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让钟仪慧帮他准备一下明天的约会,然后就搂着云本真睡觉去了,完全忘了现在是深更半夜。
绘声赶到南唐使馆的时候,已经月满中天。
李善和钟仪慧同样歇下了,又被硬生生地叫了起来。
得知来人是绘声,两人又喜又忧。
绘声这个时候跑来,肯定是姐夫的意思,而且肯定是有要事,就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善随便收拾一下,避入内室,当然偷听。
钟仪慧素颜披发,就着睡袍,赤足迎出门外,笑脸盈盈地一把挽住绘声,瞧着别提多亲昵了,不仅直接把人领进卧房,还亲手奉了杯茶。
绘声不仅坦然受下,还没给什么好脸色。
当初李玄音刚来汴州的时候,曾经拿她示威,就在勾栏客栈的院子里面,当着她一众手下的面,硬是扒了她的裤子,狠狠地打了她一顿板子。
对此,她一直记着仇呢!
当然,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记恨李玄音,这笔账全数记到了李善夫妇头上。
至于这样到底合不合乎情理,她才不管呢!反正她就这么记了,咋地!
李玄音在的时候,她还不敢怎么样。李玄音一走,她就开始翻旧账了。
此后,风沙逐渐倾向北周,疏远南唐,有几次刻意婉拒了李善夫妇的约请。
绘声作为主人的大管家,对此十分敏感。加上诸如会客、受邀等事宜都归她负责,于是开始顺势刁难,硬钉子软钉子都给过。
李善夫妇非但不敢发恼,姿态反而越来越低。
李善迫于身份,该拿的架子不能全然放下,顶多叫一声绘声小姐。
钟仪慧则直接认了姐妹,甚至自愿做小,一口一个绘声姐地叫着,还每每送上一些看着就晃花人眼,价值更是不菲的小礼物。
绘声真就吃这一套,所以后来都是由她出面招待绘声。
钟仪慧见绘声板着俏脸,似乎不太高兴,赶紧从床头小柜的抽梯内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雕花檀木匣,由匣中捧出一把金制嵌珠的流苏珠链。
一大把分出两小把,一掌拖一把,展开一抖,沙沙作响,金光灿灿,更是珠光温润,亮不刺眼。
明明不大一点,双掌可捧,上面的居然嵌着大珠十余,小珠数十,在灯照下稍微一晃,宛如日照湖泊,彩光粼粼。
最难得,大珠一般大,小珠也一般大。
哪怕不懂行的人亦能看出这一定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绘声瞧得眼如星闪,似乎比珍珠还亮。
她不仅懂行,而且一眼认出这是什么东西。
类同贴身的里衣,用来覆上遮下,偏又什么都遮不住那种,更添若隐若现的情趣。要是戴起来在主人的眼前晃荡几下,主人怕不是立马就来个饿虎扑羊。
钟仪慧将珠链展到绘声眼前摇动几下,浅笑道:“这是闽王宫的珍藏,据说开国闽王送给陈才人的礼物,其子杀兄篡位之后,又特意找来送给了陈王妃。”
绘声一听,更加心动,劈手夺过珠链,兴奋地轻抚。
钟仪慧口中的陈才人和陈王妃其实是同一个人。
陈氏先成为闽国开国君主的才人,育有一女,就是马玉怜。马家三王子杀兄夺位之后,不顾人伦把陈氏封为淑妃,后又立陈氏为王妃,生下了马思思。
这要是当着马家姐妹的面子戴上这玩意儿给主人把玩,两女怕不是要羞得当场挖坑自埋,往后在她的面前保管连头都抬不起来,哪里还敢跟她争宠。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绘声越摸越爱,眼睛越看越亮,简直爱不释手。
钟仪慧知机递上了盛装的檀木匣:“绘声姐要是瞧着还喜欢,就当妹妹送给姐姐的一点心意好了。”
绘声顿时笑靥如花:“这怎么好意思呢!”嘴上这么说,已经把珠链塞进木匣,顺手往自个儿怀内揣。
钟仪慧含笑道:“绘声姐深夜来找妹妹,是有什么事吗?”
绘声娇笑道:“确实有事,且是天大的好事。”
钟仪慧挤出笑颜,竖耳恭听。
绘声将明天约见的事说了。
钟仪慧先是喜动于色,待发现姐夫并没有叫上李善,又不禁失望,赔笑道:“七郎好久没见姐夫,甚是想念,还请绘声姐一定美言几句,把他也给捎带上!”
绘声冷下俏脸,不悦道:“主人这几天忙着呢!要不是我提醒他和你还有约,他哪有功夫带着你游什么河?要不是我夸了你几句,哪轮得到你来安排行程?”
言罢,忽然把裙子卷着撩上大腿,伸手指着膝盖道:“就因为主人嫌我话多,我从中午一直罚跪到刚才出门。你看看,都跪出花来了,现在还疼呢!”
她罚跪确实因为话多嘴欠,但是绝对不是因为帮李善夫妇说话。
在她看来,主人的惩罚其实非常好用,更是管用。
既可以用来显示自己跟主人多么地亲近,也可以用来邀功。
所谓“跪出花来”并未夸张,她跪在自己的剑鞘上,她的剑鞘上确实刻了一朵不蔓不枝的出水莲花,印在膝盖上红通通的像是莲花出血。
不管真的假的,钟仪慧果然露出心疼和愧疚的神色,赶紧取来了一盒药物和一满匣珍珠,拿在手中,哗哗直响。
当着绘声的面,她亲手把这一匣珍珠碾成了一匣珠粉,混着创伤药裹嫩藕一样给绘声敷了伤,还说什么如此不会留下疤痕云云。
至于剩下的大半匣珠粉同样便宜给了绘声,说什么拿回去敷脸养颜,可以护肤美白之类,还说用完了尽管找她,要多少有多少。
其实隐含着让绘声为她多跪几次的意思。
绘声心里门清,但是笑纳。
钟仪慧知机问道:“绘声姐是姐夫的知心人,觉得妹妹应该怎么安排才能让姐夫既喜欢又不觉得吵闹呢?”
绘声隔着衣衫摸了摸怀内的两个木匣:“前天主人吃饭的时候提到了在东鸟吃过的一道相思鲈鱼,乃是海龙王的宫廷大厨引龙涎所制,似乎相当回味。”
钟仪慧沉吟道:“现在倒是吃鲈鱼的季节,引龙涎的大名妹妹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人家远在吴越,明天无论如何也请不过来啊!”
绘声笑了起来:“主人想吃的东西,我能不上心吗?饭后我就让人满汴州地打听,据说杀猪巷那边有一位前汉御厨跟引龙涎学过徒……”
钟仪慧忙道:“这就好办了,我现在就让人去请,绑也要绑过来。还要请绘声姐帮忙尝下味道,如何还可以,明天就带上掌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