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家宅院大,展昭单独的小院离大堂还有整整三刻钟的路要走。两人饭后晃晃悠悠的往回走,到是惬意。走了不远,便是一个大莲花池,只是已经过了季节,池子里空空荡荡的,连条鱼也见不着。
今儿夜里没有云彩,也没瞧着月亮,所以星星亮了许多。展昭负着手,仰头望天。白玉堂便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免得他一激动,摔进池子里去。
“泽琰,泽琰。”展昭动了动手臂,道:“看那颗,蛮亮的。”
白玉堂也没抬头瞧,只是应声点了点头,道:“嗯,很亮。”
展昭继续望着天,口中嘟嘟囔囔的念念有词。
又走了一段路,池子已经被甩在了身后,白玉堂突然开口问道:“万通钱庄在哪?”
展昭低下头捏下颌,半晌,道:“我记得是在常州府,明儿问问展伯就知道了,我有两年没回来了,早忘了。”
白玉堂‘哦’了一声,话音一转,问道:“常州府哪儿的糖糕最好吃?”
展昭想也没想便回答:“西街口张婆婆的。”答完才反应过来,斜眼瞪白玉堂。白玉堂笑得欠打,掩唇轻咳一声,道:“不是两年没回来,记不住了?”
展昭张了张嘴,继续瞪眼。
展昭的小院不大,样子和开封府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两间厢房,房间大了许多。白玉堂径直进了主卧,满房间逛了一遍。末了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始点评:“柜子够大,床瞧着也不错,这才像个人住的。”
展昭顿了一下,继续瞪他:“开封的就不像了?”
白玉堂浅笑:“现在像了。”
展昭撇了他一眼,打开衣橱翻换洗的衣服。翻了半天,回手丢给白玉堂一套白色的里衣,和一件鸦青色外袍,笑眯眯道:“你那两件都没洗,一会儿洗完澡,应该不会再想穿了吧?”
白玉堂哭笑不得的瞧了眼手中外衣,道:“你只有这种的?”
展昭大方的拉开柜子,笑道:“这是我娘和二哥给置备的,您挑。”说着躲到了一旁。
白玉堂打眼一瞧,无语问苍天。只见满柜子的宝蓝、藏蓝色。甚至还有胭脂色和妃色的。白玉堂又瞄了一眼手里的衣服,道:“明儿去买。”
展昭道:“可是买也要出门啊,出门就得穿衣服不是?”说着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继续笑嘻嘻:“穿了两天了。”
白玉堂张了张嘴,拿着衣服,转手关上了衣柜门。再转身时,展昭已经抱着里衣跑到了门口了。
明月高悬,有一点月光从窗户照了进来,地面上是一条很细的银线。展昭和白玉堂盘腿对坐,抓了对方一把青丝在手里,用手巾猛搓。
也不知搓了多久,展昭‘哎呦’一声,被白玉堂不小心拔掉了一根头发。腮帮一鼓,伸手也把白玉堂的头发拔掉了一根。
白玉堂‘嘶’的倒吸了口冷气,瞪眼,抓住展昭那一头长发一拽。展昭往前一扑,也伸手去扯。两人便在床榻上滚成了一团,刚刚洗好,还湿漉漉的头发,就这么乱七八糟的缠在了一起。
闹到了最后,还是展昭大爷一样的往白玉堂腿上一枕。白玉堂坐在那里,和那一缕缕纠缠在一起的长发较劲。过了一会儿,展昭抱着白玉堂的腰睡着了,白玉堂还在纠结,无数次想着,干脆连根拔了容易些。
东方的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便有公鸡围着展昭的小院打起了鸣。
展昭揉着惺忪睡眼爬起来,便瞧见白玉堂一脸阴霾的抱臂站在门口,靠着门框。展昭眉头轻动了下,爬下床走过去,便见那满院子跑的芦花鸡。
然后,展翼家那两个娃娃追着跑了过来,口中还喊着:“别跑,别跑,三叔叔喜欢吃炖鸡呢。”
展昭闻言心中一暖,没想那两个孩子竟然是要抓鸡炖给他。正感动着,又听其中那女娃娃喊:“小花,这里可是三叔叔的院子了,担心三叔叔真的抓了你去炖,三叔叔爱吃着呢。”
然后那大公鸡听懂了人话似的,转身便往回跑。
展昭一个趔趄,白玉堂‘哈哈’大笑起来。女娃娃回头朝着他们吐了吐舌,抱着公鸡转身跑掉了。
展昭过去用力撞了白玉堂一下,把他撞的身子一晃,伸手扶住了门板。转身打算拱回去,却被展昭躲了过去,然后伸手拍着他的肩膀,道:“走,出去吃,顺便去那那万通钱庄瞧瞧。”
白玉堂点头,把自己腰间的钱袋一捂,偏过头来瞧他:“常州府可是你这猫的窝,你请客。”
展昭笑着应声,回房间从衣柜里掏出个沉甸甸的钱袋来。掂了掂,系在腰间,手里抓着巨阙,昂首阔步的往外走,口中道:“走吧,爷儿有钱。”
白玉堂扛着绝尘跟上去,好笑得道:“那,谢谢展爷了?”
展昭大方的点头:“好说,好说。”
白玉堂看着他失笑,到底还是找着了机会上前撞了他一个趔趄,然后自己快步跑开,看着他笑得张狂。
万通钱庄离西街不远,是只有一楼的小楼。不只是钱庄旁边还有当铺。后面是一个院子,人平时便住在那里。
对面便是常州府最好的酒楼,降仙楼。可以说其藏酒不亚于帝都的醉仙楼,与醉仙楼和松江府的松江楼并称三大酒冢。
展昭坐在三楼雅间里,到是把那万通钱庄的小院看了个清清楚楚。道:“我来了这么多会,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钱庄。”
白玉堂捏着杯浅啄,闻言轻笑,道:“只怕那时你这一双眼睛全都掉进这菜盘子里面了,哪儿还有那闲功夫去瞧瞧这四周都有些什么。”
展昭‘嘁’了一声,夹了一筷子鱼肉塞进嘴巴里。白玉堂笑笑,朝他张开嘴巴。展昭白了他一眼,还是夹了一大块鱼肉,拔了刺,又蘸了些汤汁,最后送到白玉堂唇边。
白玉堂张口吃了鱼肉,继续看外面那万通钱庄。单手托着腮,略有些漫不经心的道:“猫儿,你一会儿进去怎么说?”
展昭闷头吃菜,道:“谁说进去就一定要说话了。”
白玉堂瞧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奈道:“你那轻功到是都用在了这种地方。”
展昭笑笑:“也不是一会儿进去,要等到别人给了信号再去。现在已经可以证实了有两批甚至是三批的人再跟着我们,而且从他们又劫人又留银子给线索的架势来看,这几批人定是互相不待见的。既然已经有人给提醒了,咱们只消继续等下去。”
白玉堂拿了根筷子,立在桌面上,问道:“你确定他们会来摇山放火?”
展昭瞄了眼窗外:“摇山放火未必,煽风点火却是一定。”话音刚落便见对面院子里有浓烟冒了出来,不一会儿便有人高呼‘救火’。
白玉堂扬眉瞧展昭:“来了?”
展昭笑嘻嘻点头:“来了。”语罢身形一闪,白玉堂面前的座位便空了。然后又是一道妃色的影子,对面的座位上又多了个人。那人稳稳当当的坐着,还伸手拿了白玉堂面前的酒壶,往自己前面的杯子里添酒。
白玉堂放下杯子看他,上下打量一翻,又将目光移开,继续盯着万通钱庄看。
本来还很安静的小院这会儿是沸腾了。不管是护院、小厮,还是丫鬟、婆子的,全都端了水去救火。只是瞧那方向,却不是往烧得最厉害的地方去的。与此同时,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从前面跑了出来。
白玉堂拿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继而送到唇边。目光追着他过去,便见他左转右转的往院子最里面跑。然后视线被走廊的房檐挡住,瞧不见那人了。再然后,那男子出现在后门,开门关门。最后消失在了后面错中复杂的巷子里。
至于展昭,也在乱起来的一瞬混进了小院,不知了去向。
对面人敲了敲桌面,道:“我说白老五,你不跟去?就不怕展昭出点什么意外?”
白玉堂低头斟酒,然后抬头继续注意对面院子里的动静。余光瞟见穿了一身很不显眼的竹青色的展昭,从后院墙翻了出去。
“唉唉唉。”对面人伸手到他面前又重重敲了敲:“我说白老五,好歹咱们也经常一起喝酒。”
白玉堂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打扮的花蝴蝶似的花童,冷声道:“那就把之前的事情都解释解释。”
花童咬着酒杯边沿,一脸的纠结,半晌道:“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不过我可没接你和那展小猫的单子,有些事情吧,现在没法说。”说着抬头瞧了一眼,面露无奈之色:“白老五,你听着呢没?”
白玉堂‘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花童也习惯了他很少对人热络的脾气,接着道:“有人在‘死人棺’下了你和展昭的单子,昨儿有人接了,不过我也只是在那挂了名,谁接了单我也不清楚。开封府这单子事儿你也算参合进去,摘也摘不出去了,你自己小心着些。不过我虽然不知道谁接了单子,但我知道,下单子的,是朝中人,跟你们现在办的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我也不清楚。”
白玉堂又‘嗯’了一声。
花童微微叹气,继续道:“小心些李浔染,他这人不是什么善茬。让你家那猫别以为是师兄,就一定是什么好人。”
白玉堂把投向窗外的目光移回来瞧他,问道:“怎么说。”
花童道:“具体怎么回事很难说,总之他来过一次,第二天‘死人棺’便起内讧了。你瞧瞧,他那天领着个带面具的人来,我只瞧见了一眼,大概是这个样子。”然后掏出一张纸来放到桌面上。身形一闪,又从窗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