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孟胜为墨家巨子,楚国阳城君允许墨家栖身其属地阳城。
并将一块璜毁为两片符,与孟胜约定墨家守护其属地,符合,听之。
后楚国有变,阳城君参与其中,难逃干系,楚王要收回属地。
王命谁敢违?
何况这是楚之国土,封得出去,当然也要收得回来。
只是有那么一丁点问题,没有阳城君的符。
就算楚王有符,恐怕也不打算拿出来。
拿回自己的地,干嘛要经过别人同意?
孟胜也不信这个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履约守阳城。
有弟子苦心劝说,此去必死无疑。
墨家再强大,毕竟是个民间组织,终究不可能跟楚国抗衡。
损失惨重不说,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很可能“绝墨者于世”。
孟胜则回说,他现在不去赴死,以后谁还会信任墨者?
不死,自今以来,求严师、贤友、良臣皆必不于墨者!
死之,所以行墨者之义,而继其业者也。
总之,把巨子令传给田襄子,慨然赴死。
随行墨者一共一百八十三人,死战死绝。
故淮南子载,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还踵。
也正因如此,墨家凋零的非常快。
因为不怕死的人,死得真的很快。
还因为墨家居然头铁到敢以一家之力跟一国之君的一国之军硬刚。
刚不刚的赢另说,单是敢这么干就足够石破天惊了。
好处是往后不管墨家说什么,有人讽刺,有人驳斥,但没人不信。
墨修与墨家一脉相承,追远法古,其核心墨者顶多一百八十三人。
最危难的时候,甚至少到只剩零头,但是从来都没有超过这个数。
如果满了,只有少上一个,才能补上一个。
也只有这一百八十三位墨者才有资格传承。
其他墨者则是被传承的。
好比飞歌就是核心墨者,斩邪是其传承人。
只不过墨门弟子论同门,不论师徒。
否则高低得喊一声师傅,而非师兄。
传承可以有一个,也可以有多个,反正总数就那么多。
规矩简单的很,能者上,不能下。
墨门之中,仅有墨修是师徒传承。
之所以例外,原因不外乎生存与延续。
风沙被废少主,墨者团体一直都冷眼旁观,好像满不在乎。
实际上确实不在乎。
因为四灵跟墨门唯一关联就是墨修,以及传承墨守的青龙。
墨修先是墨门首领,然后是青龙之首,最后才是四灵之主。
四灵当然可以不让墨修做主,墨修也不是非要当四灵之主。
人家废得是四灵少主,也只能废掉四灵少主。
又不是要废掉墨修,实话实说也废不了墨修。
甚至连青龙之首都废不掉,这位置至今空悬。
风沙想回随时都能回,只是忌惮六位总执事。
没有完全把握之前,真不敢干这么刺激的事。
说难听的,四灵就是墨门的壳,有它没它都要过年的。
说更难听点,一个连壳都搞不定的墨修,最大的贡献是早传早死。
风沙早先年轻没想通,怨这怨那,虽然嘴上没说,心里谁都怨怪。
后来想明白了。
在墨者团体看来,墨修只是一个用来盛装思想的容器。
容器好,当然增光添彩,如果容器不咋地,早换早用。
奈何早先一跤跌得太狠,想要扭转人家的观感,绝非一朝一夕事。
……
将人买下之后,张星雨这才留意到人家的父母。
过去牵起小女孩的手,塞回到荷姑手里,许他们一家回去话别。
尽管张星雨女扮男装,化妆还故意往丑了扮,那也是相对而言。
天生丽质,五官精致,加上刻在骨子里的仪态,透出优雅贵气。
哪有那么容易扮丑。
仅是轻轻地一抿唇,轻声细语几句,足矣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了。
其实张星雨根本瞧不起荷姑夫妻,良好的教养让她看着有礼而已。
荷姑夫妻却好像非常吃这一套,看起来居然很有点感激涕零了。
对于身在贱籍的人来说,给好人家当奴婢,要远远强过当乐女。
如果主人家为人不错,许给小厮嫁了,更是远远强过嫁于乐户。
不管怎么说,有个屋檐遮风挡雨,不会随便来个人就能欺负了。
荷姑还壮起了胆子过来感谢风沙,托付女儿,盼望照顾什么的。
毕竟是她把风沙一行人领上船的,当然知道一行人中谁是正主。
言行态度,毫不掩饰地透着高兴,直接按着女儿脑袋开始拜了。
夜娆见她绕过张星雨,直接找主人,觉得张星雨应该很不高兴。
岂知张星雨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打趣道:“等下再出来,她就是客人了,要好好的、卖力的招待呀!”其实是在催促人快走,听着顺耳而已。
夫妻俩笑起来,隐约有点自豪的感觉。
从乐女变成客人,身份不就变高了么?
不免与有荣焉,兴高采烈拉着女儿走了。
看她那急不可耐的样子,似乎迫不及待。
一家三口刚刚离开,岳七爷便挨近坐下,冲风沙笑道:“怪兄弟有眼不识泰山,愚兄有一份赔罪礼物,还望小兄弟莫要推辞。”
也不待风沙推辞,随便竖起小臂招了招。
他那男宠微不可查点点头,快步出船舱。
很快又带着几个人回船舱。
打眼一瞅,四个穿戴很相似的蓝衣汉子,押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夜娆和张星雨看到这两人,不免脸脸相觑。
正是岸上时酒楼堵门,又乘船尾随于后的那对一混码头的夫妻。
尤其对这个高髻妇人的印象非常的深。
没等两女想明白,岳七爷让人把那汉子的塞嘴掏开,笑道:“城陵矶混码头的?认得我是谁吧?”
那汉子露出非常紧张的神情,结巴道:“认得认得,七,七爷。”
“认得我就好。”岳七爷淡淡道:“你们浑帮吊船吊上我的船,是盯我么?”
那汉子当然不敢承认,慌张到嗓子都尖利起来,“是她,她身上带了很多白货,一帮兄弟就撺掇小人干一票好了,小人是被鬼迷了心窍,没忍住……”
“她”明显是指夜娆。
岳七爷展颜一笑,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道:“就按规矩办。”
他那男宠是主人肚里的虫,对主人的心思太清楚了,冲那汉子道:“认得七爷,还敢跟七爷的船,你们知错吗?”
那汉子面色惨白,抖着嘴唇指天画地,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替高髻妇人推脱。总之,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跟别人无关。
岳七爷那男宠下令道:“捆了手脚,再挂点石头,给我扔水里去。”
高髻妇人立时剧烈扭动起来,奈何也被塞住嘴巴,死活说不出话。
那汉子被两个人硬拖出了船舱,很快听得外面传来噗通的水花声。
一直在拼命挣扎扭动的高髻妇人立时软成了一滩一动不动的烂泥。
张星雨和夜娆相视一眼,难掩诧异之色。
本以为只是吓唬人的,看样子又好像不像。
虽然当今乱世,人比草贱,这也太轻飘过头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