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教学楼,沿着校园小道往东南方向走了几百米,便到了米尔大学的东门。
将将迈出东门,洛珊便感到了一阵夹杂着些许腥味儿的海风迎面而来,扑在了自己的脸上,如同一只温柔的手,一下一下摩挲着自己的脸颊,消解着自己的疲惫。
展目望去,月光下的玉盘湖波光粼粼,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啊……”洛珊忍不住轻轻地叫出了声,下一秒她便迈开了双腿,向着玉盘湖飞快地跑了过去。
大约是有鱼儿在水底下捣蛋的缘故,月光下的玉盘湖面微微颤动,抖散了一水儿金色的碎片,也引发了一阵新的还带着鱼儿气息的晚风。
夜晚的玉盘湖没有多少人,除了洛珊之外,只有一位坐在马扎上钓鱼的戴着渔夫帽的男子,以及一对在湖边散步的母女。
小女孩约莫七八岁的模样,乌黑纤细的长发被扎成了两个小鬏鬏,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单看着便是十分灵动的模样,洛珊原本就是个喜欢孩子的性儿,见状便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将目光落在了小女孩的身上。
而此时的小女孩也不知何时挣脱了母亲的手,从沿湖步道边上的绿化带里折了一根草,转头跑向了钓鱼人所在的方向。
“哎,熙熙你要干什么?”母亲诧异于孩子突然的举动,有些焦急地喊道。
“我想画画!”小女孩儿此时已将手里的草伸进了钓鱼人身边的水桶中,此时听见母亲问话,也只是头也不抬地应着。
“这里怎么能画画呀?”母亲环视了一下四周,似乎有些诧异于孩子的回答,“要画画咱们还是回家去吧!”
“没事的,在这里我可以画的。”小女孩儿从钓鱼人身边的桶里抬起了手臂,手上的草杆已然沾满了水,同样濡湿的,还有她泡泡袖的衬衫。
“哎呀,你在干什么呀?”母亲似乎是有些生气,“衣服都湿了!”
“我想在这里画画!”小女孩一边回答,一边蹲下了身子,认真地用草杆在地上比划了起来。
“哎呀你这孩子,”母亲快步走过去,试图夺过女孩儿手里的草杆子,“这多脏啊,家里好好蜡笔都有,叫上爸爸,咱们回家去画吧!”
“我不要!”小女孩儿固执地将草杆子护在身前,“我就要在这儿画!”
“不行!”母亲也坚决起来,弯下腰,要来夺走女孩儿手里的草。
“我不要我不要!”小女孩儿几乎要哭喊出来,可态度却依然十分坚决。
“你……”母亲试图从女孩儿手里夺过那纤细的草,却不想用力过猛,将草扯成了两半,一半握在了妈妈手里,而另一半则留在孩子手里。
“哇……你还我的笔!”小女孩儿大声地哭了出来,把玉盘湖面下的鱼都惊得探出了头,在水面制造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你……”年轻的母亲大概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愣在了原地,说不出话来。
“嗐……你呀!”钓鱼的男子将鱼竿在支架固定好,站起身来,有些无奈地看向了年轻的母亲,“孩子喜欢,就由着她去呗!干嘛硬要拦着她呢?”
“我……这多脏啊,”年轻的妈妈有措地望着蹲在地上握着半截草哭成一团的小女孩儿,有些勉强地解释,“你看看她的袖子,都湿成那样了,再说了,家里又不是没有画画的工具,干嘛非蹲这儿画呢?”
“可是在这画她开心呀!”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将正用袖子擦眼泪和鼻涕的小女孩牵了起来,走到绿化带边上挑了一根结实的草递到了小女孩儿手里,“这下倒好,本来她袖子只是沾了水,这下倒好,眼泪鼻涕的全给沾上了。”
再度拿到了“画笔”的小女孩儿收起了眼泪,飞快地跑到了水桶边上,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草伸进了里面,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你看,这样多好,”男子冲着妻子笑了笑,复又坐回了马扎,重新拿起钓竿,“让她玩吧。”
“你呀,”年轻的母亲望着已经蹲在地上开始专心画画的女孩儿,摇了摇头,“咱女儿啊,就是这么被你给惯坏的。”
“哈哈……”男子没有计较妻子的指责,只是宽厚地笑了笑,道,“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她内心的充盈和快乐更重要的了。”
“她懂什么呀?”年轻的妈妈低头看着蹲在地上一边画,一边笑的女儿,“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画得再好有什么用呢?这风一吹,还不是什么都没了?”
“才不是!”一直低头画画的小女孩儿突然猛地抬起头,大声打断了母亲的画,“它们会一直在的!”
“是吗?”母亲勾了勾嘴角,不以为然,“它们在哪儿啊?你看你一开始画的鱼,还不是被风吹得什么都没有了?”
“可它们留在你眼睛里了啊!”小女孩儿仰起头,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妈妈你会记得这里有过一条鱼的,对吗?”
“我……”年轻的妈妈被孩子说得一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爸爸一定也记得!还有……”小女孩儿突然用手指向了洛珊,“还有那个姐姐!她肯定也记得!”
“啊?”洛珊一愣,才反应过来小女孩原来早就发现了倚着的自己。
“嗯?”大约是才发现这里还有外人,年轻的夫妻同时一愣。
洛珊也有些尴尬,仿佛自己是一个乍然闯入这家人生活的外来人。
“姐姐,姐姐,”小女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洛珊面前,用力地拉着洛珊的衣角,“姐姐你快来帮我证明,你也会记住我画的画的!”
“啊?好。”洛珊有些尴尬,但到底是无法拒绝小女孩儿湿漉漉的恳切的眼神,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由着小女孩儿拖着自己向前走。
“姐姐刚刚这里有什么?你帮我告诉妈妈好不好?”小女孩儿将洛珊拖到了自己的母亲面前,仰起了小脸,认真地问洛珊。
“我……,”洛珊垂眸望向地上,回忆着小女孩儿先前蹲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勾勒着许多物体轮廓的场景,“刚刚这里有一条金鱼,一只小鸭子,一只小白兔……还有……”
“还有什么?”小女孩儿抬起的眸子闪着兴奋的光,“姐姐你还记得什么?”
“还有……”洛珊想象着那个被小女孩儿画的有些抽象的动物,“是恐龙吗?”
“嗯!就是恐龙!”小女孩儿兴奋地跳了起来,主动拉上了洛珊的手,“妈妈你看!姐姐全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