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伙计把送来的饭菜又收回去的时候,外面那一点点微弱的日光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展昭搂着被子坐在床榻上,仔细回想这案子的每一个细节。白玉堂便搂着他,看着他回想这案子的每一个细节。
一直到白玉堂再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的时候,展昭终于一甩袖子,熄了灯,然后舒舒服服的钻进了被窝。半晌,白玉堂都快睡着了,展昭突然伸手戳了戳他:“泽琰,我想去茅房。”
白玉堂身子一僵,睁开眼无奈的瞧他。
果然入了后半夜,‘死人棺’那几人的房间不开始不太平了。可惜麻烦的却不是展昭他们。
弦月当空,镰刀似的,月光本就是清冷疏离,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的血腥味儿,更是让人背后汗毛直立。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一具尸体,甚至是一滴血也找不到。
展昭在那房间里找了半天,搓了搓手臂,退到白玉堂身侧:“泽琰,闹鬼了这是?”
白玉堂面色严重的点了点头,语气一本正经的道:“嗯,闹得还是活鬼。”
展昭斜眼瞧他,白玉堂唇角勾了勾,几步上前,蹲下身,手指捏起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轻捻了捻,放在鼻子下面轻轻一嗅。道:“迷药,药效快,散的也快。”
展昭凑过去:“你是说有人给他们下药了?他们既为‘死人棺’的杀手,又怎会中这下三滥的技俩?”
白玉堂眉头微蹙,道:“所以,那几个人应该不是‘死人棺’派来的杀手,一路跟踪,或许是有难言之隐。”说着起身到桌边,取出放在茶杯里的银锭,翻过来瞧了瞧。又递到展昭面前:“喏。”
展昭接过,看了一眼,道:“江南万安钱庄。”
白玉堂点头,把银子又丢了回去,笑道:“赶巧顺路。”
展昭点头,眼神一瞬的狠戾:“赶巧顺手。”
白玉堂略微一怔,伸手便遮住了他的眸子。展昭懵住,伸手扒住他的手,却是没有往下拽。白玉堂又松开了手,展昭眼中那本不该属于他的江湖的狠戾之气不见了,又变回了那呆呆的温和。白玉堂咧嘴一笑,拉了他的手往回走。
展昭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几步窜上去,攀着他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白玉堂笑道:“没什么,白爷爷聊猫。”
展昭眯眼睛,伸手往他衣领里摸。白玉堂一缩脖子,把他两只手全抓进自己手里,笑道:“别闹。”
第二日天刚见亮,两人已经洗涑完了,稳稳当当的坐在大堂正中间的桌子边,把刚进来的伙计下了一跳。语气半试探,还带着些惊魂未定的问道:“两位客官,你们这是?”
展昭笑道:“小二哥莫怕,我们只是赶着出城罢了,还要烦劳小二哥给端些早点来。”
“唉,唉。”伙计赶忙应声,道:“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厨房催催。”语罢赶紧退了出去,明显是闹不清这两位爷究竟是哪路神仙。
天色大亮,展昭白玉堂牵了马出城去,背后到是不见什么人再跟着。
两人赶时间,一路上没有多做什么停留,每日除了睡觉,午饭都是在马背上解决的。展昭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捏着一个油纸包着的肉包子,‘啊呜’就是一大口,一边嚼,一边模糊不清的对白玉堂道:“泽琰,快了吧?”
白玉堂吃相到是极其文雅,手里包子只露出一点,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咬。闻言,斜眼瞧过去:“猫儿,若白爷爷没记错,你才是江南人士。”
展昭‘嗯’了一声,点头:“许久未回来了么,忘记了。”
白玉堂毫无形象的翻了翻白眼:“我也不知道,瞧样子,最晚明天也能到了。”
“哦。”展昭点头,又咬了一大口包子:“湘鸿本家姓李,乃是常州府有名的才女,只是几年前家道中落,一家不知了去向,这会咱们回来,怎么打听啊?”
白玉堂想了想,道:“打草惊蛇,走街串巷。”
展昭扭头,扬眉瞧他。
白玉堂接着解释道:“先拿你那块木头牌子去府衙查档案,在出去打听,看谁可疑就跟谁。”说着双手一摊:“就这样。”
展昭捏下颌,点头:“好方法,就这么办。”
两人一路疾行,整好赶在关城门时进入常州府。
常州府是展昭的老巢,两人既然来了,自然就要去展家一趟。展昭一路走走瞧瞧,路上也有不少人盯着他和白玉堂看。这小伙,瞧着怎么这么眼熟呢?然后一位买糖人的老伯一拍巴掌:“哎呦,这不是展家小少爷么!”
话音刚落,一旁卖小吃的全迎了过来,一人手里都要拿着好多零食,一个劲儿的往展昭手里塞。
“三爷回来啦。”
“展小少爷,回来啦。”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好,然后又把话题转到了白玉堂身上。
“哎呦,这小伙是谁啊?”
“什么小伙,是三爷的媳妇吧?”
“哎呦,小少爷好眼光!瞧这小伙俊的,比二爷还俊。”
白玉堂眼神一厉,众人瞬间息声。展昭拽了拽他,还没待开口,又听白玉堂道:“你们小少爷是我媳妇。”
众人闻言又炸开了锅,赶紧追问:“那这是来。”
白玉堂不等问完,笑笑,答道:“自然是来提亲的。”话音刚落,表情又扭曲了。展昭伸手在他穴位上一按,笑容灿烂的瞧他:“你说什么?”
白玉堂倒吸了好几口冷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提,亲的。”语罢伸手一捞,把展昭整个捆进了怀里,面上笑容就好像是偷了米的老鼠般得意。
若是让陷空岛众人和他在江湖上打过交道的人看了,绝对会觉得自己眼睛出了问题,才会看见这绝对不会出现的幻觉。
众人瞧着这二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只是一刻钟不到,全常州府的人都知道,金华首富白家的二少爷,来向常州府首富展家的三少爷提亲了。紧接着关于两人如何相识相知的猜测便开始满天飞。
一开始陷空岛白五爷要去开封算御猫帐的旧话,也被翻了出来。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两人英雄惜英雄,打着打着就看对了眼了。
展昭扶额哀叹,趁着还没传回家里,先回去自己招了才是正经。可刚走了没几步,便见原本热闹非凡的大街突然间鸦雀无声。所有买东西的、卖东西的全都躲得老远。然后一位身着檀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负手踱步而来,最后在白玉堂面前站定。
展昭瞧了他一眼,继续扶额哀叹。这怎么全赶上了,要废啊。
男子上打量白玉堂一番,慢悠悠道:“你就是白玉堂?”
白玉堂却是连打量都懒得做,只是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展昭蹭过去,讨好似的唤了一声:“二哥。”白玉堂一怔,这会儿到是仔细打量起这位传说中的展家二爷,展翼起来。
一身檀色锦服,模样与展昭相比,少了丝温雅,多了些精明。当然,在白玉堂眼里就变成了‘老奸巨滑’。
展翼也继续打量白玉堂。
白衣胜雪,面容更是万中无一,比自家三弟更多了份江湖人的随意洒脱。当然,在展翼眼中就变成了‘放荡不羁’。
展昭瞧着斗鸡似的二人,突然往中间一站,阻断二人视线,道:“我饿了。”
白玉堂伸手掏钱袋,展翼拉着他就要往一旁的酒楼里进。然后二人都是一怔,继续盯着对方看。盯了半晌,展翼突然开口道:“如果有一天想离开怎么办?”
展昭还没反应过来,白玉堂却是唇角一勾,语气很是无所谓:“那就把白爷爷埋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儿,最好能高点,让这猫儿在哪都能瞧见,也省的挂念。”
展翼怔了下,咧嘴笑了。这白老五还真是有意思。接着问道:“若是你真的走了,别怪二爷不客气。”
白玉堂斜眼瞧他,眼中明显带着鄙夷:“你要去刨坟?”
展翼失笑,对展昭道:“还愣着做什么?领着这只白老鼠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