着院子里四十多个正在干活儿的学徒,振臂一挥,“还愣着干嘛!都跟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