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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彩适时的被风吹得飘远了,四周除了树叶的莎莎声,没听见再有别的什么声音。夏玉琦在襄阳王府外便叫停众人,自己探了半个身子往里瞧,脑子里回忆智化传来的信上的每一个字甚至是每一笔图画。

展昭不敢打扰,跟在一侧屏息凝神的去瞧那些交叉而过的一队队巡逻将士。白玉堂挨在他身侧,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见他瞧向自己便朝着前面冲霄楼努努嘴。展昭会意抬头瞧去,只见原本一层只有一人的冲霄楼上又多了好几个一身黑衣的。再仔细去瞧瞧那几个人的穿着打扮,像极了东瀛火麟堂当初派去给他们捣乱的忍者。

展昭眉毛高挑,做出一副有缘抱怨、有仇报仇的表情。

白玉堂看着他咧嘴笑了笑,右手抬起做了个切的动作,明显是在表示“这几个狗皮膏药的,一会儿要是动手就找他们下手,要下狠手”。

展昭憋笑憋的艰难,伸手在他肩上轻轻锤了一下,然后脑袋一歪挨了上去。脑袋刚沾到白玉堂肩头,云麓手伸了过来,在他肩上轻轻一拍,道:“是时候了。”

两人抬头瞧去,只见现在月亮的位置刚好让冲霄楼的影子把他们正前方要走的路挡住了一半。两队巡逻的也刚巧相背离开,算起来应该会有那么半盏茶的功夫不会有人面相这里。四人对视一眼,展昭打头、白玉堂殿后,四道影子无声无息的飘过府门口的空地,分别躲在了两旁房檐投下的狭小阴影中。

进了里面,果然如白展二人下午来时所推测的那般,巡逻的人又增加了好些,几乎是赶得上皇宫内院的规格。这里还只是刚入了府门而已,就已经有两队二十人的护院巡逻,不知道进了最深的那重院子,护院会不会多到站不下。

又有云彩从月亮左边飘了过来,只是微风轻抚将那云彩又往右边吹开了。众人瞧准时机,从房檐下翻出来,四个影子朝着内院过去,在云彩重新离开的一瞬间躲进又一处阴影中。此处是襄阳王府内院,离冲霄楼还差了两重院子。

冲霄楼上的人似乎变动了位置,月亮几乎升到楼顶,楼下巡逻的队伍又加了一些。

展昭挨到白玉堂身边,轻轻拍了拍他,又指了指冲霄楼下巡视的护院。白玉堂会意,身子像影子里又缩了几分。然后趁着又两队护院交接的空挡,四人再次闪身而出,三人朝着下一重院子去,一人却跟着离开的队伍走了。

下一重院子里护院的队伍没有增加,可每队的人数增加了将近十人,相对来算两队伍碰面的间隔缩小了许多。时间大概已经丑时过了,冲霄楼上的人数和位置也开始了变化,只是变来变去都有一处始终没人,那便是智化来信中所写的铜网阵所在,冲霄楼的最顶层。

展昭还要往前去,被身后一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瞧,夏玉琦的手正搭在他的肩上,朝他摇了摇头,然后递了一个面具过去。那面具通体银白且光滑,没有半点花纹装饰,只露出了眼睛部分。

展昭回手接过,实在不明白他的用意。却见他又伸手指了指冲霄楼,然后比了个直接过去的手势。展昭抬眼看去,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冲霄楼顶,不知何时竟多出一个人来。那人站在冲霄楼最顶端,背后一柄银枪,身材消瘦,甚至可以说是若不经风。

后面云麓瞧前面夏玉琦唆使展昭出去打架,眉毛微微挑起。半晌又慢慢放平,朝着看向自己来拿主意的展昭点了点头。

展昭挑眉,扭回头去看楼顶那人,却见他竟然也是看向自己这边。微一愣神,握了握腰间佩剑,翻身径直站到了藏身处的楼顶。这次来只是探路,即便被发现也不想落下什么太明显的把柄。所以展昭换了官服皂靴,甚至连佩剑巨阙都留在了钦差府中,腰间只挂了临时找来的乌鞘剑。

楼顶之人跟着他的动作挪动目光,只是始终站在楼顶没有移动分毫。

展昭本身就是要去冲霄楼处查看的,见他未动,刚好自己过去。提了口气,足上发力,身子明明轻飘飘闪过一般却速度极快。

楼顶之人几乎同时跃身而起,手中多出一柄注入了内里的缠腰软剑,与展昭迎面而来。

展昭也料到他会如此。闪身一躲,落足在一旁院墙上。院中护院早已惊动,却没有汇聚而来,反而只是原地待命,着实让展昭惊讶了一把。看来襄阳王府中的护院,一个个都是经过训练的。

那人见展昭停下,便也跟着停了下来,站在与展昭一丈距离的院墙处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

展昭见他打量自己,自然也不会吃亏的要打量回去。只是那人与自己现在一般,同样面口一张银白色面具,瞧不见样子。只是那面具花里胡哨的,雕花镶金的看得人心焦。

两人互看良久,还是那人先开口打破沉寂,问道:“阁下不知是哪位大人?如此深更半夜的来我襄阳王府做客,不知有何贵干?”

展昭在面具后面的眉毛又挑了挑,这声音他忘不了,正是在上京时遇到的那个完颜卿的声音。当时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对,完颜卿也不会有机会在这里跟他说话。翻了翻手腕熟悉手上佩剑的重量,低着声音,漫不经心道:“视察。”

云麓轻笑一声,被夏玉琦嫌弃的拍了一巴掌。

完颜卿闻言笑了出来,道:“视察?那不知要视察什么?”

展昭见他抱臂看向自己,便也把两手背到了身后,同样笑着回答:“看看工程进度;这么高的楼,不知可在工部上交了图纸?盖这楼占了不少地方吧?不知后头那条河,填了没填。”

完颜卿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往后瞧了一眼。却听前面展昭又笑了起来,道:“你这孩子啊,傻,后面哪来的河,连个水沟沟都没有。”

完颜卿面露愠色,微微蹙眉看向展昭,道:“阁下是来消遣我的?”

展昭轻咳一声,想掩唇却按在了面具上。又咳了一声来掩饰尴尬。随即道:“岂敢岂敢,我是来视察的。”

完颜卿握着剑柄的手用了力气,青筋凸起,道:“那不知阁下视察,可带了印信。”

展昭道:“没有,要是有就白天来了,何必浪费了这大好的睡觉时光到这里磨嘴皮子。”说着心里又加一句“都没有白老鼠给抱抱,没劲”。

完颜卿冷哼一声,道:“听阁下语气,似乎与在下有怨。”

展昭赶紧摆手,道:“非也非也,我不怨你,是你怨我。”

“我怨你?”完颜卿声音提了提,听语气,是憋不住要动手了。

展昭接着添油加醋,道:“是啊,阁下可是有天大的怨气,所以某人来跟你找个架打。”

这回完颜卿也懒得再接话了,手中软剑收了,取出背后银枪。展昭唇角勾了勾,刚才还在想要怎么尽快逼他使出长枪的,只是也奇怪明明上次交手完颜并没有使枪来着。

展昭信中疑惑,眼睛却紧盯着完颜不放,见他挨近又握了握手中佩剑。见他离得近了,却只是用剑一个虚晃,人便赶紧朝着冲霄楼去了。

完颜卿也是留心注意着他的举动呢,见他剑招只是虚晃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收了剑势赶紧反身去追。

展昭感觉出身后一道劲风袭来,赶忙低身躲闪,然后落在地上又躲了半仗,稳住身形定睛瞧去。完颜卿也落到地上,手中银枪只单手握住了最尾端,直直的指向他,脸上怒意更甚。四周护院已经远远退到冲霄楼门前。

完颜卿见他手中长剑握来握去似乎有些不自在,蹙紧了眉头,道:“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佩剑?”原本的‘阁下’二字估计是被吃了。

展昭趁机掂了掂手中剑,笑道:“用用不就习惯了,习惯了就成自己的了。”

完颜卿嘴上语气讽刺:“那我可要看住东西了,免得被你用习惯也成了你的。”

展昭却朝他摆手,道:“非也非也,你那东西安全着呢,只要别把目光往别人东西上挪就成,虽然碰不着,但是别人心里别扭啊。”

完颜卿不是傻子,虽说展昭刻意变了声音,可这一来二去也听出了他的身份。只是两人都不道明,就这么明朝暗讽起来。

躲在暗处观战的夏玉琦伸着脖子瞧,口中道:“我看展昭这孩子明明嘴笨的可以,这会儿倒是伶牙俐齿,真不知道当初玉堂是怎么得了便宜的。”

云麓笑道:“这孩子估计是被刺激的,他那嘴,对人对事。”话音落笑容未变,猛然抬手一片瓦丢了出去,后面紧跟着夏玉琦丢出去的一个桃子。只听两声闷响,对面柱子似乎动了动。

云麓看那桃子愣了一下,回头去看夏玉琦。

夏玉琦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掏出一个递过去,问:“吃么?昭儿给的。”

云麓眼角抽了抽,接过桃子。

完颜卿被气得牙根痒痒,握紧了银枪,闪身过去。展昭没躲,手中佩剑抬起用剑身挡住他的枪头。剑被压成一个弧形向后凹去,展昭赶紧仰身,单足着地往后疾躲,然后身子侧开收回佩剑。

完颜卿没法及时收力又顺势向前探了探身,展昭手腕反转,手中长剑朝着眼前的枪身砍去。

却听当的一声响,震得二人虎口均是一麻。完颜卿身子向后挪了一丈许才勉强稳住身形,展昭也向后退了四五步才定住身子。

展昭脸藏在面具后才没被完颜卿看见他满脸震惊之色,佩剑上被击开一个口子,裂出一道长痕。可完颜卿那枪身,却只留下一个淡淡擦痕。这佩剑虽说实在比不上巨阙,但好歹也是军中将领佩剑,用料非同一般,有此可见那柄银枪,绝非凡物。

完颜卿咬了咬后槽牙,甩了甩手。手中银枪甩了一个圈重新握住,却是两手,一起拉开了架势。

展昭在瞄一眼手中佩剑,想着这次要是硬碰硬是不行了,在这样下去,剑身非要断掉不可。到时候脱身极是麻烦,一柄断剑与人家的银枪对手,与赤手空拳相比似乎也没太大区别。余光扫向四周,想着该往哪个方向脱身。

完颜卿原本还想尽快解决了人或是打发了人走,这会儿反倒是有些恋战,非要与展昭打个你死我活才痛快。手中微动,人欺身而来,枪在身后带着一道劲风,步步将展昭退路逼死。

展昭也被他追得恼了,手腕翻转,剑几乎被他抖出了花。身子灵活的次次躲开完颜卿的枪头,手中长剑也次次直朝要害。

只是几招下来,那佩剑还得一声响,飞出去半截。展昭顺势用下半截剑身击中了剑尖,让那半截调转方向成了飞镖,直朝着完颜卿去了。自己同时趁着完颜卿闪身去躲的时候,身子一轻,赶紧朝着来时的方向去了。

完颜卿没有再次去追,拔出那没入青砖几乎一半的半截剑身半晌不语。末了又抬头去看展昭离开的方向,今日展昭用了一把普通佩剑,又不顺手又不抗打,若是他日拿了巨阙回来,自己是死是活还真是难以预料。

展昭握着那半柄残剑回了钦差府,刚进了院子便看见白玉堂也闪身进来。众人半宿没睡在这里等着,刚刚夏玉琦和云麓先跑回来还被他们数落了半晌。这会儿见他们二人回来,赶紧挨上去询问。

展昭摆摆手将半截剑身丢了,道:“护院确实是多,楼上守卫也有不少,今儿只有一人与我交手,武功是不错却不难对付,只是他那枪不知是用什么造的,枪身枪头为一体,枪身柔韧却难以砍伤。”说着朝着地上断剑努努嘴,道:“喏,便是砍那枪身时断的,若是有机会,定要好好研究。”

白玉堂已经站到他身侧,口中道:“我跟去查探了,襄阳王府护院五百余人,每日工作都是一早才有人通知,所以今儿就算打探了他们交班时间也是没用;只是回来时遇上了一人自称沈春莲的,要我们三天之内等着消息,不要轻举妄动。”话说着,那眼睛却把展昭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直确定了没有伤到,才又将目光投回众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哨子,转身双手递给云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