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统领显然并不顾忌有赵祯在场,只是经过的时候斜眼瞧了一眼。径直走到赵爵面前,单膝跪下抱拳道:“王爷,城外城中已经都准备好了,世子带着十万精兵正候在城下,皇宫外也有侍卫亲军的虎威营候着,现在只等王爷您一声令下,便可攻城。”
赵祯在一旁清了下嗓子,犹豫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聊,要不然,朕先回避?”
赵爵看着他微微蹙眉,似乎在奇怪他即便是早有准备。又如何能在看见侍卫亲军和殿前司都反叛,城下十万大军集结的情况下还能如此镇静。甚至还有心情与他说笑。摆了摆手示意那侍卫统领到一旁候着,转手又拍了拍身后的龙椅,似乎是想坐上去,可又不打算现在坐上去。转回身看着赵祯,道:“事到如今皇上又是怎么想的呢?”
赵祯捏捏下颌,道:“朕在想,若是皇叔现在撤兵,朕可以给你在开封安个宅子,种种花养养鸟,闲来无事朕还可以去陪你下棋。”说着想起什么似得,声音带着猜中了什么事情似得欣喜,道:“朕记得皇叔喜欢看蹴鞠,神勇营有几个小伙子踢的就不错。”
赵爵微微蹙眉,道:“本王也在想,若是皇上现在退位让贤,本王也可以如此,皇上可以挑一处山清水秀的。”
赵祯终于还是拽了一把椅子坐下,道:“朕觉着大宋江山,哪里都是山清水秀。”伸手招呼小太监再给搬几把椅子,继续道:“只是朕奇怪,为什么皇叔现在还不下令攻城?”不等赵爵说话,他接着道:“应该是在等世子的信号吧?只可惜,信号恐怕,来不了了,既然皇叔把朕最后的建议也给否掉了,那朕......”话没说完,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展昭看他一眼,在抬头看看赵爵,俯身在白玉堂耳边低语几句,转身出了朝堂。只是前脚刚踏在外面的石阶上,院子里那些神卫营和骁骑营的人便自动上前一步。
展昭愣了下,伸手摸摸腰间巨阙,用着众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自语道:“还好爷是御前带刀,要不然可亏大发了。”说着比划了下手中巨阙,问道:“上次咱们没分出胜负,咱们这次接着来?”
那些人显然对展昭有所顾忌,花冲引马上前,笑道:“展大人好样貌,何必凭白的折在这里。”话音刚落飞来一道劲风,花冲闪身去躲不料飞来的是两样东西,身子一扭直接跌落在地,然后被撒了一脸的茶水。
屋子里赵祯看着在青砖上摔的粉碎的茶杯一阵肉疼,白花花的银子啊,他一向提倡节俭,这一个杯子可是值不少钱。转念再一想,好像是上供来的东西,没花自己钱便也淡然了。转头看向白玉堂,笑问:“白少侠要不要再来一个解解气?”
展昭站在台阶处瞧着下面两营的禁卫军微微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诸位都不容易,何苦断了自己前程不说也祸害了家人。”
那些人闻言似乎有所动摇,但是看了眼花冲和里面的襄阳王赵爵,还是站在那里没有挪开步子。
展昭又叹口气,道:“你们还等什么呢?出来吧。”
话音落便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庞统骑马在前,身后跟着跟着殿前司捧日、拱圣两营。走得进了,庞统朝着展昭咧嘴笑了笑,手上一挥,那两营人当即将襄阳王带来的神卫、骁骑两营的人团团围住。庞统翻身下马,径直走进朝堂,道:“皇上,殿前司的天武营、神勇营和侍卫亲军的龙卫营已在宫外,虎翼营统领已经被俘,骁骑营和神卫营统领被关在城东襄阳王府私牢,黑狐正带着他们回来。诸位大人退朝,被襄阳王手下那几个宵小困在外面,这会儿也已经都救出来,在外面候着呢。”说着看向外面的展昭,笑道:“你二哥带着几大门派的人在城外呢,估摸着一会儿也该进来了,那个叫智化的已经出去迎了。”
展昭显然一愣,道:“我二哥?”
庞统点头,不理会已经惊愕道说不出话来的赵爵,道:“不只你二哥,还有陷空岛那几位。”说着看向白玉堂,用眼神询问他知不知道这事情。
白玉堂微微点头,道:“知道,刚才出城就是去见了他们,猫儿一直在宫中安排大理寺和殿前司、侍卫亲军的事情,大概还没得着消息。”展昭闻言猛地扭头过去瞪了他一眼,白玉堂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是刚知道,很无辜的。
展昭挑眉,随即想到什么,又问道:“我二哥带着各大门派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庞统道:“范仲淹来信,边关告急,只能加派援军,所以前几日智化写了信,请你二哥带着展家令来帮忙,自然各大门派的人也来了。”
展昭一惊,道:“展家令?那不是假的么?”
庞统道:“你这孩子脑子一根筋,若展家令真是假的,这几十年几大门派都是傻子?空守着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东西。”
展昭张张嘴,扭头紧盯白玉堂。
白玉堂被口水呛住,回头瞪了庞统一眼,道:“我、我也不知道。”
展昭挑眉,拉着长声‘嗯?’了一声。白玉堂尴尬的张张嘴,垂下头,道:“是爹让我这么做的,你睡得熟,没让我告诉你。”那表情显然是在说:“我也是被逼的,我也是无辜的。”
展昭眉头高高扬起,道:“我爹?到底谁是他亲儿子!”
白玉堂比划了半天,道:“这......堪比亲儿子么。”话音未落,庞统想起什么似得,又插话道:“对了,白老五,白家伯父伯母也来了,刚你在城外不知听没听说,昨儿夜里来的,现在应该是在开封府和你哥在一块儿呢,多亏他们,昱儿才能平安回来,我欠你们白家一个人情。”说着掏出一个木匣子,转手扔到了赵爵脚下,转身又指了指展昭,道:“你爹娘也来了,这会儿应该在城外,毕竟展老爷子比展老二更有威信。”
木匣子翻了个各,盖子敞开露出里面一个本应放着一卷绢布的空格,一堆已经被毁的乱七八糟的发黑的机关铜锁和已经碎裂的那个瓷瓶子。然后听庞统淡淡道:“昱儿性子急,大概是用它敲了几个人,王爷不要见怪,见怪了我也没办法。”
赵爵低头一瞧,脚步几个趔趄,显然是不相信整栋冲霄楼,怎么连个匣子都没守住。而且展昭他们得手,为什么这几天没接到消息。若说是有人封锁了消息,那展昭回来和庞昱他们走的路线他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得知。
正疑惑着,皇宫暗卫统领文一专门为了给他解惑一般适时的走了进来,径直到了赵祯面前,道:“皇上,襄阳王身边暗卫该怎么处理。”
赵祯摆摆手,没有言语。文一却似乎得了什么指令,抱拳一礼,转身再次离去。
赵祯抬头看眼赵爵,起身道:“皇叔是不是奇怪为什么得不着消息?”
赵爵只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言语。眉头紧蹙,似乎是在盘算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岔子。
赵祯似乎也没打算听他说点什么,继续道:“朕想让你知道的,你自然会知道,朕不想让你知道的,你自然不可能知道无论用什么法子;世子在城外想必受了不少苦,皇叔可忍心?儿时皇叔待朕极好,如何走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赵爵依旧是瞧着他,并没有说话的打算。
赵祯叹气,接着道:“皇叔是在等襄阳那边的动静?”
赵爵面颊轻轻抽动,表情有些慌乱,却变得更加严肃。
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商陆手中拿着什么快不过来,眼底黑黑的眼圈表示他恐怕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脚步有些轻飘,脸色难看,显然正是脾气最暴躁的时候。果然花冲犯到了他手上,被他抬起一脚踹出去几丈远。大概是因为前几日的伤还没好,再加上连夜赶路,当即喷出一口血,趴在地上抽搐了几下。
商陆抬脚进来,看见赵祯脾气稍微收敛,却也只是拱了拱手,将手中一直握着的东西递了过去。然后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走,显然是出去找地方睡觉了。众人趁机探头过来瞧了一眼赵祯拿在手里的东西,竟然是庞太师随身带着的玉牌。
赵祯接过,面露欣慰之色,道:“太师果然是太师,永远不会让朕失望。”语罢抬头去看赵爵,道:“只怕皇叔要失望了,襄阳城那边,云翼营接管了,不必皇叔操心了。”话毕,赵爵身子显然一晃,多亏一旁侍卫统领伸手扶住,才没有直接从上面滚下来。赵祯长叹一声,道:“皇叔,本不必如此。”语罢又叹一声,朝着外面招招手。
封二又扛着小四应着赵祯进来,道:“皇上,襄阳王世子抵死反抗,已经处决。其余叛党已经被俘,正在城外等皇上发落。展家二少爷展翼求见,正在宫门口候着,皇上宣么?”
话音未落,赵爵竟然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鲜红的一口喷了那侍卫统领一脸,大概是见篡位无法,又没了儿子,急血攻心。一口写出来,好像立刻老了十几岁。庞统手一挥,捧日、拱圣两营统领当即上前,将赵爵直接从上面拖了下来。前后算来,也不过半个时辰。蓝天白云依旧,没有半点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