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让的家,在村西头的草原上,就是一个游牧人送他的旧毡房。用牛羊毛毡和树枝等搭建起来的,类似蒙古包,住久了,前后都透着风。袭垣骞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当然清楚木棉看到后会失望,几次阻止她去,可木棉坚持。
袭垣骞推开厚得的羊皮帘子,风呼呼地跟着灌进去,他用身体挡着,让木棉进去。
高原上的气候较内陆冷得多,早晚温差在15到20度左右,这几日又是连续的大风天气,木棉穿着冲锋衣,还是会被吹得东倒西歪。
走进才让的家,毡房内的摆设极其简单。铺垫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箱柜和背桌上都蒙着厚厚的一层油腻的灰,东墙的碗架上,上面两层摆放着碗盏茶具等,下面是捣药罐、药碾子、切药刀等东西。
木棉走了一圈,还是找不到有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她站在门口,想要按捺住失望的心情,再重拾希望,扭身走出去……可是,脚步却沉得再也迈不动了。
其其格眨巴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悄悄看着她。
“就没有其它的线索吗?”木棉低着声音问。
袭垣骞摇头:“这几天我已经走过了整条村子,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更别说过来找他的那些人,无不是失望离开。”
“嗯。”木棉看向其其格,对着她微微一笑:“能帮我个忙吗?”
其其格轻轻点下头:“你说。”
“帮忙把我的行李送到这里可以吗?”
其其格一愣,袭垣骞皱眉:“木棉,你理智一点,这么做一点用都没有,解决不了问题。”
木棉转身,面朝他:“你还有更好的建议吗?”
“回去。”他说:“我会继续找下去的。”
木棉摇头,回身对其其格坚持道:“能帮我吗?”
其其格乌黑的眼珠转了一圈,一笑:“没问题!”说完,她蹦跳着出去,“我这就去找车……”
袭垣骞扯住木棉,“我们不知道才让去了哪,是否还活着!”
“阿骞,”木棉望着他,目光柔和安宁,“才让一定还在这个村子里!”
袭垣骞一滞,有些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
木棉来到毡房的西北角,那里是一张供桌,上面供着一尊佛像。她伸手抚过佛像,再将手翻过来给他看,那上面居然没有一丁点的灰尘。
“这是辛饶米沃,是藏医创始人,在藏医乃至藏民心里有着崇高的地位!”木棉慢慢说:“这间毡房到处都积满了灰尘,唯独这尊佛像一尘不染……”
袭垣骞狐疑的问:“你是说……有人经常来打扫?”
木棉很肯定道:“没错。”
可袭垣骞并不认同,“也许,只是附近的藏民,或者是受过才让恩惠的人?并不一定是他本人啊!”
“也许不是。”木棉并未否认,“但这是唯一的线索,我不能放弃!即便不是他本人,跟才让的关系也一定不寻常,没准会从他口中得到其它线索呢?”
袭垣骞望着她,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他点下头:“那我陪你!”
“不,”木棉说:“你回去吧,徐强那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名创是你的公司,也是你的责任,不是别人的。”
“可是——”他咬咬牙,“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谁说我是一个人?”木棉轻笑,手抚过小腹,“还有他呢。”
袭垣骞目光落下,有丝复杂,更是难言不舍,最后,他说:“好!我回去处理下公司的事,再过来陪你。”
木棉还是摇头:“阿骞,人都得学会长大,学会独自前行,这是我该走的路,不是你的。”
“你的路,就是我的!”袭垣骞抿紧了唇,坚毅的目光抵住她,“你说人都得长大,那就别再教我怎么做了!我很清楚自己选择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木棉看着他,再不说话了。
下午,其其格就找来马车,将棉的行李拖了过来,顺便带了好几床被褥和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
木棉很感激,其其格还帮着她将毡房打扫了一遍,袭垣骞在外面加固毡包,全程都是绷着脸,其其格看到也不敢上前跟他搭话。
晚上,高娃来了,给她带了些糌粑。看到木棉当真打算住在这儿了,也是不住叹息,“何必呢?”她说:“才让有十几年都不曾回来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到你的亲人身边。”
木棉在速理自己的衣物,放到柜子里后,回头对着高娃笑笑,“他知道我在做什么。”
袭垣骞刚好拎着水壶进来,听到后看她一眼,将水壶搁到桌上,又拿了毛巾去洗。
其其格歪着脑袋看,回过头就问:“木棉姐,他有喜欢的人吗?”
高娃无奈的看一眼女儿,木棉随口道:“谁?阿骞吗?”
“嗯嗯!就是他!”
木棉放下手里的东西,“以后一定会出现的。”
其其格一听就笑了,“那一定是我!”
望着眼前这个活力四射的姑娘,木棉也笑了:“你这么可爱,一定会的。”
听了木棉的话,其其格很开心,至少证明,她不会和自己喜欢上同一个男人!
入了夜,高娃母女要离开,其其格招呼袭垣骞,“骞!回家喽!”
袭垣骞正在外头抽烟,掐灭了烟,直到看不见一丁点的火星,才抬头:“我今晚不回去了。”
其其格一听就急了:“这怎么行呢?你们两个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多不方便啊!”
袭垣骞皱起了眉,高娃板起了脸:“其其格,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如果你再多嘴,回去后立即禁足!”
“额吉……”
“别再说了,快回去!”
其其格无奈的随着母亲,一步三回头,对袭垣骞是恋恋不舍。
掀开门帘,袭垣骞直接就拖过一床被子,铺在铺垫上,然后躺了下去。木棉坐在对面,静静凝视他片刻,说:“那件事,我原谅你了。”
袭垣骞的身子一震,手搭在了额上,挡住目光,许久才出声:“我明天的飞机。”
翻了个身,他说:“早点睡。”
木棉抬头,视线敛在一片烛光昏暗的光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