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
良工锻炼凡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
一首宝剑篇压轴,苏冷仿佛从画中走来的绝色女郎,还是穿着很少那种。
黑发如瀑,肌肤胜雪,红唇过刃,黑眸映心。
动听却无形的歌声仿佛能显出缤纷色彩,将捧奉的宝剑渲染得无比鲜艳。
宝剑锋芒毕露,胴体婀娜柔美。
像一尊巧夺天工的象牙剑架,宝剑因她而贵重,她因宝剑而风华。
“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明月……”
歌声中,宝剑弧行,随高张裙角肆意飞扬,真似琉璃玉匣吐莲花。
媚态里,长腿开分,跟闪闪寒芒一起乖张,就如错镂金环映明月。
彩台周遭,满满当当,无论男女,都不能将目光从这颠倒众生的画面上挪开。
绝色入目,举止神情勾人,仪态万千勾魂。
妙音入耳,非常干净清新。
诱惑与纯净形成鲜明对比。
哪怕心似铁打,这时也如火锻,融成铁水。
连风沙听了、见了,心儿都不禁火热躁动。
与宫青秀的剑舞相比,苏冷的剑舞有一种特异的风姿。
少了空灵,多了艳俗。
但不可否认,空灵意味着曲高和寡,艳俗才喜闻乐见。
风沙离三楼诸人那么远,都听见好几下吞口水的声音。
一个个看得目不转睛,相当忘我。
视线火热地追着苏冷飘逸的裙角四方流转。
实际上,苏冷的舞姿自有奥妙处,从头到尾含而不露。
以风沙的目力都没曾看清过。
也正因为一直犹抱琵琶半遮面,将露未露。
反而予人远超于春光毕露的诱惑。
歌声倏止。
妙舞终终。
过了好半天,掌声忽然震天轰响,大家不自觉地喝彩赞颂。
雷鸣般的掌声中,苏冷谢礼下台,之前那侍女又出来答谢。
大家延续着未散尽的意乱情迷,热血涌动,纷纷掷以打赏。
得月楼这边,几个世家子弟本来商量好了,让李四赢这次。
结果魏小姐居然非要跟李四争个胜负,想要强行压过一头。
李四之前用掉了一把金豆子,按理说不太可能赢过魏小姐。
岂知李四不知找谁私下借了一笔钱,居然在最后一把扭转。
这种行为其实坏了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魏小姐自然大怒。
奈何没抓到现行,李四得意洋洋,打死不认,她也没办法。
很快,又有歌舞伎登台,唱着讨喜的终曲,伴送观众离场。
很多人赖着不走,期盼等到苏冷再次露面。
其中,有沉迷至今还无法自拔的,亦有商关氏召集来的工坊主。
奈何苏冷从彩台往得月楼,仍旧有官兵护送,任谁都靠近不得。
眼见人渐渐散去,风沙总算松了口气。
云本真的手下还算得力,终究没有让那伙亡命徒闹起什么风雨。
过了少许,有剑侍回来禀报,说一共杀了十八个人,无一漏网。
对风门来说,这些绿林中人跟毛贼差不多,他们甚至没人受伤。
就是处理尸体有点麻烦,所有弓弩卫都留下了,顺便清理痕迹。
另外,问出了商关氏所在。
云本真话到这里稍微顿了一下,小声道:“人关在作坊署后院。”
风沙微怔,目光倏然投向作坊使季主事。
季主事正与诸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呢!
不知是不是城府太深,什么都看不出来。
风沙不禁皱眉,意图捣乱的绿林人士同时又是掳走商关氏的人。
身为作坊使,作坊署这边乱了,能有什么好处?
显然没有,这对作坊使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这事应该跟季主事无关。
不是季主事的话,还有谁能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关进作坊署呢?
张星雨也在琢磨这事,向主人低声道:“黄都头来后呆在作坊署,除了作坊使,他也能将人藏进官署,没人敢查他的随员。”
顿了顿,补充道:“商关氏之所以前去作坊署,正是因为黄都头和季主事召见,商关氏也正是在前去作坊署的途中失踪的。”
绑架的前提就是知道行踪。
黄都头和季主事都能知道商关氏的行踪。
不管商关氏是他们哪个派人绑架,反正最后都是贼来捉贼,当然死活找不到。
风沙想了想,想不通,“为什么要绑架商关氏?”
风驰柜坊的确有理由绑架商关氏,黄吉和季主事有什么理由?
他觉得当中差了一个重要环节,奈何一时间想不明白。
张星雨同样很费解,答不上来。
风沙沉吟道:“你现在带几个人潜进作坊署,把商关氏救回来,查清楚谁干的,记得手脚放轻些,不要惊动。切记留活口。”
这件事在他眼里,变得越发错综复杂。
他没耐心,也没那个工夫细细梳理了。
幸好找到了商关氏的下落,可以通过讯问绑匪,然后倒着推。
拔出萝卜带出泥,倒要看看幕后到底是谁,又到底因为什么。
云本真一直插不上话,赶紧冲张星雨道:“我给你派几个最得力的剑侍。”
张星雨没动身,迟疑道:“我们人手太少,主人安危更加要紧,不如先行离开,等婢子查清楚再说。”
十余名弓弩卫去处理尸体了,十余名剑侍她还要带走一半去救人。
加上云首领就剩七八人保护主人。
对付巡徼还则罢了,黄吉手下是正儿八经的官兵。
甲胃齐全的很,就靠几名剑侍,很难护主人周全。
风沙一点都不担心,不屑道:“我就在这里等着。”
云本真和张星雨实在不放心,又一起劝了几句。
风沙把脸一垮道:“我说话不管用了?”
这话实在太重,两女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劝。
张星雨刚走,苏冷便到了。
云本真趁机把剩下的七名剑侍从二楼带了上来。
有苏冷开道,把着楼梯和廊道的黄吉亲兵自然不敢阻拦。
苏冷一上楼便转着圈答谢诸人,除了季主事外,大家纷纷离席还礼。
直到苏冷到李四身边坐好,诸人方才重新入席,显得非常尊重。
李四神采飞扬,左顾右盼,好生得意。
苏冷乃是红透岳州的名妓,自然深懂讨喜之道,更懂看人下菜碟。
几句话下来,不着痕迹地捧赞了李四,亲切中又不乏礼貌地疏离。
直把李四挠得心花怒放,偏又被苏冷的态度所慑,不敢太过亲近。
急得他抓耳挠腮,他花了那么多钱,总不能一点便宜都占不到吧?
想要动手动脚,总被苏冷不动声色化解。
苏冷素来懂事,知道自己的身体属于谁。
风少想不想要她是一码事,想不想别的男人碰她又是另一码事。
本来求了魏三娘帮忙,这次力争头筹。
结果事与愿违,居然让李四赢了。
只能摆高姿态,免得风少不高兴。
大家见李四猴急,话中不免带刺。
嫉妒之意表露无疑。
唯有黄吉神思不属,没怎么开口。
与之前张狂的做派判若两人。
风沙瞧在眼里,越发起疑。
黄吉此刻确实心乱如麻。
日前,巡防署传来消息。
乘津寨和作坊署的主官要换掉其中一个。
于是,他跟季老头想不决裂都不行了。
他早就跟蒲家划清界限。
论关系,论辈分,根本比不过季老头。
只能另想办法。
奈何想破脑壳也没有想出来。
黄吉正绝望的时候,风驰柜坊一位女执事突然找到他,让他帮点小忙。
答应事成之后,风驰柜坊将会支持他。
黄吉十分不解,风驰柜坊后台很硬,他不明白什么事还需要请他帮忙。
听人家说完才知道这是一块烫手山芋。
风驰柜坊想要对付一些人,本来都是一些小人物,解决起来容易的很。
奈何他们居然请动了苏冷。
风驰柜坊不能明着跟自家代言过不去,只能偷偷委托别人出手。
也就找上了他。
黄吉当然也不想得罪苏冷,苏冷不光是风驰柜坊的代言,还是巡防署的行走。
正位置不稳的档口,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那位女执事好像非常清楚他现在的处境。
威胁说,他若不肯帮忙,就去找季老头。
这下,黄吉想不答应都不行了,只好以观看苏冷表演为由,赶来巡防署。
并在那位女执事授意下,以召见之名,绑商关氏于半途,藏匿于作坊署。
迫使商关氏交代出那些带头抵制还款的工坊主。
黄吉本打算趁着派兵寻找商关氏的时机,挨家挨户警告。
岂知季老头似乎嗅出味道,居然发散作坊署的巡徼随同。
只得另想办法。
黄吉也不甘心被一个小女子玩弄于鼓掌之间,更信不过此女做出的承诺。
偷偷遣心腹以重金请来一伙亡命徒,埋伏于得月楼附近。
待苏冷表演时,趁这些工坊主聚集,来个一网打尽。
被亡命徒揉搓一顿,保管让干嘛干嘛,肯定比口头警告管用。
最关键,一旦引起骚乱,季老头这个作坊使铁定到头。
黄吉越想越觉得妥帖,越想越自觉聪明。
如此一来,就算人家最后失口否认,他的位置也能保下来。
岂知直到苏冷表演结束,预想的混乱并未到来。
让巡逻去查探,埋伏的地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将近二十个刀口舔血的亡命徒消失的无声无息。
一身冷汗,津津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