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人压着声音:“收了那么多的金子,总要办事,做成了这一笔,我们找个小国家躲起来过咱们的逍遥日子,就是少主也找不到我们。”
“噤声,你们深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来历?”鼠目男子低喝了一声,“虫子甲,你去探北苑的位置,警卫部署。”
“丁三,候六,你们接应。一得手,我们就想法子出城。我想了,带着一个女人,翻越城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东龙,你负责清楚那女人的守卫。听说她手下有几个手脚不错的。拖住他们即可。”
“是,大哥。”几个都有些阴沉的男子,同声的应道。那鼠目男子满意的点点头,“我也希望做成这一票,就退隐民间,再也不参与江湖事。”
从这几人一进京城范围,就被影卫掌握了行踪,北苑的网也已经张开,就等着他们跳了。
“积水城终于到了,”郑纱瑜看着那城墙上的三个字就是一声感叹。这是她幸好做了陪着无言来积水的准备,不然她根本不可能预料到会有一批人马为了她开展一次绑架行动。
无言站在城下,也看着那三个字,莫名的有些感慨:“那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来,他们穷极一生的愿望,却是……没有达成。”说的是他的父母,如今葬在重冰崖。
“你替他们达成了愿望,想必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会含笑。”郑纱瑜柔声的说道。城门人来人往,没有人关注这站在城门之外的几个人。
郑纱瑜看着那敞开的城门,知道无言是有些情怯。
她也不催促,只看着他。
“是么?可是人都没了,我做成了。他们也不会知晓。”
“你们还要看着这个大门看多久?”情归无恨耐不住,先问了出来,郑纱瑜抿住嘴笑了出声,她不好催促无言,可情归无恨不同,他这一声可解了她的难。
“这就进城。”无言缓缓的迈开了步子,每走一步,他的心情就沉重了几分。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有些艰难的开口说道:“瑜儿,我怎么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本身以为他只是情怯而已,看见他此时的情景,郑纱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我们就走快些,见到祖父不就是一切都清楚了?”
“是啊,见到祖父就清楚了。”曾经他的父母生前最长念叨的地方,无言虽然没有来过,凭借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叙述,反而对那个地方有了具体化的了解。
虽然有些生疏和别扭的走在并不属于他记忆的地方,却是有一种前世就熟稔的感觉。“瑜儿,我好似对这些地方很是熟悉,虽然我知晓这是不可能的,我是第一次来,他们无数次的说过这个地方,一直没有变。还真的和我娘说过的一模一样。”无言摸着墙上的一块凹痕:“这是我娘学习暗器的时候,在墙上留下的。她给我说过。”
这时一个中年人从他们身边走过,本来也没注意他们,当听见无言说的话时,他转过了头,惊异的打量了一番无言,顿时叫了起来:“你是无言表少爷?”
无言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你如何得知?”
那中年人一把扯住无言的袖子:“我在舅太老爷哪里见过你的画像,你回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口里说着好,脸上的神情却是又惊又悲。
“表少爷,快去看看舅太老爷吧,他……他时日已经无多了。”中年人的声音蓦然带了些哽咽。
郑纱瑜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他前几月不是好好的吗?”东侧其武功奇高无比,怎么会突然病重?而且他也才五六十岁而已。
按着她的心,她是不会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舅太老爷在皇宫里中了毒,我们姬家也解不了,偏生舅太老爷又不许我们声张,更不许延医问药。说是大姑奶奶和大姑爷在等着他。”
那人说的大姑奶奶和大姑爷就是无言的父母。他的话一出口,郑纱瑜就心知不好。忙转身看向情归无恨。他的脸上果真有些难看。
若是东侧其真的是将死,那这个人说的就是真的,他虽然不信,心头已是有几分信了,后宫里什么情况都会发生,他是真正知晓后宫有多么残酷的人。
见情归无恨只是有些沉下脸,并没有发作,郑纱瑜放下心来,无言没有发现情归无恨脸色难看,当他听清楚那人说的话是,便有些素手无措的看向那人,曾经那样的怨恨过他,发誓永生不踏进皇宫。就是不想看见他,可是到今时今日,听见他重病,无言心头浮起难言的情状,看向郑纱瑜,嘴中喃喃:“这怎么可能。我不信……”
那个人见无言不信,忙解释:“小的是姬怀,家母是大姑***乳母。表少爷,别耽搁了,快和小的进来吧。家里有表少爷的画像,再说少爷的模样像极了大姑奶奶,故此小的能认出来。”
郑纱瑜轻声的说道:“我们陪你去看看他。”
无言沉默着,半晌才是点了一下头,姬怀忙不迭的打开了大门,扬声大喊:“表少爷回来了,快通报舅太老爷。”
“表少爷回来了?”郑纱瑜听见不少的脚步声跑动了起来,都不是来看这么从来都没蒙面的表少爷,而是飞奔向一个方向。
姬怀有些激动的对无言说道:“表少爷,请吧。”他回身有些歉意的对郑纱瑜说道:“怠慢了,实在是事出从权。”
“无妨,我们也可以去看看老人家,他从前对我颇多照顾。”郑纱瑜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从前东侧其是想杀了她,后来又是在清凉山上解救了她,更是送她出了宫。之后也多有照拂,一桩桩一件件,她都记得清楚。
那样一个风华绝艳的男子,怎么就垂垂将死了?
“祖父……”无言朝着那个方向迈步走了过去,越走速度越快,东侧其这一支只有他一个直系的亲人。
如今他病重,要是他都不能赶来看上最后一面,他该是多么的落寞和悲凉。
似乎有什么在后头哽咽着,路的尽头,站着不少的人,都是含着眼泪看着无言,“快进去吧。”
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有人在无言的身后轻轻的推了他一下,他就撞进了那个微微掩着的门。
郑纱瑜拉了他一把,跟着走近了那间屋子,空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药味,没有半分有人的迹象,寂静的像是死气沉沉。
“祖父……”无言只看了一圈,就朝着一扇屏风后面扑去,那里有一张床,正对着窗,东侧其像是已然没有生气一般的躺在其上,微微睁着的眼睛,无光的望着那扇窗户。
无言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那窗子,正对着院子的门,他进来,东侧其只要醒着就能看见他的到来。
“祖父,我们来看你了。”郑纱瑜走进去,小声的在东侧其的耳边说道:“情归无恨也来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东侧其的眼珠似乎动了一下,喉间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咕哝声,郑纱瑜听不明白,连声的问道:“我没听懂。”
无言跪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床上已然失去人形的老人,完全没有了几个月之前的风貌。
现在他瘦的只剩下皮包骨,深陷的眼眶暗淡的没了光泽,郑纱瑜有些不敢去看他的脸。天差地别的变化,任是谁都不会忍心去看。
“他想和无言少爷说话,你们走出去吧,可能是最后的交代。”角落里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郑纱瑜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屋子里不仅仅有她和无言,还有一个相貌清癯的老人,站在房间的阴暗处,若不是他突然出声,郑纱瑜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郑纱瑜看向床上的东侧其,觉得他似乎是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她退出门的时候,关上了房门。
情归无恨抱着孩子,走了过来:“怎么样?”
“我看不出来是不是中毒,但是时日无多,倒是真的,”她的鼻子发酸,忙走到了一边,把脸转向没人的方向,她不知道杀过了多少人,她一个命令下去,死伤又是多少,可每每要她这样面对死亡的到来,心头总是难言的酸楚。
“怎么会是这样?”之前东侧其装死不出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奇怪,东侧其怎么会死?
此时东侧其真的快要死了,情归无恨最想问的话是,怎么可能?可是那个姬怀说的话,他记忆犹新,在宫里中毒……姬家的人没可能知晓他也会来积水城,这种事情在东侧其最后时间要传达给无言的话,绝对不会是虚假的。
可姬家最为善毒,又怎么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郑纱瑜摇头,情归无恨站在她的身后,看出她的动作是在摇头。那些还围着门口的人没有一个看着他们两个,都是盯着那扇被郑纱瑜关的紧密的门。
东侧其是他们存世不多的老祖,所有的姬家人都不希望老祖薨毙。那意味着家族少了庇佑之人。
“祖父……”屋里传出无言的大叫声。
屋外那些人全都跪在了地上。难以名状的悲痛在无形中扩散开来,郑纱瑜看的清楚,他们的脸上,是真真切切的悲痛。
无言压低着声音,低低的呜咽着,最后一个亲人也没了,他过去的怨和恨意早就消失了,不然他不会一而再的进皇宫,虽然为着瑜儿,可也是距离东侧其最近的地方。
门打开了,走出来的是那个相貌清癯的老人,他环视了周围一圈,冷声说道:“老太爷,丧……”
他是东侧其从小就带在身边的影子,在族地,他是唯一能代替东侧其发号施令的人,此时从他的嘴里说出老太爷丧,不亚于朝着人群扔下了一座山。
“老祖……”
“太老爷……”各种哭声混杂着含糊不清的各色称呼,清癯老者皱眉低喝:“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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