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知道吗?”云裳愤愤不平,顾不得老幼尊卑,对着小舅疾言厉色地指责道。
“你知道?”欧阳终于舍得转头看着外甥女,惊讶又期盼,以为米娅曾经有什么心里话对云裳说过。
“我不知道!!”云裳怒吼,情绪已然崩溃,“但是我可以想象得到!一个刚刚做妈妈的女人,舍得抛弃自己的孩子去死,可见她的内心是多么的绝望!!”
欧阳目光一黯,无言以对。
是啊,她肯定是绝望的,她肯定是伤心难过得受不了了才会做出这种傻事的,但凡她有一点点的念想,都肯定是舍不得用这种方式结束一切的。
“你怎么能这么欺负她呢?她举目无亲,没有一个可以帮她撑腰的人,你怎么忍心这样欺负她呢?!”云裳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狠狠哽咽。
云裳曾换位思考,想着若自己是米娅,在孤立无援的时候该是多么的伤心绝望……
她也曾绝望过,可在她绝望的时候,好歹还有妈妈。
就算妈妈什么都帮不了她,可只要能给她一点精神安慰,就足够她坚强面对任何难题。
小七和冬子以前也闹得特别凶,冬子也曾对小七很残忍,可小七有她哥严楚斐。
护妹狂魔严楚斐是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妹妹的,若欺负了,也定是要对方十倍百倍的奉还!
瞧,不管是她,还是严甯,仰或是魏可,她们都有可以依靠的人。
可米娅呢?
她既没有在精神上支持她的妈妈,也没有可以给他依靠和底气的哥哥,她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
嗯,她什么都没有!
不管是伤了痛了,她没有可以倾述的对象,没有人为她出头,更没有人给她安慰。
没有这些便也罢了,可她最爱的男人,却是伤她最深……
伤她还不算,竟还过分的不让她见孩子……
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生承受着分娩之痛,到头来竟连孩子都看不到一眼……
试问,在这一系列的不公对待下,她怎能不产后忧郁?怎能不伤心绝望?!
眼看欧阳的脸已经惨白如纸,郁凌恒于心不忍,再次轻轻扯了扯妻子的衣袖,小声劝道,“裳裳,别说了。”
男人都是比较体谅男人的,所以郁凌恒觉得欧阳这会儿已经够可怜的,再这样往他心口上捅刀子好像有点太残忍了,尤其欧阳还是他们的长辈,身为外甥女,郁太太这样疾言厉色未免不合适。
“我为什么不说?!我恨我自己说得太晚!我早就该说的!!”云裳勃然大吼,续而泪如雨下,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病牀上毫无知觉的米娅,愧疚难当,狠狠哽咽,“或许我早点说,他们就不会这样了……”
是啊,当米娅伤心难过,绝望得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如果有一个人能开导她安慰她,她就不会走上绝路了……
如果米娅没有自杀,她和小舅之间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可现在……
所以她有错,错在明知道小舅和米娅之间有问题,却一直没有找她好好聊过。
云裳越想越难过,越难过就越后悔,哭得双肩狠狠颤动。
“你别哭啊,这又不关你的事……”郁凌恒一见郁太太哭了就慌得不行,心疼得将她拥在怀里连声安慰,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云裳越是感觉到自己的幸福,就越是觉得米娅可怜,“怎么不关我的事?我们这么一大家子,欺负人家一个人,把人家好好一个姑娘逼上了绝路……”
“你别哭!”郁凌恒狠狠拧眉,心疼死了。
“我觉得我对不起她……我……我应该帮帮她的,如果我能多注意一下,她就不会这样……”云裳泣不成声,哭得不能自制。
邱忆娴也被云裳感染得泪流满面。
我们这么一大家子欺负人家一个人……
云裳的话让邱忆娴也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中,她想起之前自己不喜欢米娅,对她有所偏见和抵触……
如果当时她能相信儿子的眼光,如果当时她能接受米娅,或许今天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裳裳你别哭了,是外婆的错……”邱忆娴也难过得颤声微哽。
云裳流着泪狠狠点头,“嗯!我们都有错!我们每一个人都亏欠她太多了!”
欧阳没有做声,无法为自己辩驳,只能默默地听着云裳对自己怒声斥责。
而外甥女的斥责让他如醍醐灌顶,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是啊,她无亲无故,本来最该给她依靠的就是他,可他却对她最坏……
郁凌恒轻轻拍着妻子的背,哄着劝着,“好了好了,你别哭了,小舅他也不想这样的……”
“你们男人就是这样!”云裳倏地狠狠挥开丈夫的手,红着双眼气愤填膺地怒喝道。
“我……”郁凌恒微愕,一脸“我又怎么了嘛”的无辜表情。
云裳瞪着一声不吭的小舅,字字犀利,掷地有声,“你们男人遇事总喜欢给自己找诸多借口,总以为自己什么都对,总以为自己了不起总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全局!而我们女人,就成了你们‘自以为是’的牺牲品!”
欧阳没反应,郁凌恒不依了,“喂郁太太,我可没有……”
然而郁太太根本不理他。
“欧阳,我一直以为你是他们几个之中最聪明的,可原来你是他们之中最蠢的!”云裳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地冷嗤道。
唇角微不可见地扯了扯,欧阳笑得苦涩又悲凉。
是的,他承认,他的确是最蠢的那个!
郁凌恒他们几个再怎么作,至少没有把心爱之人逼成重度昏迷……
微微收紧五指,将米娅的手紧紧牵着,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欧阳心口开裂,剧痛无比。
小娅,快醒来,你再不醒来的话,裳裳说不定就要大义灭亲了……
嗯,快醒来,儿子在等着你呢。
我也……
在等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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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十天过去了。
欧阳以每天瘦一斤的频率,体重直线下降。
母亲邱忆娴每天担忧,说他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就会变成皮包骨了。
他嫌母亲啰嗦,索性不让她老人家再每天跑到医院里来。
不让母亲来之后,儿子就是他一个人在带。
几天下来,冲奶粉,换尿布这些事,竟被他练习得得心应手了起来。
十天,对幸福的人来说,很短,可对陷入痛苦和恐惧中的欧阳来说,却堪比十个世纪般漫长……
她怎么还不醒?
嗯,她还没醒!
滴滴滴……
突然,他搁在牀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是闹钟。
听到闹钟响起,正坐在牀边痴痴看着沉睡中小女人的欧阳立马起身,走向一旁的摇牀,将儿子从摇牀里抱出来。
“来,儿子,时间到了。”
欧阳一边将儿子放在米娅的身边,一边去扯儿子嘴里的奶嘴。
本来孩子还小,不建议给他用安抚奶嘴的,但是为了让他能按时“工作”,只能偶尔给他用用。
因为每当把安抚奶嘴从小家伙的嘴里扯出来,他就会不满地大哭。
可今天这招好像不管用了……
奶嘴被扯走了,小家伙却转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爸爸,竟然没哭。
欧阳皱眉,用食指点了点儿子的小脸蛋,“乖,哭一下,哭给妈妈听。”
小家伙咧着嘴,挥动着小手想去抓爸爸的手指,一眨不眨地看着爸爸,就是不哭。
“你倒是哭啊,瞅着我干啥?”欧阳装出一副很凶的表情,吓唬小家伙,“你哭不哭?非要我动手揍你是不是?”
小家伙很有骨气,不为所动。
“快哭!”欧阳气也不是恨也不是,“臭小子你吃饱了不干活是不是?信不信从现在开始我不给你喝奶了?!”
威胁的话刚说完,欧阳先气馁了,暗骂自己真是病得不轻。
孩子还这么小,哪里听得懂他的话啊。
可是宝宝不合作,难道他真要动手把他揍哭吗?
“儿子乖,快哭,哭大声点,妈妈听到你哭就会醒过来了,快,哭吧!”
突然,米娅的睫毛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