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相思楼,大堂辉煌仿佛依旧,但是这冷清的气氛却在向每一个人昭示,这里已与往昔不同。
一群人走进门来,相思楼里却没有什么动静。
直到小狗子进门,吆喝了一声,“姑娘们,接客了!”
这一吆喝,楼上果然有了动静。
“死小鬼,叫什么叫,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一张冷艳绝伦的脸,配上婀娜玲珑的身材,冰冷却妩媚的嗓音,云梦慵懒的探出头。
小狗子笑道:“云梦姐,人都来了,您是不是下来招呼招呼。”
云梦给了他一个白眼,袅袅的款步下楼来。
见江轻鸿也在,云梦不觉冷冷一笑,不悦的瞥了小狗子一眼。
“是你把他带来的,还是他自己来的?”
小狗子笑了笑。
“这有分别么,重要的是他来了。”
相思楼的生意虽然一落千丈,但是招待人的功夫却没有丝毫落下。
很快,姑娘们满面春风,花枝招展的迎了出来,手中还端着各种的果盘零食,酒水茶点。
丝竹管弦响起,气氛很快就热闹了。
来的人很快就融入了这逐渐轻松的氛围之中,江轻鸿的眼睛却一直望着台子上,他找了一张清净些的桌子。
见他坐了下来,云梦姑娘也坐了下来,就坐在了他的那张桌边。
厅里的台子是空的,空的扎眼。
从前那是云梦跳舞的地方,后来云梦不跳了,就换了别人在跳。
直到后来,没了客人,这个舞台仿佛也失去了它的意义。
但是今天,这个台子又有了别的意思。
“比武招亲”的横帘挂在台上,意思是显而易见的了。
可是对于现在是什么情况,所有人都不太清楚,包括江轻鸿在内。
等到所有人都落座之后,一曲正罢,另一曲又起。
就在第一个音符从弦上跃动而出的时候,楼上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脚步声轻柔而优雅的从远处传来,一个身着喜服,头披红巾,新嫁娘打扮的女子,由两个侍女搀扶着,自楼上缓缓走下来。
擂台边有一张桌子,侍女将她搀扶着坐下。
大厅里立刻起了一阵小小的沸腾。
小狗子起身,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各位,各位静一静。”
他健步跳上台,做了一个让人安静的手势,大厅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今日有幸能请到这么多的英雄豪杰至此,我替主人感到荣幸。这次是这位姑娘在此举办比武招亲,此次由狐狸窝承办,并有这位姑娘亲自签下的契约。比武招亲共七天,最后剩在擂台上的人为胜。只是擂台上拳脚无眼,生死由命,上台前要签下生死状,事后不得以此为名纠集报仇,诸位都应该明白。”
台下有人嚷道:“好了,这我们都知道,不过赢的人有什么好处,是不是真能娶到媳妇!”
小狗子笑道:“这还用说,不然就不会叫比武招亲了。”
台底下有人在嘀咕,有人又叫道:“那至少也得让我们看看这新娘子的长相,万一长相丑的吓人,我们在台上拼死拼活岂不是白忙活。”
台下一片哄笑,开始起哄道:“对啊,给我们看看,不露面算什么!”
一直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的新娘子终于坐不住了,她嫣然起身,比柳枝还柔软的腰肢轻摆,裙衫与饰品撞击,发出叮叮咚咚轻悦的声响。
“是谁说我长得丑,待会可别后悔。”
随着一声轻柔的娇笑,江轻鸿的心像是被一箭刺中,他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新娘子已慢慢掀开了头巾。
像火一样璀璨的头巾下,一张明媚如春光,娇艳而美丽的面容清晰的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江轻鸿只觉眼前一晃,整个人完全呆住了。
温柔而平静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掠过,最后在江轻鸿身边一转,便冷漠的移开了。
可是江轻鸿的眼神却在发直,从头到尾都直勾勾的盯在那个女子的脸上。
台下的人见到新娘子的庐山真面,质疑声不见了,起哄声也不见了,都在盯着她瞧。
被这么多人盯着瞧,她却镇定自若,优柔道:“各位可以看清楚,毕竟性命攸关,胜者还要答应帮我做一件事。等到事成后,我定然甘心情愿委身于他,绝不反悔。”
江轻鸿几乎忍不住要站起身,一旁的云梦忽嫣然一笑,柔语道:“怎么,不是这就沉不住气了吧。”
江轻鸿道:“她……她怎么在这儿?”
云梦冷笑。
“江公子这话问的不对,你应该问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直到此刻,江轻鸿才能完全确信台上的人正是叶小蝉。
只听小狗子笑道:“不错,这位姑娘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我小狗子以狐狸窝的声誉保证,只要最后胜出者做到了这姑娘的要求,她就定会下嫁,否则……”
他眼波流动,笑道:“否则狐狸窝不但按照榜文上些的,赔上黄金千两之外,还会赔他一个这样貌美如花的老婆。”
“好,好极了!那就快开始吧!”
台下有人在喊。
小狗子笑了笑。
“机会只有一次,大家可要好好把握。看来有人已经等不及了,那好,现在比武招亲正式开始!”
他一拍手掌,从台上跳了下来。
听他如此说,其他人也就不再客气,有人上台,有人迎战,一会儿工夫已打得火热。
江轻鸿还坐在那里,很快沉住了气,只是他的眼睛还一直盯着叶小蝉。
叶小蝉却未再看他一眼,而是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
江轻鸿只得无奈摇头,注意力重回台上。
台上打斗异常激烈,这是江轻鸿所没有想到的。不过一会儿功夫,台上已有三人败下阵来。
很快,江轻鸿看出端倪,而与其说这些人是为了取胜,却似是在拼命。
每一个落败的人都几乎是重伤,而且三人之中有两人是主动跳下台的,还有一人是自动认输的。
若非如此,这几人怕要被活活打死,对方才肯罢休。
而对于这种情形,不知是别人未看出不妥,还是已经察觉却视若无睹。江轻鸿目光四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厅里的气氛开始变得古怪。
就在他思索之时,云梦斟酒一杯,冷冷道:“怎么这种表情,想不通?”
江轻鸿回过神,见云梦替他也斟了一杯酒。
“你一定在奇怪,明明只是比武招亲,为什么这些人会这么拼命,好像非要将对手置于死地,对不对?”
江轻鸿道:“云梦姑娘如此说,那便证明不是在下多想了。”
云梦淡淡一笑。
“你总是想得很多,可是却很少想错。”
江轻鸿道:“小叶……到底怎么回事?”
云梦道:“看来你对她出现在这里好像很意外,难道你不知道这个地方的新主人是谁?”
“新主人?”
“是的,现在这里已经属于另外一个人,他叫羽天,听说是什么狐狸窝的老板,而叶姑娘和那个小家伙就是他的手下。”
“原来如此。”
江轻鸿眯了眯眼睛,眼神深邃异常。
云梦道:“她是昨天晚上来的,今天一早就说要弄什么比武招亲,我也不知道他们要搞什么名堂。”
“还有呢?”
“还有……”
云梦清波微动。
“还有大概就是她是认真。”
江轻鸿蹙眉。
“她说,若是胜者能帮她做到想做的事,她就会真的嫁给他。”
江轻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她……她在生我的气。”
云梦默然片刻,淡淡问道:“你以为她生你的气,她为什么生你的气?”
江轻鸿道:“因为她失踪了很久,可是我却没能找到她,她一定受了不少委屈,一定很失望。”
云梦道:“你们的关系很亲密?她是你的情人?”
江轻鸿道:“不,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云梦冷冷一笑。
“朋友千千万,没有人必须要对谁负责,她有什么资格气你,不过失望是一定的,尤其如果听到刚才你的回答,她不只会失望,而且会很伤心。”
“她……她对你说了什么?”
江轻鸿的声音忽然听来有些疲惫。
云梦淡淡道:“她说了很多,说她自己,说你,说你们……那你呢,你想不想说些什么。”
“我……”
眉宇之间一丝黯淡的忧郁浮动,江轻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见他欲言又止,云梦幽然一笑,也端起了酒杯。
“既然你们只是朋友,那我劝你一句,下次你就不必来了。”
“为什么?”
“因为你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与其牵牵绊绊,互相折磨,不如放手。”
“互相折磨?”
“如果你没有因她而痛苦,那你更应该离开她,不要让她再因为你伤心难过,让她做一只快乐的飞鸟。”
快乐的飞鸟……
从相思楼走出来的时候,江轻鸿心中还在反复想着这句话。
一路走回客栈,路上没有什么人。
此时夜已将尽,大多数人应该还在梦乡,整座城也仿佛跟着人沉睡了。
回到客栈,江轻鸿才发现客栈里有人同他一样,一样无法入眠。
白九霄房里的灯是熄着的,洛玉影房里的灯却是亮着的。
看书的时候,灯总是要点着的。
江轻鸿走到门口,正在犹豫要不要敲门,正好听到有翻箱倒柜的声音。
然后门还没有敲就开了,门是自己开的,被风吹开的。
屋子里一片狼藉,地上、桌上、凳子上……全都是散落的书。
“谁?”
洛玉影警觉。
“是我。”江轻鸿回答。
洛玉影将门打开,见江轻鸿神情有些不对,道:“有事?”
“没什么,见你房里灯还点着,我只是想找人聊聊。”
洛玉影松开手,“进来吧。”
“屋子里有些乱,你自己找地方坐。”
她转身去收拾地上的书,江轻鸿便蹲下身帮忙。
等地上的书收拾好,江轻鸿道:“你在找东西?”
“是啊,我在找一本书,书上记着一个方子,我印象有些模糊了,找出来温习一遍。你刚从外面回来,去哪儿了?”
“我……”
江轻鸿坐了下来。
“我见到小叶了。”
听到这个消息,洛玉影并没有很惊讶。
“我已经见过她了。”
江轻鸿勉强笑了笑。
“想不到她出来之后,想见的第一个人并不是我。”
洛玉影道:“人总是要长大的,一阵子不见,我觉得小叶成熟了许多。”
“是吗,那……那是好事,原本我以为她会永远是个孩子的。”
“永远……”
洛玉影淡淡一笑。
“这世上有永远的事么,我不相信。”
江轻鸿道:“那感情呢?你相不相信有永远的感情?”
洛玉影道:“是啊,有些感情是永远不会变的,不管是过了十年,二十年……都不会改变。”
她声音忽而深沉。
江轻鸿道:“姑娘指的是……”
“恨,只有恨才是长久的,你觉得呢?”
江轻鸿沉默,默然良久。
“很多人不懂恨为何物,江公子呢?”
江轻鸿道:“我听说了,你有一个仇人。”
洛玉影道:“他告诉你了?”
江轻鸿忙解释道:“不,他什么都没有说,他只告诉我你有一桩深仇要报。”
洛玉影道:“是的,而且这个仇人你也认得。”
“是谁?”江轻鸿立刻问。
“我一直在找他,就在昨天我终于再见到了他,他就是被你们称作第一杀手的月牙儿。”
“月牙儿?真的是他!”
江轻鸿吃了一惊,因为白九霄对他说过,洛玉影否认了仇人是月牙儿。
不知为何,她突然又改了口。
洛玉影道:“我的仇人是谁,这句话白九霄也问过,可是我并没有对他说实话。”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更不想他插手这件事。可是以他的性格,一定不会放任不管,他不是月牙儿的对手。”
“那你呢,你更不是他的对手,想杀他谈何容易。”
“是不容易,不过却非做不可。”
江轻鸿叹了口气。
“看来这件事,我是说什么都不管用了,那你为什么告诉我呢,我能为你做什么?”
“至少你能为我做一件事,这件事是白九霄做不到的。”
洛玉影也叹了口气。
“是小叶。”
“她?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昨天我追月牙儿出去,回来前就见过小叶,我要杀月牙儿的事她知道了。她说她会帮我,还要我放心。”
可是她却放不下心。
因为叶小蝉就是叶小蝉,不是别人。
“你说你见到小叶了,什么时候?”
“就是刚才,你猜她在做什么?”
洛玉影摇摇头。
若是别人,她也许还能猜到些什么,但是叶小蝉的想法总是那么让人难以捉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