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垣望着眼前的容景甫,疯狂得让人可怜可恨。d7cfd3c4b8f3
“为什么一定要介意她曾经是谁的女人”容景垣问,“二哥,咱们都是出身行伍之人,凭的是一腔热血,讲的是生死与共的情义。对待兄弟尚且能两肋插刀,为之生死,对待自己的女人为何还要如此斤斤计较我不知道二哥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对于二哥所提及的跟谁睡的问题,景垣并不在乎。”
容盈在后头冷笑,冷眼看着抓狂得不能再抓狂的容景甫。
还真以为,人人都与他这般小肚鸡肠吗在身边的时候不知道在乎,离开了才知道自己想要的,结果兜兜转转了一辈子,还是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这才是真正的悲哀,一辈子都在追逐遗憾中懊悔。
容景垣继续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二哥,蔓儿由我照顾,以后我会待她如珠如宝,所以二哥以后别再惦记。我们私定终身已久,对月起誓不离不弃,是故请二哥记住,苏婉已死。于蔓是你的弟媳妇,我唯一的妻子。”
“你觉得父皇会答应吗”容景甫冷笑。
“父皇不答应。”容景垣如实回答,“他已经警告过我,让我离开蔓儿。不过我告诉父皇,父皇要么答应,要么将将我免为庶民,从此山高海阔,我与她一道离开京城。什么朝廷大权,什么亲王头衔,都不过人吃人的一个名头。我不要这虚名,我只要她。”
容景甫愣住,他喜欢苏婉,可是他也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身份。身为皇子,所期许的,不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吗
可容景垣说什么他说,他请皇帝答应,将他免为庶人,只是为了和苏婉在一起
“你以为你能威胁父皇”容景甫嗤冷,眸光利利。隔着牢笼,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腾然杀气。
“我不是威胁,我是跟父皇认真的。”容景垣面不改色,“母妃走了,让我知道失去是什么滋味。有些事情可以重来。可命就一条,不想跟你一样,等到失去才来后悔。”他回头望着容盈。
很多道理,母妃很少提及,父皇从不教育,所以容景垣此生最大的导师,应该是容盈这个兄长。
老二老三都是高人一等,就连魏王府以至后来宫里的奴才,都有些狗眼看人低,势利至极。除了容盈平素护着,循循善诱,没人会理睬容景垣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少年郎。
同样是皇子,却是大祁最落魄的皇子。
征战沙场,吃苦耐劳处处有他,好事却总没有他的份儿。于是乎人人都知道,他这个皇子不过是个武将臣子,只是被皇帝拿来卖命的。
“容景垣”容景甫疯狂的撕扯着牢门,似乎要把整个牢门撕得稀巴烂才能甘心。
“容景甫,你闹够没有”容盈问。
“容盈”容景甫咬牙切齿,双目通红,脖颈处青筋暴起。
容盈冷笑两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成也女人败也女人。容景甫,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成日惦记着裤裆里的那些事儿,为什么不好好想想,为什么苏婉要离开你你对苏离做了什么,又对苏婉做了什么苏婉是个好女子,可惜被你折腾得如今还躺在那里疼得死去活来。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是不是爱一个人,就得打断她的腿容景甫,你自私狭隘,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她是你的女人那埋在土里的又是谁这世上人有相似,于蔓只是长得像苏婉罢了,你的苏侧妃早就死了,是被你逼死的。怎么,如今还想兄占弟媳就跟你沾了苏离那样”
容景甫七窍生烟,一张脸忽青忽白,愣是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苏离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容盈轻叹一声,“我若是这般蠢钝,还能活到今日吗容景甫,你就这点伎俩,也好意思跟苏离一道诓我”
孩子
容景甫瞪大眼眸,“你”
“当然,你肯定会想着。就算是你的儿子那也是皇家的血脉。就算我不要,父皇也不可能置之不理。”容盈笑得凉凉的,“你难道就没想过,苏离为何能出宫而我为何能允许她生下你的儿子”
“齐王府没有孩子,这个孩子会变成你的要挟,齐王府的威胁。而苏离还算有自知之明,为了孩子她必须隐忍不发,等到孩子生下来再兴风作浪不迟。毕竟苏家没了,她也就只有这个孩子,一个筹码。”
“我要是不让孩子生下来,三哥怎么能拿得住威胁恭亲王府的把柄苏离是肯定按捺不住的,因为没了苏家没了恭亲王府,她一无所有只有这个孩子。到了那时候她一定会告诉宋贵妃母子真相,而宋贵妃为了与你们合作,肯定会保全她们母子的周全。”
“自私的人,一辈子想的都只有自己,比如你比如苏离。其实你们真的很般配,一个个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从来不会想到别人。”
容景甫愣住,“你从云中城回来就准备对付老三”
“也不全是。”容盈慢条斯理道,“原本我是想留着苏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最后成为你的忌惮。谁知道而后变成了三哥的筹码,拿来威胁你。如此算来,倒是省了我不少气力。你跟三哥两个,一路上不断的让杀手行刺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夜家庄的关系只不过二哥你恐怕不知道一件事,其实夜凌云并不是真心帮着你,他是站在三哥这边的,真正的墙头草。”
眉睫陡然扬起,容景甫一个踉跄连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
“既然把话说开了,那咱们不妨说说清楚。”容盈轻叹一声,“苏离给我下药,可惜那时候其实我已经清醒了大半。她下药不成,反而中了初空的致幻散,以至于她那身子是被初空的玉势所迫。你说这样玉势如何能让她诞下白白胖胖的男孩你当我是傻子吗”
“其次,就是你那个儿子,唯一的儿子。”容盈扭头,“我今儿个也让苏娘带来了,原本宋贵妃下令,若是有了意外就把孩子掐死。可惜失败来得太快,那些太监听得乾云宫坍塌,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谁还有功夫去掐死一个孩子。”
“这不,孩子勉强活了下来,白白胖胖的倒也是极为可爱。只不过”容盈含笑望着苏娘抱着孩子过来,而后望着牢内身子陡然绷紧,显然是有些激动的容景甫,“我怎么看,这孩子都不像你和苏离。你瞧这眉目之间,哪有半点你的样子。”
容景甫疾步冲到牢门前,愤怒嘶吼,“把孩子给我,孩子给我”
苏娘笑了笑,“恐怕要让齐王殿下失望了,这孩子不能交给您,而且殿下难道真的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吗”
闻言,容景甫微微一愣。
一名宫女一名太监跪在递上,浑身瑟瑟发抖,哭声连绵不绝。
“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奴婢不想死,贵妃娘娘的事情与奴婢没有半点关系,奴婢是冤枉的。”宫女哭哭啼啼的跪地磕头。
“当时是什么情况,你们自己告诉齐王殿下吧”容盈退到一旁,冷眼望着这一切。
宫女哭着道,“那一日苏侧妃早产,产婆早早告诉贵妃娘娘,苏侧妃有了血崩迹象。可贵妃娘娘要的只是孩子,所以压根不予理睬。”
太监接过话茬,带着哭腔继续道,“其实那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气儿,在苏侧妃的肚子里憋了太久,早就不行了。生下来的孩子,全身淤青发紫。两个哭声都没有。贵妃娘娘当即让身边的明彩姑姑,去把早就准备好的男孩带进甘露殿,充当苏侧妃的儿子。”
容景甫一下子瘫软在地,也就是说,他的儿子生下来就已经夭折。容景宸和宋贵妃拿来威胁自己的,只不过是个替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孩子。
“这孩子是早就备下的,娘娘说过,不管苏侧妃生下来的是儿是女都得把孩子拿到手。可娘娘没想到,苏侧妃的孩子是生下来了,但是是个死婴。”宫女泣不成声,“奴婢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其余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被带了下去,哭哭啼啼的声音也就渐渐淡去。
苏娘抱着孩子,淡漠冷问,“齐王殿下还想再看看这孩子吗”
容景甫没了回声,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结局。仿佛是一瞬间,什么都没了,什么都空了。他觉得此前还曾拥有着的东西,顷刻间都变成了虚无。
所谓的一无所有,大概就是此刻容景甫的遭遇。
女人没了,最后孩子也不是自己的。
“齐王殿下,好自为之吧”苏娘带着孩子转身便走。
容盈冷笑两声,与容景垣一前一后走出天牢。
外头的空气就是好,阳光也好。
“四哥是带着我来解开心结的”容景垣问。
“现在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虚假了吧”容盈道,“你能为苏婉闯火海,能为她免为庶人,可容景甫做不到,所以苏婉的眼光还是极好的。我很高兴,你能摒弃心里的辈分。坦然接受苏婉。早前馥儿所担心的,也是这些。”
容景垣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四哥四嫂担心我,然则母妃的离去给了我一个警醒,没有人会等着你去珍惜,你不去主动,总有一天会后悔莫及。我不想做第二个容景甫,所以我不在乎她是苏婉还是于蔓,也不在乎她以后能不能下地走路,就算废了这条腿,只要她还愿意跟着我,我就愿意守着她一辈子。”
容盈揉着眉心,“要不是馥儿说,得让容景甫生不如死,我也懒得来这儿。说这么多废话。”毕竟容景甫这样自私之人,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而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失去。如今,容景甫算是失去了一切。轻叹一声,容盈道,“走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媳妇”
兄弟两个对视一笑,转身走在长长的回廊里。
“那个孩子,真的不是容景甫的”容景垣问。
容盈点头,“嗯”
“那四哥会杀了那个孩子吗”容景垣蹙眉。
容盈一笑,“没必要。”
的确,很多事情都没有必要。你疯狂的报复,难道你就能高兴点能让过往的灾难都从记忆里消失吗既然不能,为何还要揪着仇恨不放恨一个人。很累,所以真的没必要。
就如同林慕白对暗香所说的那句话:我不会恨你,但你也不值得我原谅,我也不想原谅你。
三日内,前太子容景宸一党皆被擒拿。
南陵侯父子:宋久清和宋明成,御笔亲批,判凌迟极刑。也不知这对父子,能熬上多少刀,总归是没有好下场。倒是便宜了容景宸,眼一闭就算彻底了结。
毕竟是前太子,做得太过,也等于打了皇帝自己的脸。你当这个是阴谋是个棋局,可天下人不知道这是皇帝的计策。对于容景宸,其实皇帝也是有过私心的,毕竟容景宸是个格外聪明的皇子,若不是心术不正,心胸狭隘,也许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于是乎那几日刑部的大牢里,经常能听到宋明成惨烈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格外刺耳。曾经风流无限,穿梭在花街柳巷的宋世子,如今成了刑部大牢里的发声机,实在令人唏嘘。
据称,这宋久清挨了三百多刀就咽了气。而宋明成,到底是年轻人,挨了足足九百多刀才最终一命呜呼。算起来,也是吃了大苦头。
宋家父子早前在京城里横行霸道,这会子百姓都拍手叫好。
因为是谋逆,株连九族。是故无人敢收敛二人尸骨。皇帝没有下令挫骨扬灰已经是恩德至极,这二人尸骨直接往乱葬岗一丢,便算是了了账,有了个交代。
前太子府,南陵侯府,被牵连者甚广。皇帝虽然下令,不会牵连无辜,但又有几人是真的罪无可恕呢皇帝本来就是行伍出身,该杀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京城上空弥漫的血腥气,经久不散,朝中大臣难免惴惴不安。也不知这件事,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好在众臣皆算识趣,谁也不敢轻易提及前太子容景宸,毕竟圣旨上说得清楚,谁敢为容景宸求情就要以同罪论处。
如今容盈是太子,容景宸这个前太子只能出现在史官笔下,留下漆黑的一笔。
不过在容景甫行刑的时候,监斩官觉得很奇怪。因为这容景甫似乎很不对劲,看上去有些神志不清。众人皆思,约莫是齐王失败,受了太多的刺激,所以这会子发了疯。听这嘴里絮絮叨叨的,也不知说些什么。
说起来这齐王也是愚钝,竟跟这容景宸造反,最后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原本安安心心做他的皇子,可惜不安分的结果只能是如此下场。
等着验明正身之后,监斩官丢下监斩牌,道一句,“斩”
脑袋被人刽子手按在了斩台上,刽子手终于听清楚他嘴里在喊着什么。
婉儿
刽子手轻叹一声。谁人不知这婉儿乃是齐王府苏侧妃的名讳,只可惜红颜早逝。没成想这痴情的齐王,临死前还惦记着她。撩开了容景甫的发,露出他的脖颈。
容景甫跪在那里,脑袋搁在斩台上,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站在人群里冲着他笑。眉目依旧,红颜如昔。
他痴傻般笑了,细语呢喃,“飞舞,你来接我了”
手起,刀落。
鲜血,满地。
容景甫这辈子都在追寻着已失去和得不到,所以最后,他两手空空,人财两失,什么都没得到,还把已经得到的都弄丢了。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要什么,把已经得到的当成理所当然,而那些失去就变成了心头朱砂。
不管此前爱恨,终究都要尘埃落定。
可是尘埃落定之后呢
容景垣回到沐亲王府的时候,孟麟已经等在门口。
“怎么不进去”容景垣翻身下马。
“你不是被皇上留下了吗”孟麟上下仔细打量着他,“没缺胳膊少腿。”
容景垣瞥了他一眼,“你就那么希望看到我缺胳膊断腿的样子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就是能让我当成笑话多高兴一阵子。”孟麟随着他走进门去,“皇帝是因为苏婉的事情,所以把你留下了吧”
容景垣点了头,“下次别那么聪明,不然跟你说话都觉得没劲儿。”
“天生的,嫉妒也没法子。”孟麟调侃。
容景垣先去了苏婉的房间,白狐说,苏婉睡下了。
孟麟站在院门外头,听得里头有白狐的声音,转身就退了出来,没有进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听到白狐的声音,会突然有此反应。如今白狐陪着苏婉在沐亲王府,算起来也不是敌人,所以早前在大漠发生的事情,就变得有些尴尬。
“怎么了”容景垣从里头退出来,转而跟孟麟一道去了书房,“看上去你对白狐挺忌惮。”
“看得出来,你很担心她。”孟麟转了话题。
容景垣轻叹一声,孟麟素来聪明,所以他不想说的事情。谁都没办法逼着他说出来。是故容景垣也不追问,只是带着他一道进门。
书房里的桌案上摆着一些木箱子,木柜子之类。
“这是什么”孟麟蹙眉,“你这是要搬家吗”俄而打趣道,“难道说是苏婉的嫁妆”
“胡说什么,这些都是我娘的遗物”容景垣长长吐出一口气,面色凝重的打开了其中一个木箱子,里面放着几套衣裳,还有一个首饰盒,“我娘生前没贵重东西,所以我让初心把我娘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下,送到我这儿来。”
因为找不到徐婕妤的尸骨,所以孟麟很清楚容景垣为什么这么做。大概是想立个衣冠冢,来年清明也能有个祭拜的地儿。
容景垣拿着那首饰盒,犹豫了很久才打开。皇帝早前给予的赏赐,徐慧一样都没动,几乎是原封不动的放着。只不过在这首饰盒里,有一个簪盒。
是一枚银簪,这簪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这么陈旧的东西,而且做工粗糙,看上去并不像是宫里的东西。
“这东西倒是很奇怪。”孟麟接过容景垣手中的银簪,捏在手中仔细端详了很久。
对于这些东西,容景垣是一窍不通,是故有些不解的问道,“哪里奇怪不就是一枚银簪子吗做工好像是有些粗糙,不过我母亲如此珍藏应该是个好东西吧”
“有些年头了,但”孟麟摇摇头,“你这个其实值不了多少钱。按理说宫里的物件,都是精心打造的,工艺不该这样粗糙。这个应该不是宫里的东西。你看看上头的纹路和做工,这花纹样式很多年前就不用了。光泽度有些暗淡,不过这上头的花纹倒是有些发亮,应该是平时一直抚摸之类造成。看样子这东西对你娘很重要,是不是你娘入宫前的东西”
容景垣取过银簪,盯着手中的银簪子很久。也就是说,母亲生前一直抚过这簪子看样子,这银簪子似乎对母亲很重要。不过就是一枚银簪子,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同。
反反复复的看着,容景垣蹙眉,“帮我查一查,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徐慧是很谨慎的人,在自己母亲身上,容景垣从来没有发现过以前的东西。
那些有关于过往的痕迹,早就被徐慧抹得干干净净。徐慧也从来不跟容景垣说起过这些。
对于母亲以前的事情,容景垣是有些好奇的,毕竟那是自己记忆里不曾存在过的东西。他想知道母亲的过去,他更想知道,每月十五的时候,为何母亲总会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窗口看月亮。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晚,不吃不喝,也不理人。
孟麟点了头,“我可以帮你问问。一些老银铺子也许会有点印象,不过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这种小老百姓的东西,一抓一大把。相似的太多,根本没有辨识度。”
“我知道”容景垣将簪子连同簪盒一起递给孟麟,“小心保管,别给弄丢了。我母亲那么珍视的东西,必定有特殊的意义。”轻叹一声,他小心翼翼的关上木箱子,“这些东西,我准备给我母亲做一个衣冠冢。以后”他扭头望着孟麟,“我跟你一样,都是没娘的孩子了。”
孟麟拍了拍容景垣的肩膀,“我都没娘了半辈子,你才多久。振作点,你母亲在天之灵,不会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我知道”容景垣低头敛眸,“早知道这里,离开的时候就该跟母亲多相处。谁能想到,眨眼间,人就没了。”行伍之人虽然见惯了生死,可到了自己身上,便不会如此轻松。死的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唯一的母亲,一旦闭上眼,就再也回不来了。
孟麟收了簪盒,“放心吧,兄弟的事儿我会尽量去办如今你该担心的是你府里的那位,你就不怕把皇上惹急了,直接把人杀了”
“我已经跟父皇表明了态度,要么成全,要么免为庶人,从此以后我跟蔓儿海阔天空再也不理朝政不理世事。”容景垣长长吐出一口气,继而笑道,“我难得悖逆父皇一次,你不该夸我两句吗”
“矫情。”孟麟转身离开,“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那我先回去。估计这两天,皇帝也该召见我父亲了,若有机会,我让我爹帮你说两句。”
“多谢”容景垣抱拳。
孟麟蹙眉,“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文质彬彬了你不会想弃武从文吧”
“废什么话。”容景垣轻嗤,“赶紧滚。”
孟麟一笑,大步流星离开沐亲王府。小心的揣着容景垣给的簪盒,孟麟没敢告诉容景垣,这东西自己有些眼熟。到底在哪看到过呢一时间,他有些想不起来。
蹙眉回到丞相府,孟麟突然想起来,父亲好似画过一幅画,上头有个没有五官的女子,她头上似乎就簪着类似的东西。
思及此处,孟麟撒腿就往孟行舟的书房跑去。
去的时候。大力推开门,倒是把里头的孟行舟吓了一跳。
“慌慌张张的,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孟行舟似乎正在提笔写着东西,被这么一吓,面色有些难看,口气也有些沉重,“麟儿,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长大这么不懂规矩,来日去了朝堂,你知不知道”
“爹,我问你一件事儿。”孟麟打断了孟行舟的话。
孟行舟蹙眉,孟麟很少神情这般严肃。
见着父亲不说话,孟麟继续道,“我在爹的书房里看到过一幅仕女图,上头的女子没有画五官。爹那幅画是你画的,为何没有画完呢还有,那女子头上是不是带着一枚簪子,簪子顶端是一朵嵌珠海棠”
眉睫陡然凝起,孟行冷着脸,“你翻看我的东西”
“是无意间看到的。”孟麟深吸一口气,“这么说,爹真的画过”
“好端端的,突然问起做什么”孟行舟避开了那幅仕女图的话题。
孟麟想了想,便从怀中取出了簪盒,“因为我发现了这个。”
打开簪盒,那枚银簪完好无损的躺在里头。孟麟很快即捕捉到来自于父亲眼底的那一抹颤抖,就好像突然发现了久违的失落之物,那种欣喜之中夹杂着酸楚,酸楚之中有带着悲痛的苍凉。
孟行舟的表情极为复杂,他坐在那里,视线死死的盯着那枚银簪。
微光里,簪子顶端的花纹有些发亮,那是因为长期被主人抚摸擦亮的。
“爹,你知道我的记性,看过一眼的东西,我不会认错的。”孟麟压低了声音,“爹,你画的到底是谁为什么你画的仕女图身上,有沐亲王母亲,徐婕妤的东西我不信这是巧合,我不信。”
孟行舟神情微微迟滞,抬头望着站在跟前的孟麟。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有时候实在太聪明,以至于会让你的谎言无所遁形。
“爹”孟麟盯着自己的父亲,“你说句话吧爹,为什么从小到大,你都不肯告诉我有关于我娘的事情。我知道你不是出于恨,我知道你很爱娘,可为什么不敢说你要保护她我娘没死对不对爹麟儿长大了,不会再鲁莽,你就实话告诉我好不好这徐婕妤是不是认识我娘还是说,她本来就是”
“麟儿”孟行舟及时制止了孟麟的话语,“这话是你能说的吗徐婕妤是谁那是沐亲王的母亲,是皇上的婕妤娘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孟麟愣了愣,“爹,那你告诉我真相,我娘到底是谁为什么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提起过她这府中上下,没有一人知道她的存在。好像她从来就不曾出现过,而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爹,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知道,我娘到底是谁。爹”
下一刻,孟麟扑通一声给孟行舟跪下,“爹,你告诉我吧不管她是谁,是乞丐是平民乃至于是杀人犯都可以。她是我娘,我有权力知道。我不会嫌弃她,我想她。”
说到最后,孟麟突然落下泪来,“爹”
一声爹,让孟行舟整颗心都跟着颤抖起来。从小到大,但凡提及孟麟的母亲,孟行舟总会暴怒。那个时候所有的修养,所有的沉稳都变得再无价值。
在她跟前,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
“我坚持了那么多年,一直慢慢的煎熬着,我以为我能熬到她回到我身边的那一天。我不敢说,不敢问,不敢想,我用自己的方式悄悄的保护着她。可是这世上所有的付出,不一定都有回报。”孟行舟面色惨白,“我努力了一辈子,都只是为了一个她。但是”
孟麟抬头盯着孟行舟的脸,“但是什么爹,我只想知道,我娘姓甚名谁,她跟景垣的母亲是不是有什么关系爹,你一直守口如瓶,是不是因为我娘其实是在宫里,更有甚者,她是皇帝的女人爹,你说话啊,爹”
孟行舟眸色轻颤,“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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