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林卿华的勾栏院,听见那熟悉的琴声,透过门前的珠帘,看进去,见是绝代风华的翩翩佳公子,正在投入的弹琴,郑纱瑜心里一动,想要进去,抬脚的时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内侍的衣衫。
当即头一低就转向一个无人的角落。
林卿华觉得一道目光火辣辣的盯着自己,那感觉甚是熟悉,收手停下抚琴,只看见一个内侍飘荡起的衣角,想到自己终是最可笑的一个,以为是那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下手,琴声起,那余音里便带了几分幽怨。
在角落正更换自己身上衣服的郑纱瑜听见那幽怨的曲调,鼻子竟然酸了。
快速的换好新的面目,郑纱瑜点起一堆火把那之前穿的衣衫烧掉,那人皮面具也扔进了火中,现在她这样子就是一个普通至极的书生。
郑纱瑜在街边买了一把折扇,求着那摊主在扇面上题了五个字:“牡丹花下死。”既然来到这世界,那做个风流鬼好了,人不风流枉少年。
郑纱瑜摇着扇子在摊主古怪的目光里。迈着八字步,远去。
皇宫里有个北燕的贤王,那她这个长圣的瑜王也去北燕凑凑热闹,顺便打探一下那北燕的神秘军师。
居然能弄到火药。这个女尊的世界,长圣出一个前帝君是穿越来的,北燕的贤王是穿越来的,还有她这个瑜王,要是再出现一个懂火药的人,也未尝不可,只是不要是那个他们一直找寻不见的那个人,那人也是有机会能拿到火药配方的。现在虽然无煞雪国了,可那个人心怀巨大的仇恨,难免她不会做出什么危害长圣的事情。
郑纱瑜这样想罢,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辛苦离开皇宫,却依旧是不由自主的念着他。
大大咧咧的郑某人,雇了一架马车就往北燕去了。
“她走了,既然不舍得,为何还要放她走?”东侧其的眼中满是探究,无言是神医亮雪华的弟子,在郑纱瑜昏迷之时,他却是自乱了阵脚。
“正是因为不舍得,才不愿意像是无恨那般拘着她啊,越是拘着她,越是反抗。瑜儿她是不同的。再说,我有心,成全他们。这是一早便想好的,那日我假死匿形,你不是知晓我的意思了么?”无言掩去眸中的黯然,心思早就纷乱的难以收拾。
那个人出了城,是去往哪里?
似是瞧出自己这个孙子心中所想,东侧其悠然的说道:“确实不俗,长圣皇后,孤身前往敌国北燕。肯定会很热闹。”
“什么?”无言低吼了一声,瑜儿这是要做什么?外祖说的那些个话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郑纱瑜是去那里了。也不再犹豫,把长剑一提,便长身而出,竟是连皇宫也不在意,飞奔而出。
终身不入宫门的誓愿,早就为了郑纱瑜打破的彻底,他最终是和外祖相认,毕竟是在世为数不多的直系血亲,父母一辈的遗憾,在他这里便不能延续了。不过郑纱瑜还不知晓自己身后已然跟了人来。
“无言大哥,你怎么来了?”卑子木舒活着受伤的躯体,无言还活着,也只有他知晓,“来看看。”无言简单的说道。
“主子是不是真的被人掳走了?”卑子木问道。要不是伤重不能随意行走,他早去查探了,不过他也不敢,他一听说主子不见了,当即就跳了,被许采妹一掌劈在后脖颈,现在颈子还是酸痛。
“怎么可能,放心吧,瑜儿无事。”无言摇头。她出宫不过三两时辰,怎么会有事?
“无事?为何不来找我们?”
“瑜儿身份敏感,来了这里也将把你们带到麻烦中。再说她现在去向何处我也不知晓。”
卑子木咣当一脚把面前的桌椅踢飞:“主子去哪里,你怎么会不知?”
“我就离开了一下,回来她就不见了,我也不能把她拉着不放啊。何况我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夫。”无言的嘴角有些自嘲的意味,卑子木立刻就想到了无言和郑纱瑜被情归无恨破坏了的新婚之夜。
颓然的坐下,“那主子身边无人,她的安全可怎么办?”
“瑜儿我去寻找,你们几个都听从林卿华和许采妹的指挥,要是俏如花回来,一切就交给他负责,若是不回来就算了,毕竟跟着我们,没有他皇室的身份显赫。无仇现在前线立下不少军功,或许他在军队才是最好的。”无言说完,卑子木也沉默了。
无言朝外看看,见无人注意这里。“我去找瑜儿,你们留心下我留下的联络暗号。我若是派人回来,也必定拿着我的暗号而来。此外别人说什么都不要轻信。”无言细细的交代一番。卑子木虽然鲁莽,却是粗中有细,知晓无言交代的事情重要,便是连连点头。
无言出门的时候,许采妹从拐角处过来,见到无言的背影,便说道:“那人的背影好是熟悉。”
“的确是很熟悉。”卑子木老实的点头:“若不是经常见,我还以为是那人。”老实人不善于说谎,偶尔说一次,却是叫人不由不信。
“哦。原来不是,子木,你的伤势如何?”许采妹说完就要出手给卑子木换药,卑子木身上刀剑伤遍布全身,有几处都在大腿上,见许采妹这架势,卑子木一张黑红的脸,瞬间更黑了。
“伤快好了,好了。”卑子木左右躲闪着许采妹的手,许采妹耐心用尽,一把就抓住卑子木狠狠的丢在床上,瞬间扒了个精光。
“男女授受不亲。”卑子木嘟囔道,受伤的身躯行动很是弛缓,竟是挡不住许采妹的全武行,精赤条条的是,他只能无力的低声嘟囔。
许采妹早就把他的嘟囔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中,“亲你个头啊亲,不就是想要叫姑奶奶负责?等见了主子,就叫她把你嫁给我,迟早都是我的,你还是老实些,我这手可是不知轻重的。”
语气中虽是凶狠,下手却是极轻,卑子木的脑袋早就羞的钻进被子里去,没看见许采妹的脸也是羞红的,煞是好看。
“这个……”卑子木身形粗壮,本以为今生可能就要独身过了。万没想到许采妹的话竟是愿意做他的妻主,叫一个偌大的汉子,既是欣喜又是羞涩。
许采妹看着他那个样子,狠狠的给他屁股一掌:“扭扭捏捏的,像什么话?”
卑子木惨叫一声,许采妹那一掌,正拍在他的伤处。
“你好好呆着,我去看看亢远凉。”主子不在,许采妹只能压着两个人,不许他们胡来,幸好他们伤势颇重,倒也老实。
京都一天被皇宫禁卫搜查几遍,进出人等都被细细搜查。郑纱瑜自己驾着马车,一边悠然的看着沿途的景色。
离开长圣,她的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没有情归无恨的纠缠霸道。没有对无言的内疚伤怀,如何完全能忘啊?
郑纱瑜心里暗叹,不过是深埋心底,一想起来,她的心就是莫名的酸楚。“哈哈。这小子细皮嫩肉的,抓住,肯定能卖一个好价钱。”一个极度猥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耳中。
靠,劫色的。没想到,她还能做个英雄救美,不过这美肯定是个男人。
“你们不要过分,光天化日之下……”
郑纱瑜听见那个声音吗,就差点一个趔趄,人家要劫色,你给他说什么朗朗乾坤?
那个声音还真是熟悉。
郑纱瑜的嘴角忍不住浮起笑意,小王夫啊,和她还真是有缘。
“……朗朗乾坤……”百里七果然说出那句叫郑纱瑜哭笑不得的话。
百里七还真是读书读傻了。
“噗……”郑纱瑜很没给面子的噗的一声笑出声。
“谁?给大爷出来。小二,去看看,谁在偷看大爷做活。”那猥琐的声音根本就没有半点的忌惮。
倒是百里七看见是独身驾着马车的郑纱瑜,眼中带着些许的失望,他随即说道:“兄台快走。这些都是歹人。”
自身都不保了,还惦记与己无关之人。郑纱瑜保证自己现在的样子,就是母帝复活也认不出来。
“歹人又是如何。小爷才不怕。”郑纱瑜把她那把牡丹花下死的扇子拿出来摇了摇,一群乌合之众。还不在她的话下,这百里七。还真是弱不禁风。可怜的小王夫,郑纱瑜收起所有纷呈的心绪。无奈的看着花容失色的男子。
转眼看向那包围着百里七的人,眼中露出了鄙夷,想拿她的王夫换钱?好……这些不怕死的。郑纱瑜目光一凌,她会成全他们。
“又是个独身的小子,面目是比这个差了些,也是值些钱的,小的们,给爷抓住。”发话的男人长的獐头鼠目,小眼睛精光乱冒。先前郑纱瑜只听见声音就觉得无比猥琐的家伙就是此人,比郑纱瑜的想象还要猥琐几分,叫人看了就无比生厌。
猥琐男子朝郑纱瑜一挥手。几个喽啰立刻饿虎扑羊,朝马车上的郑纱瑜扑了过来。
瞧见这一幕,百里七的脸上现出无奈,“叫你走,你不走。”他只会些防身的武艺,三两下还行,好汉子架不住群狼,,面对这一群毫无章法的拦路者,百里七应付的已经是手忙脚乱。
“哼。”能走哪里去?丢下百里七不管?这是她的小王夫,当初虽是权宜之计,百里七成为她的王夫,可也没便宜这些混蛋的可能。
过去她生性懒散,怎么成了顶级的特工的?现在想来还真的是匪夷所思。
反手握紧短匕。郑纱瑜低喝一声,足尖点在马背上,手快速的画出几道流星刹那划过星空的轨迹似的白光。
最靠近她的几个小喽啰捂着脖子,倒了下去,一击致命,浪费时间,最后消耗的都是她的体力。
郑纱瑜是绝不会做无谓的消耗战,谁叫她懒。
收刀,在一具尸体上轻轻的抹去匕首上的血迹。剩余的几个小喽啰被吓的止住脚步,根本就不敢靠近。
“老大,点子扎手。”喽啰的声音有些颤抖。一招,他几个兄弟都死了。
“扎什么手,废物。不过就是仗着身法快。都上,老子就不信。拿不下一个臭小子,”猥琐的鼠目汉子,袖子一卷,就要亲自过来把郑纱瑜拿下。
百里七见状。立刻奋起,向郑纱瑜靠近,“多谢兄台。起先,我还为你担心,以为,我二人要做同命鸳鸯了。”说完发现自己形容的不对。顿时无语。
更加无语的是郑纱瑜,却是是鸳鸯,不是现在她是假鸳真鸯。
郑纱瑜眉头一皱,喝道:“小心。”
那为首的猥琐汉子,双手成爪直接抓向百里七的后心,百里七身子一矮,生生错过,挥手一剑逼退那汉子,他快速的冲到了郑纱瑜的面前,还不忘记给郑纱瑜拱手:“多谢兄台。”
“你谢他,还不如谢谢大爷,一会大爷就送你们去享福。”猥琐汉子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条七节软鞭,劈头就向马头砸下。
鞭风呼啸,郑纱瑜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握在手心,那厮狡猾,用全力砸马头,要是马匹没了。她可要用走的才能到最近的城镇去买代步工具了。
见七节鞭已经高高举起,马都吓的扬起前蹄。郑纱瑜瞄准那厮面门,重重的砸了过去。
“好你小子。”猥琐的汉子叫了一声,往后快速一跃,郑纱瑜的攻击便华丽落空。
本来她也没想打中他。只是不想他把马儿打死了。“身手不错。你师娘教的吧?”言语中带了几分戏谑。
“你对付那剩下的几个喽啰,我来对付这家伙。”郑纱瑜快速的说道。随即补充道:“不许伤了我的马。我可不想走路。”她是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主儿。
百里七显然是没明白郑纱瑜的意思,顿时豪爽的说道:“无妨,进城了,我赔你。对了,兄台,我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了,还不知兄台贵姓?”
郑纱瑜全神贯注的盯着面前之人,心道,她可是知道他是百里七,既然认不出她来,郑纱瑜便信口胡诌,“我乃是郑小鱼,若不见外,你就叫我鱼哥吧。”
“鱼哥。在下复姓百里,单名一个七。”百里七一边应付剩下那几个喽啰,一边说道。
郑纱瑜听的直皱眉,她不仅知晓百里七是百里家族的人,还知道他全部来历。只是没想到私下相交。这百里七怎么和酸腐书生一般?
两个人一起出手,那伙拦路者便纷纷倒地,为首之人见占不到便宜,忿忿一跺脚,朝远处疾奔而去。
见状,郑纱瑜也不追,把匕首收起,拍拍手就往马车上一坐,百里七见没有危险,便走上前来拱手说道:“大恩不言谢。日后定当回报。”
郑纱瑜恶趣味的想:“日后见了,叫你以身相许。”反正是小王夫。肥水不流外人田,心里这么想着,郑纱瑜的脸微微的红了一下,忙掩饰自己的失态,假装咳嗽了两声,“小事一桩,百里小弟以后记得鱼哥,咱们有缘再见。”说完,驾着马车就嘚嘚的远去。
“告辞。”百里七显然没想到郑纱瑜会这么利索。“小弟如何寻鱼哥?”百里七高声的对着马车喊道。
郑纱瑜捂着嘴巴,在马车里笑了,没有接百里七的话。这小王夫还真的老实,如何寻,肯定去百里家族寻。
想到百里七以后看见她的模样,郑纱瑜就一阵得意。这一得意,听着单调无趣的马蹄声,也不觉得无聊。多半日过去,倒是觉得腹中饥饿。
古代就是好,就是荒郊野外,只要是在路边,就会有茶摊饭铺,也会有客栈给路人歇脚。
郑纱瑜沿着道路前行,就看见了前方是一家客栈。门口还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在阴凉处打盹,听见马蹄声,那乞丐随意的朝郑纱瑜看了一眼,就拿下头上的破毡帽换了一个姿势躺下。
郑纱瑜把马车在一棵树上拴了,举步走近客栈,这样路边的客栈,多半无名。只有简单的“客栈”二字。
“客官,要来些什么?小店虽小,肉食,馒头包子,还都是有的,”小二谄笑着凑过来,手里的毛巾把郑纱瑜脚边的一张长凳使劲的抹了几下。“请坐,请坐。”
“哟,客官,您这是求财啊还是求前途?”老板娘笑嘻嘻的走过来,把小二挡在身后。求财是行商,求前途的,是赶考的学子。那老板娘是见她双手空空,便如此问道。
“既不求财,也不求前途,小可不过是寻亲的。”郑纱瑜在小二擦好的凳子上坐下,才一坐下,她就发现这凳子上,有几道痕迹引起了她的注意。
说完便假装低头叹气,低头的时候,眼睛特意的看过那痕迹,当下心里有了定数,老板娘见状,又问道:“那客官可是要吃些什么?”
郑纱瑜在身上摸了摸,她身上倒是真的没有什么银钱,出门就带了六国通兑的银票,还带了暗卫商部的信符。这一摸,那老板娘的脸上就难看了几分,原来是个穷鬼。
郑纱瑜看的暗笑,手从袖子里摸出了数个铜钱。放在了桌上:“这一路,钱财几乎花尽了,所幸还有马车代步,哎,店家,就随便来几个馒头,上一壶茶水吧。”
像是没看见老板娘难看的脸色,郑纱瑜又问道:“店家,这可够?”
“够……了。”老板娘脸上已经阴沉了下来,原本她看着那马车,还以为是个肥羊才迎接了出来,没想到是个穷鬼。
只要几个馒头,罢了,老板娘勉强笑道:“客官稍作,随后就来。”
说罢,腰肢一扭,就进了厨房。“牛二,给客官做几个馒头。”
一般店里的馒头都是早早做好的,老板娘居然要那叫做牛二的现做,郑纱瑜暗暗警惕,四处看了一下,店里有几个客人,手边放着包袱,有的还带着兵器。
每个人都是埋头吃饭,根本不看郑纱瑜这边,郑纱瑜看着他们吃饭的样子,心里彻底的明白过来,每个人手里的筷子模样都不相同,看的出来,都是银质。
要是在现代的话,出门吃饭自带筷子是为了环保和卫生,现在古代人也自带筷子,却并不是以上她所知的原因。
才过了二刻的样子,小二端来一盘热气腾腾的馒头,拎着一壶茶水。就到了郑纱瑜的面前:“客官,请慢用。”小二的眼睛在郑纱瑜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快速的收回目光,径直坐到一边。
郑纱瑜看着这馒头却是犹豫了起来,这要是黑店的话,老板娘要求牛二特制的馒头最多是蒙汗药。除了求财,就是把她这样没有财的穷鬼;留下做包子馅。以前宋二娘做的就是这勾当,来到古代,郑纱瑜还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次遇见。
拿起一个馒头作势要吃,小二和老板娘都关注着郑纱瑜的动作,见她要吃,眼中神光闪动。
果真是有问题,郑纱瑜把馒头靠进嘴巴,再次作势要下嘴。眼睛一瞥,看见那打盹的乞丐,心里暗道:对不住了。当即从盘子抓过两个馒头,走到门外。
“给你馒头吃。”郑纱瑜轻轻用脚尖踢了一下那人。乞丐见是两个大白的馒头递到自己面前,当即也不客气,拿过,张口便咬,两个馒头囫囵进了肚子,乞丐摸着肚子往下一躺:“你真是好心人啊。”
“小意思而已。”郑纱瑜见那乞丐吃完一点事情没有,才放心。有几道目光快速的在她身上扫过,然后互相交汇。郑纱瑜拿过一个馒头慢慢的吃完,吃完正要站起,突然一阵头重脚轻,靠,她这么小心,还是着了道。似乎是看见了旁人带着得意的目光,郑纱瑜暗咬舌尖,舌尖传来的剧痛,叫她有了片刻清明。手从袖子里摸到一根长针,用力的朝大腿内侧扎下。
人体大腿内侧神经丰富,痛感比其他的地方强烈许多,这一剧痛,郑纱瑜便清醒了过来,忍着头晕之感,她这才站定,那个本来在墙角打盹的乞丐若无其事的往一边走。
“蒸馒头真是好吃。吃饱了。”看着那乞丐行走的方向,郑纱瑜怀疑那人和这黑店是一伙的。现在她摆脱了这几人再说。
“那客官可是满意?”老板娘再度走了过来,眼中是犹疑不定,刚才不是看他中了招了吗?怎么又好似无事?
见郑纱瑜不倒下,暗暗作势的小二被老板娘用眼神制止住,她走上前来,假装和郑纱瑜说话,一边查看。
一个馒头上的药量,就是一头牛也能药的倒,这少年却这是晃了一晃,便毫无异状郑纱瑜咧嘴笑道:“满意,满意,就是囊中羞涩,不然一定要尝尝你这里的肉食,是不是也是这般的够味。”
这馒头里都是蒙倒人的药,那肉,可就不敢保证是什么肉了,现在确定这是黑店无疑,郑纱瑜哪里敢吃她这里的肉食,现在她尚且头重脚轻,还是尽快的离去比较安全,那个乞丐也吃了两个蒙汗药的馒头,她倒是要追去问他一问。
“那就欢迎客官常来啊。”老板娘笑意盈盈,郑纱瑜朝店外走去,她目光暗闪,却是没敢轻举妄动。
出了那客栈,郑纱瑜解下马车,极力的装作丝毫无事的样子,精神抖擞的大喝了一声:“驾……”
顺着那乞丐行走的方向追去。
“老板娘,怎么不拿下那小子?”小二眼露阴狠,那老板娘手一抬,“牛二那药量都没把他迷倒,难保没后手,肥羊不多的是,何必看着这个穷鬼,全身上下没有几两肉,我还怕磕豁了我的刀。”
郑纱瑜追了一会,没见那乞丐的身影,那黑店的人,也没追来,她这才软软的在马车厢里倒下。
“哈哈……”马车外传来一声大笑,郑纱瑜勉强支起身体,见刚才没追到的乞丐,站在不远处朝她大笑。
“你果然在此。”郑纱瑜现在浑身发软,之前那保持清醒的法子,却是不能叫她立刻解除药性,她现在正是药性发作了。
“小姑娘,我很好奇,你吃了蒙汗药为何不倒?”乞丐缓步走了过来。一面朝郑纱瑜的脸上打量。
郑纱瑜一惊,这人不简单,既然看出她的伪装,暗暗的握紧袖子里的匕首,这人绝不简单。当下心里暗暗警惕,提起一口气,沉声问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我为何不倒。”
那乞丐略一沉吟,微微点头,便道:“你问。”
“你和黑店是不是一伙的?”郑纱瑜问出心中的疑问,那有蒙汗药的馒头,她可是看他连吃了两个,乞丐衣衫褴褛,面上污糟,她倒是看不出详尽。
“不是,”乞丐说完。便好奇的问郑纱瑜:“你没解药,为何不倒?”问完之后,他轻“咦”了一声,“你明显是药力发作,却是依旧不倒。倒是奇哉、奇哉。”
郑纱瑜把手一扬,亮出右手心里暗暗握住的发簪,:“凭借这个,我使劲扎我的大腿。”都快痛死了,要是能被那药迷倒就怪了。
乞丐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怎么看出那是黑店?”他在这里时日不短。那被黑店害了性命的路人,不知有几许,这年轻娃娃倒是有本事。
郑纱瑜听他否认自己和黑店的关系,便坦然说道:“我看见店里有几处刀痕,可见有人在这里动手,可是店里一片平静,却是叫人感觉古怪,那些吃饭的客人,用的筷子都不同,似乎都是自带筷子。由此判断,那蒙汗药都是下在筷子上,我因为要的是馒头,他们特殊对待了我。”
“好聪明的娃娃。哈哈,”那乞丐把郑纱瑜打量了一番,“若是到了北燕王都。可来百炼阁找我,虽然不是大富之家,饭菜酒肉肯定管你够。以后有缘再见,”说完哈哈大笑,身形只是几下闪动,就消失不见。
好俊的轻功,郑纱瑜看的暗暗咂舌,也不犹豫,稍微恢复了一下体力。这才驾车继续前行,看来以后还是自带干粮的好,那黑店的人因为摸不清她的底细,这才没贸然出手,要是他们出手的话,就会发现她是外强中干。
无言知道郑纱瑜是往北燕的方向,他却是不知道她会选那条路。北燕和长圣交界绵长,甚至有几座城市也在交界之上。
郑纱瑜苏醒之时,无言躲出去,其实心里也有躲她的意思,与其三个人那么的痛苦,不如他退出,成全他们。
不过好像他做错了。郑纱瑜离开皇宫,他也知道是为什么,郑纱瑜是强势的,情归无恨表现的更强势,两强相遇只是硬碰硬,两厢里都受伤。何况暗卫几乎灭尽,难保没有情归无恨的手段在里面,郑纱瑜虽说时常大大咧咧。可是她对她的人却是爱护异常。
死伤一个,她都要难过。更别说是现在万不存一。瑜儿对他们的情感,情归无恨是不会懂了,高高在上惯了的人,是看不见底层人的伤痛悲哀苦楚,郑纱瑜不同。
无言一边赶路,一边仔细找郑纱瑜走过的痕迹,想到郑纱瑜独自一个人出行,不由得苦笑,他的离开,非但是没有成全他们,反而把她伤害的更深,他应该明白,她身边失去了那么多人,情归无恨的强势和完全不理解她,再加上她的离去,郑纱瑜再强势都接受不了。
眼见都要到了边界。无言却是没有发现郑纱瑜的踪迹,郑纱瑜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他的轻功。只是面前,有两条路。一条去清水镇,一条是北火镇。
无言只是略微一犹豫,就选了去北火镇那跳路。他身形过去不久,一架马车慢吞吞的从一条小路行来。
郑纱瑜看着那岔路口,嘀咕道:“又是二选一,选哪个呢?”有人行走的地方,前面必有城镇,郑纱瑜也不知道前面是哪里。反正她是奔着北燕国的方向,方向没错,那就行了。
点兵点将了一番,郑纱瑜指着左边的路,“就是你了,本王来也。”郑纱瑜选的正是清水镇,和无言一前一后的错过,两个人各自选了不同的路。
暗卫的商部,在六国都有了分部,不过这些原先是在俏如花的管理下,现在俏如花成了情归无仇,上了与北燕的战场,那商部便回到了郑纱瑜的手里,这也是暗卫三部,唯一健全无损的部门。
郑纱瑜眼神黯然,幽幽的叹息。
驾着马车倒是也不着急,马车缓缓的前进,她看着那日头渐渐的升到正午,又西斜,这才一抖缰绳,加速朝前面驶去。
“请问,今日有没有一个身量这么高的青年来此?”无言进了北火镇,拉着一个行人就问道。“没有,没有。”
行人连忙摆手,无言闻言便放手叫那人离去。连着问了几个人,得知镇子上今日没有生人出现,无言的面上闪过了些许的失望,边界上上有好几个城镇,郑纱瑜没来此,应该是去了别地。
这般盲目的追,也没法找到她,无言思忖了片刻。深吸一口气,长身而起,往北燕的王都而去。郑纱瑜的最终目的在那里,他先到那里等着郑纱瑜,应是好找些。
“皇帝哥哥,”许蝶衣端了茶水坐到情归无恨的身边。她重生到这个贤王身上,也多少知道些,贤王一手好茶艺,情归无恨也是比较喜欢此道。
“你怎么来了?”情归无恨的眸子冷光闪现,郑纱瑜到现在都不见,他应该问问面前这贤王。
“想来皇帝哥哥处理公事累了,特备下茶水。皇帝哥哥,来尝尝小王的手艺是不是退步了?”许蝶衣没有漏过情归无恨脸上的厉色,郑纱瑜这个皇后不见了,现在不正是她的好机会。她这个身体的前身可是和情归无恨有八年的相处。多少总是有些情分的吧。
不然那人,他也不会为了她那般怒斥他的皇后。
本来以为帝后之间亲密无间,现在看来倒也不是无机可乘。
许蝶衣嘴角噙着笑,盈盈走上前来。挥手间袖中若有若无的清香。顿时弥散开来。
“皇帝哥哥,”许蝶衣娇媚的轻叫了一声,柔弱无骨的身躯朝着情归无恨的后背贴了过来,情归无恨低头在桌上看着什么。似有似无的一声轻哼,算是回应。
许蝶衣伸手在他的肩上捏按了起来,“久坐,伏案,颈肩都会不适。经常捏捏,就会舒缓许多,蝶衣常给皇帝哥哥按按可好?”手指按下的肌肉,没有什么反应。许蝶衣的手指缓缓移到了肩胛骨,顺着脊柱往下。
“不劳贤王,朕无不适。”冰冷毫无半分情感,情归无恨的眼睛并不离开面前之物。许蝶衣探目看了一眼,顿时心中一凛。
几乎要贴近情归无恨后背的娇躯,却是微微顿住。瞬间,已是心念百转。
她之前来到长圣国,就是为了联姻而来,目的是求得三年休战。连番征战不仅是消耗了长圣国力,与北燕同样也是无益。
此时情归无恨定睛专心看的就是北燕的地图,许蝶衣低头看的时候,情归无恨正在长圣和北燕边境那几个交界上的城镇画了圈点。
她此时完全摸不准情归无恨的心思,便强自忍住心惊,假装不经意的问道。“这地图有什么好看。皇帝哥哥来喝茶吧。”手里不轻不重的捏按,最后竟是在他背上化作轻抚。
他们二人平日里经常动作也是亲昵,情归无恨根本不在意许蝶衣的动作,没有反应的躯体,许蝶衣倒是不敢再进一步。
情归无恨把地图上几处做了标志的地方细细的看过之后,把地图卷起,放在了案边。
“以前幼时,你这般唤朕还是可以的,现在你非质子。朕也不是当初少年。况且若不是你当日那番不知轻重的举动,朕也不会说了气话,气恼了皇后。”瑜儿那一脸哀莫过心死的痛楚神情,他的心里就是一窒。那日他说的话,如今是历历在耳,郑纱瑜却是音讯全无,被那灰影掳了她去。
一时想不到那灰影身份,情归无恨脸色复又冰冷,眼中的血红倒是退了些许。目光扫过一边的地图,煞雪国名存实亡,瑜儿也没和几个弟妹联系,能掳走她的,只有目前的劲敌北燕国。
闻言,许蝶衣哑然,不过是她动作上亲昵了几分,还未曾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这番,换在现代,都是寻常,郑纱瑜断不是因为这举动。心里想通这关节,扬起娇媚笑脸,莞尔笑道:“我还是我,皇帝哥哥,依旧是皇帝哥哥。”绝口不提郑纱瑜的任何事情,现在皇后是这长圣的敏感话题,许蝶衣要是不想引起情归无恨的怒火,还是不要激怒情归无恨的为好。
情归无恨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压力随之扩散开,许蝶衣不由得娇躯一颤,心里对情归无恨此时的反应,升起了惧意,小脸顿时苍白了几分。
想到自己的使命,许蝶衣咬咬嘴唇,强自笑了起来,意欲要说什么,情归无恨却是无心听她聒噪,袖子一甩,道:“贤王还是早些休息,端茶送水之事,自有奴婢下人。朕现在已经已不喜茶。”她不在自己枕侧,夜夜难以安枕,饮茶更难入眠,情归无恨便不再饮茶。
情归无恨头也不回的转身出去。许蝶衣有些愕然,皇帝出去了,把她一个人丢在皇帝的书房,迅速的看了一下那放在玉案上的那卷地图,许蝶衣连忙施礼,嘴里恭敬的说道:“恭送皇上。”
等情归无恨走远了些,许蝶衣快步的走到玉案边,把那地图打开,紧张的看着张全情归无恨做了标记的那张地图,把那标识之处多了看了几眼,地图照着原样卷起,这才离去。
长圣国和北燕的边境绵长,其上有几个边境城市更是北燕重镇,北火镇是军事重镇,驻扎着不少军士,一旦边关战事起,最快的援军,便可以从此处调集。
其余的几处边关集镇,也是非常重要,虽然驻扎的军士不多,但也是边关要镇、军事经济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