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县。
这儿是华夏的最南疆海域。
就像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只是西北某个县的辖区那样,青灵县的版图也很大。
杨甜甜耗时不知多少天,野兽般的昼伏夜出,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始终翘首以盼着,愣是用双足,从华夏最北边,来到了青灵县。
她来这儿,是等人。
等谁?
是等和她有着谁也无法确定啥关系的李南方,还是在等早就葬身大海中的岳梓童,尸体会漂上来?
她不说。
谁也不能问。
就连一路护送她来此的杨逍,也不能问。
杨逍这才知道,杨甜甜在岳梓童坠海,李南方失踪的这几个月内,为什么每天都要锻炼身体。
原来,这个以前以懦弱闻名的前豪门少奶奶,早就算到她会徒步贯穿整个华夏了。
她真要是像以前那样,还是“娇无力”的体质,估计连八百群山走不出,就累死。
她怎么在知道女儿、女婿出事后,要根据南斗七杀星的指引,横穿华夏来这边呢?
妖孽如杨逍,一路上猜测了很多,也没找到答案。
但她明显感觉出,现在的杨甜甜,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懦弱的女人了。
杨甜甜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在李南方夫妻出事后。
她变成了谁?
想到八百村民们私下里议论的那些后,杨逍就苦笑了下,接着秀眉皱起,双手捂着肚子,缓缓的蹲在了地上。
这一路上,杨甜甜不但辛苦万般,杨逍更是累得不行。
杨甜甜是累在了体质上。
杨逍却是心累。
心累,比身累更甚。
而且更让杨逍暗中惶恐的是,随着她护送杨甜甜一路南下,她自身也逐渐有了变化。
白天时,她是毫无瑕疵的绝美少妇,哪怕是穿着男人的衣服,也是身材阿娜,黑发如云。
晚上时,她柔和的脸庞线条,则会逐渐的硬朗,秀发也开始逐渐泛白。
昼女夜男,这是杨逍还没嫁给李南方之前,最大的特点。
她以为,在她龙种深种后,她再也不会成为那么讨厌的样子——
可随着李南方失踪的时间越久,她就像只被烈阳烘烤,却得不到雨露的花儿那样,正在逐渐凋零,要重回原先的模样!
尤其她距离青灵县越近,这种变化发生的就越明显。
更更让她害怕的是,小腹也一阵阵的隐痛。
杨逍本身就是用毒的大行家,中医圣手,根本不用去看医生,就能确定那种隐痛,是动了胎气。
正常人十月怀胎,杨逍却是十八个月。
李南方出事之前,杨逍就已经怀孕半年,加上这五个月,她已经开始显怀了。
只是,别说她再过半年多她才能生产,就算还有几天,依着她特殊的体质,徒步再远也不会赶到累。
至于出手打发那些试图染指杨甜甜的坏人,对杨逍来说——怀孕的女人,自己端起茶杯来喝水,难度能大到动胎气?
那么,她怎么会动了胎气?
千万别说是因为花儿得不到甘露啥的,杨逍特殊的体质,也决定她现在不能和李南方有夫妻生活。
气场。
神秘的气场。
杨逍外形的改变,胎气被动,都是因为某种神秘的气场。
这股子神秘的气场,自从她也开始关注南斗七杀后,就被她敏锐的捕捉到。
越是接近青灵县,神秘气场就越大。
神秘气场,对杨逍有害。
终于,当七杀蓦然爆闪,再也不亮,杨甜甜说她终于抵达目的地,要等某个人时,气场对杨逍的伤害,也大到了极致。
昨晚,杨逍也会因胎气被动,感到腹痛,却绝不会像现在这般,难以忍受。
她感觉,好像被人在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脚,所孕育的小生命,立即挣扎起来。
杨逍都能感受到,她的宝贝在哭。
哭着让妈妈快点逃离这个鬼地方,他怕!
“怎么会,这样?”
瞬间,杨逍就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冒,娇躯剧颤着,瘫倒在地上。
杨甜甜回头看了眼。
她明明看到杨逍已经这样,身体虚弱的要命,急需人搀扶起来。
她却没动。
背后迷雾弥漫,月亮透过雾气撒在她身上,为那张比花还娇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神色。
杨甜甜看着杨逍的眸光,竟然会有怨毒、幸灾乐祸的神色,轻飘飘的说:“我早就说过了,不要你跟着,你非得跟着。这下好了吧?呵,呵呵。”
她明明知道,杨逍是她能顺利来此的保护神,一路上不知为她打发了多少个坏人。
可她在杨逍需要帮助时,不但没伸出援助之手,反而还用这种眼神,说这样的话!
杨逍艰难的单膝跪地,双手护着小腹,用力咬了下嘴唇,声音沙哑的问:“你、你究竟是谁!?”
“我是李南方的丈母娘,岳梓童的亲生母亲。杨逍,你脑子有问题了么,竟然不认识我了。”
杨甜甜的身影,逐渐被海风送到岸边的白雾包围,看上去那样的飘渺。
她的声音,也忽然妖媚的不行。
嗷——呜!
忽然,有奇怪的叫声,从杨甜甜背后的迷雾中传来。
狐狸。
杨逍根本不用思考,眼前立即浮上了那种动物。
只因八百群山中,这玩意的数量相当多。
可是,狐狸是种喜欢寒冷的动物,压根不适合在空气湿度相当大的南疆生存。
那么,这个从海面上传来的狐狸叫声,咋回事?
更让杨逍差点魂飞魄散的是,她在听到狐狸的叫声后,就感觉孕育着的小宝贝,猛地剧动了下——就像爆闪过后,就再也不亮的七杀星光那样,再也没动静了。
“你,你根本不再是杨甜甜了。你,你究竟是谁!?”
杨逍猛地咬了下舌尖,借着剧痛的刺激站起来,双手捂着小腹,弯着腰踉跄后退。
她必须快点离开这儿。
她孕育着的小生命,已经被那声狐狸的叫声,伤害了。
她发誓!
无论杨甜甜还是不是原来的杨甜甜,也不管她是谁的亲妈,谁的丈母娘,等躲过这一劫后,都会把她碎尸万段。
伤杨逍,她可以念在李南方和岳梓童的份上,忍了。
但要是伤她孕育的宝贝,别说是杨甜甜了,就是李南方!
杨逍的双眸,已经开始泛红。
妖邪的杀意,鼓荡。
就算是李南方,想伤害她孕育着的小宝贝,杨逍也会一把,掐碎他的脖子!
等孩子出生后,交给师母,她再自杀去找他。
“哈,哈哈。”
看着踉跄后退的杨逍,杨甜甜的笑声更加响亮,也邪恶:“我是谁?我怎么知道我是谁——”
她就像上古传说中的巫婆,在白雾中慢慢的举起双手,双眸中的妖异亮色,哗的黯淡了下来,神色呆滞,喃喃自语着什么。
如果杨逍还在,就能听到她说:“我,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是谁。可我知道,这儿是黑雾滩,是鬼船的来处,是天下水龙龙脉的龙眼所在。杨逍,你是陆龙守护神。你的世界,只能是陆地。所以,你怕水。你不该来的,真心不该来。水陆,和水火那样,都是不相容的。”
天下龙脉,尽出昆仑。
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但很多人都忽略了,龙脉是分水陆两条的。
秦岭,长白山,东洋的富士山等山脉,都是龙脉。
长江,黄河,也是龙脉。
山是陆龙,河是水龙。
昆仑山深出的龙眼,是陆龙发源地。
那么水龙的龙眼所在处,就是天下水龙龙脉的发源地。
水火不相容,水陆也有着清晰的界限。
简单的来说就是,杨逍这个昔日的陆龙守护神,来到天下水龙脉的发源地后,就是“越界”,会遭受到强大的排斥气场,这才伤了身心,动了胎气。
她就该在小腹隐隐作痛时,选择停步。
杨逍担心肩负某种使命的杨甜甜会出意外,所以才忍痛,无视改变的外形,亦步亦趋。
黑雾滩,就相当于陆龙在昆仑山深处的烈焰谷。
跃下黑雾滩,找到一艘鬼船,就能去水龙脉的龙眼处。
根据民间传说,龙眼那是何等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会任由“闲杂人等”乱进?
尤其杨逍还是陆龙守护神。
杨逍没有听到杨甜甜眸光忽然呆滞后,喃喃说出的那些话。
她的小腹,再次疼痛起来。
疼得她眼前发黑,冷汗直冒,大张着嘴巴,艰难的呼吸着,汗水流进眼里,再也看不到来时的路。
但她没有停止踉跄的步伐。
她看不清路,却能感受到从海面上吹来的风。
顺着风向向前,向前,总没错的。
杨逍不知道走了多久,大脑中一片空白,已经感觉不到小腹的疼痛,当然也看不到——她的秀发,雪白!
她的面孔线条,硬朗,英俊。
她,完全回到了曾经的昼女夜男状。
午夜。
月正明。
某处的优昙花,恰好渲染绽放。
杨逍不知道走了多远,剧痛的汗水,湿透了衣衫,嘴唇也被咬出了鲜血。
她多想用风一般的速度,逃离这个鬼地方。
可是,她以往那身让鬼神都怕的功夫,都随孕育着的小宝贝不住挣扎,引起的疼痛耗尽。
“孩子,别怕,别怕。我、我是不会让你受伤的。谁,谁敢伤害你,谁就会死,死,死!”
受伤的野兽那样,双手抱着小腹的杨逍,声音沙哑的说着,缓缓跪倒在了地上。
疼痛,尤其担心孩子会受到伤害的恐惧,终于透支了她所有的体力,让她再也无法坚持哪怕一分钟。
她只能用额头触地,希望在膝盖的配合下,向前挪动。
只是她刚挪了几下,就坠下了可怕的深渊。
咕,咕咕,嘎嘎!
一群夜鸟,从小路边的树林深处腾空飞起,不满的叫骂着什么,从一动不动的杨逍上空横掠而过,消失在了弯月深处。
两个黑影,好像从地下冒出来的鬼魅那样,躲在树后,向这边看。
他们的眼睛,在水银般的月色下,闪着狐疑,更妖异的光泽。
他们不敢确定,那么可怕的杨逍,忽然间就昏倒在了路边,无助的弱女子那样,随便谁都能欺负。
他们等了足足十几分钟,都没等到杨逍动一动后,左边那个才悄悄的捡起一颗石子,丢了过去。
石子即将砸在杨逍背上时,他们都迅速转身,做出随时逃窜的动作。
尽管,他们很清楚,杨逍真要是追杀他们,就算他们肋生双翅,也别想逃走。
啪的一声轻响,那颗石子,精准命中了杨逍。
杨逍却没丝毫的反应。
“她,真昏死过去了。看来,门主说的没错。故老相传的那些,也没错。只要我们把她的孩子,从肚子里剖出来。我们就能——”
丢石子的那个说到这儿后,同伴发出阴森的笑声。
两个人手腕一翻。
寒芒闪过,人手一把锋利的尖刀。
“一路上,死了那么多兄弟。呵,呵呵,活该我们兄弟立功。”
两个身穿黑衣的人,蹑手蹑脚的走出杨逍身边,其中一个缓缓蹲下来,伸手小心试探了下她的鼻息后,压抑的笑声,听起来是那样的邪恶。
“快点,迟则有变!”
确定杨逍昏死过去后,丢石子的那个再无顾忌,左手抓住杨逍的胳膊,右手中的尖刀举了起来。
杨逍被他拽的翻身,仰面躺在了地上。
“我们兄弟,在门内名垂青史的伟大时刻,来到了!”
这个人的废话真多。
废话多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沈轻舞从来都是这样认为的——
当那个人的手中尖刀,真要以光速刺下时,一颗秒速只有数百米的子弹,咻咻厉啸着,从他眉心正中穿过。
砰!
随着闷响,鲜血从这个人的脑后渲染绽放。
好像一朵花,在月色下,是那样的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