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子夜发出黑帖的第二日,玉莲子早已暗中投靠了子夜,他留在乾坤派中暗中破坏,致使后来玉松子中计被杀。其后玉莲子则暗中以子夜为依傍,率心腹继续执掌乾坤一派……
“什么?乾坤派已投靠了子夜?”
听完朱大总管的感叹,沈樊不免吃了一惊。
朱大总管幽幽的沉着一笑。
“所以说,身边的朋友有时候也许比摆在明处的敌人还要可怕,而在座诸位都是姬老板的朋友,朱某本不该疑心。可是朱某还是忍不住,想提醒仙子再三思虑,此刻在场的诸位是否都是干净的呢?”
朱大总管骤然此言,众人心中惊讶,神情亦越发凝重。
朱大总管随即又随和的笑了笑,不忘补充道:“当然,这位洛公子是主人的朋友,主人自可担保他们与子夜毫无瓜葛。”
想不到姬灵云并未迟疑,精明的眼波一转,反而立刻十分肯定的说道:“那朱总管就应该知道,今日同来这几位朋友,奴家都是绝对信得过的。风凌公子的顾虑固然是一番美意,但人若太过多心,岂不是让热心相帮的朋友无辜寒心?”
姬灵云不愧为老江湖,她深知此时身处这神秘的风凌山庄,风凌公子又不肯现身,反而他们来到这里的人才最应该团结一心,最忌讳互相猜忌。
朱大老板眯着眼,笑意温和。
“仙子此言差矣,话还是莫要说的太满,此事毕竟事关灵云庄存亡,大家一片赤诚,才更不好让某些人鱼目混珠,否则便是后患无穷啊。”
他的语气恳切而慎重,话里话外带着铿锵有力之意。
江轻鸿立刻听出了些意味,于是道:“哦?听朱大老板此意,莫非已有证据证明我们几个中有人与子夜有瓜葛?”
朱大总管没有回答,只是含笑道:“就在今日,我家主人收到了这个,诸位与仙子不妨先过过目。”
他说着一招手,一旁的潘临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交到了姬灵云面前。
姬灵云当即便当着众人的面将书信拆开,草草看罢,温柔的脸色也不由大变。她神情凝固,沉默半晌忽然问道:“这信可靠么?”
朱大总管洋洋轻笑道:“笔迹还未对照过,所以朱某才拿出来,也是想请姬老板自己定夺,莫要错怪了好人。”
姬灵云沉重神情一缓,却仍道:“好,毕竟只是一封书信,兴许也会有出错的时候,为谨慎起见,我想还需在所有人面前再验一验。”
此言正中朱大总管下怀,他立刻道:“应该的,诸位既然都在,这倒也简单的很。来人,笔墨伺候。”
姬灵云已负手起身,她并没有打算立刻将信交于旁人看,而是在众人面前踱步来回,柔情的目光已变得莫名冷厉。
不论信上写的是什么,她显然已动摇,而这更印证了信上牵涉的内容非同小可。
罗青忍不住高声叫道:“姬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相信旁人的话,怀疑我们不成?”
他实在既不甘心,也很气愤。
姬灵云果然道:“罗公子莫急,只因这信上所写关系重大,而写这封信的人很可能就在大家中间。身正不怕影子斜,试上一试以证清白总是无妨的吧。”
说话间,笔墨已备好。
江轻鸿倒是很坦然,只淡淡微笑道:“既然是试笔迹的话,不知具体要怎么个试法?”
“这个容易……”
姬灵云明目一瞥,将手中信纸一展,款款道:“信上有落款,各位只需写出自己名字,将笔迹对照,便可立现分晓。”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在场几人皆没有推辞的理由。
何况如此关键之时,氛围本就格外紧张些,若谁不肯便更会被认定有嫌疑。
江轻鸿于是最先上前,留下了姓名,随后其余人也一一上前,沈樊坐的位置最远,他回过神时则是最后一个。
“就请姬老板快快过目,也好还我们一个清白。”
罗青不悦催促。
姬灵云礼让道:“为示公允,请朱大总管先过目吧。”
“好,那不妨一起瞧瞧。”
朱大总管上前,他将纸拿起,在姬灵云面前一一浏览。
两人不动声色的看完所有字迹,姬灵云才从中抽出了一张,然后走回众人面前。
江轻鸿已暗中注意到她抽出的那张正是沈樊所写,而后姬灵云果然走到了沈樊面前,将手中的两张纸一亮,冷冷道:“不知沈少侠是否可以解释呢?”
信的落款与沈樊所写的字迹,无论从笔体结构,还是笔画习惯,简直可以说一模一样,不过字迹大小略有差别。但只要不是傻瓜,明眼人都能很清楚的分辨出这正是出自同一人的笔迹。
今晚的沈樊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此时事情骤然牵连到自己身上,他似乎也十分惊讶。
“这……信可否让在下过目?”
惊诧过后,他倒很是冷静,不想姬灵云冷笑回身。
“过目就不必了,不过沈少侠若不记得这信上所写内容,奴家不妨读出来,让大家都听一听。”
逍遥派内暂无异动,掌门玉莲子仍在闭关。据察,玉莲子之下二弟子石峰,此人武功平平,但颇有野心,乃玉莲子一手提拔,最亲近信赖之人,可堪监察重任。另外,快刀苏家婚期将近,奉师命不日将远行,龙虎堂下第十七分堂主沈樊留字……
姬灵云声音悦耳,字字掷地有声,在屋子里的一片寂静衬托之下,每个人的心上都不觉升起了一阵寒意。
沈樊的脸色已完全沉了下来,他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忙道:“不,姬老板,这封信绝不是在下写的,而且我根本不可能……”
所有人的目光都已骤然锁在了他的脸上,一切的辩驳都事实俱在之下只会显得苍白而无力,他索性便闭上了嘴,紧紧闭上了嘴。
姬灵云又是嫣然一笑,笑的依旧柔情似水,但眼神却冰冷如刀,她一字字缓缓说道:“好一个龙虎堂下第十七分堂主,天外剑客沈大侠,倒当真是我小看了你。”
“你”字方落,她忽然抬袖一挥,数十点寒星已爆射而出。
沈樊连连退回,躲开暗器。
“姬老板!请听我一言!”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一道光影闪过,一旁的罗青抽剑上前。
沈樊抬腿一挑,只听杯盘碗盏落地之声杂乱,面前的矮榻已飞起在手,抵住了刺来的剑尖。
“姬老板,这其中一定有所误会,等日后……我自会解释。”
沈樊无心恋战,眼见就要夺路而去,祁凌身形闪动,追到门口时已迟了半步。
江轻鸿则在一旁,但一直没有出手。
眼见沈樊夺门而去,几条人影相继追出,而这其中最快的一人竟不是姬灵云,而是原来坐在洛飞烟身边的老者五爷。
电光火石之间,一条烟杆已被飞掷而出,正朝沈樊胸口打去。沈樊凌空一个翻身,硬是将烟杆踢了回去,五爷一手接下,人已到跟前。
一道银光闪动,沈樊的剑终于出鞘……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这老者的武功如此之高,不过一根小小的烟杆在他手中竟用的出神入化。他的招式自成一派,是江湖中也很难见到的出手利落,招式诡秘,沈樊要应对他这凌厉的进攻已多少有些吃力。何况还有姬灵云等人,落败是迟早的事,只是沈樊似乎并没有束手就擒的打算。
江轻鸿并不怎么担心沈樊,他已走回桌边坐了下来。
而朱大总管也还是坐在那里,似乎也对外面的混战不怎么感兴趣。
见江轻鸿如此气定神闲,他忍不住问道:“怎么,江公子不出去凑凑热闹?”
“有美酒当前,这种热闹嘛,还是少凑为妙。”
江轻鸿笑了笑,说着便自斟自饮了一杯。
洛飞烟也在气定神闲的饮茶,江轻鸿注意到他似乎是不喝酒的。
门外的片刻之间,落了下风的沈樊本是眼见要被五爷制住的,不料形势却突然起了变化,只听“砰”的一声,五爷竟突然失去知觉,一头俯面栽倒在地。
沈樊趁乱跃墙而逃,姬灵云立刻追了出去。
其余人皆是一惊,洛飞烟已如鬼影般从屋子里掠到了跟前,他立刻将五爷扶起。
只见五爷那张苍老黯淡的肤色已变作青黑,眼角还泛出一行浓重的血红色,这显然是中毒的迹象,但他的身上却全无伤痕。
罗青一头雾水道:“这是怎么回事?”
朱大总管走了出来,幽幽道:“他中了毒。”
“不好,难道酒菜中有毒……”
罗青神情立刻变了。
朱大总管立刻道:“这不可能,风凌山庄的东西绝不会有问题,朱某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酒菜确实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这一点江轻鸿也很清楚,而再看其余人皆没有什么症状。
当洛飞烟为五爷诊脉时还是一脸镇定,但很快平淡的眉宇不觉一皱,只见他那白皙的肌肤已隐隐透出一种淡淡的雪青。
“请各位暂替我照看,在下去去就回。”
他忽然长身而起,竟丢下一句话,便弃那老者夺门而出。
洛飞烟匆匆下楼,刚到楼下,脚步不由一滞,竟再忍不住咳了一声,嘴里立刻弥漫起一阵刺鼻的血腥气。
他忙吞了一包随身带着的药粉,用手帕一抹嘴角渗出的余血,大步向外。
行动越快,体内的毒性便挥发的越快,方才五爷先是与人动手,又因体内余毒未清,所以症状比他严重许多。
但他已没有时间,也绝不能再耽搁下去,他是才强提了一口气,才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洛玉影所在的那处小院。
院门还是紧闭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这并不是普通的香味,而是毒阵中散发出来的毒烟的气味,这种毒烟对洛飞烟当然不是问题,他只以衣袖掩面,一拥便将门推开。
月光下,院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金粉色,屋子门户大开,还有灯光透出,他疾步闯进屋子,一眼瞧见了倒在门边的人。
这个人当然并不是洛玉影,而是原本负责看守的黑面鲁六。
洛飞烟的脸已冷的像冰块,他恼怒的握掌,重重一拳打在桌上,震得烛焰摇晃,光影颤动。
想不到这几日,他有心处处提防,小心谨慎,终于还是着了洛玉影的道。
可她是怎样下毒的……
他实在想不通。
恼怒之间,心绪激荡,胸口的阵痛就越发强烈,他又连续的开始咯血,只好无力的瘫坐了下来。
门外的粉雾已弥漫到屋子里,烛烟高长,昏黄的灯火不知为何竟渐渐变成了一种朦胧的淡绿……
洛飞烟瞳孔一震,他忽然慌乱抬手,一下将烛台打翻在地。他接着便踉踉跄跄,挣扎似的逃了出去,
好在燃着的烛台只是落在地上,很快便熄灭了,屋子里变成了一片黑暗的死寂,只有院外朦胧的月光悄然……
黑暗中,花园里。
一条消瘦的人影正在缓步而行,她走的很慢,而且很艰难。
每走七八步,她都要停靠着喘息一阵子,但是她又不敢休息太久,夜雾很浓,她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走出了多远。
她心里清楚,洛飞烟很快便会发现她动的手脚,虽然不会很快追来,但要想逃走只有现在这一个机会。
可这地方比预料的要大太多,好在并无人看守,她踽踽独行半晌,终于忍不住靠在一棵树旁急促而痛苦的喘息着。
“喂,走也太慢了吧,你这样子就算走到明天,也不见得能走出这里的。”
一个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洛玉影讶然抬眸,只见说话之人正蹲坐在身边的那墙的墙头之上。
“是你……”
这个人赫然正是昨夜被洛飞烟擒住的白九霄。
洛玉影眼中闪过一丝难见的欣然,白九霄已从墙头跳了下来,正好就跳到了她的面前。
他打量着洛玉影,一扬眉。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又病发了?”
他最先注意到洛玉影的一只眼睛已变为了血红,她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只能扶着墙才不至倒下去。她的脸色还是那样苍白的可怕,但失色的唇角却残留着清晰的血迹,那柔弱的模样既是狼狈,旁人看在眼中又不免生出些怜爱。
洛玉影捂着胸口,费力的摇了摇头。
“我,我中了毒,必须立刻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