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反应完全出乎风沙的预料,他立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暗忖冲动了,他确实不应该在不懂的地方强行出头。不由轻咳一声,去瞄授衣。
授衣立时松了口气,转目冷然道:“什么时候江湖上的事轮到找官府解决了?小女子武阳龙尾派纯狐授衣,不知尊驾师承哪位高人,又是这般教导传授吗?”
江湖人十分忌讳把官府置于江湖之上,尤其忌讳把官府当作仲裁之人。
她先自报家门,再问人家师承,其实就是“我要找你师门告状的意思”,而且绝对一告一个准。
任何江湖势力都不会阻止门人弟子当官,甚至不乏暗中支持,毕竟有助于自身发展壮大,但是明面上一定会切割干净。
否则就是在否定江湖存在的意义,进而否定自身存在的意义。
如果什么事都让官府来管,那么要江湖干嘛?大家练武干嘛?
授衣一番反问,令那护卫瞬间色变,脸色一阵青白,忽然抱拳问道:“不知姑娘和巴蜀剑王王大侠如何称呼?”
授衣微怔,下意识地偷瞄主人一眼,终究还是回道:“正是我的二师兄。”
那护卫忍不住咳嗽一声,赶紧向那明艳少女附耳,显然在介绍王升其人。
王升在江湖上的名声本就不小,加入禁军之后名头不减,当上武德使之后更是名声大噪,出身武阳龙尾派也并非什么秘密。
在汴州讨前程的江湖人物没有不知道他的,无不羡慕,至少也是嫉妒。
其实盖万深陷弹劾风波,被变相软禁之后,王升失去了唯一的靠山,本身又是一枚弃子,不得柴兴的看重,早就被易夕若和赵义联手架空,惶惶不可终日呢!
不过,这是很高层才了解的情况。
哪怕明知道王升有名无实,堂堂武德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得罪的。
明艳少女的眼中迅速露出怯退之色,嘴硬道:“武德使有什么了不起,难道我们高家还怕他不成。不交出雁少送给大小姐的礼物,这事没完。”
授衣正色道:“这支辟寒金钗也不是任谁空口白牙这么一说就是谁的,还要请贵家大小姐亲来说话了。”
明艳少女咬着牙道:“你们在这儿等好了,千万不要想着趁机偷溜,否则休怪我们高家不给武德使面子,到时候再想求饶,可是晚了。”
授衣瞧出她色厉内荏,有心想要嘲笑几句,一转念想到主人就在旁边,她要是一副刁蛮模样,主人该不喜欢了,只好作罢。
不过,一抹似笑非笑地讥笑还是从眸瞳唇角流露出来。
落到明艳少女的眼中,那是相当的刺眼,恨恨地甩袖道:“我们走。”满脑子就想着怎么向大小姐添油加醋,一定要让这个可恶的女人向她跪地求饶为止。
那两名雪岭门的女弟子相视一眼,跟上去边走便笑。
“高家在汴州的威风,咱们可算是见识到了。”
“哎呀!老马都难免失蹄谁,谁还没个意外了?”
两女的声音有些大,而且有些阴阳怪气。
明艳少女俏脸涨红,走得更快。
之前她才跟她们吹嘘高家如何如何,结果门还没出就被人家给打了脸,当然又羞又恼,更感到面目无光。
风沙一见这种情况,心知想和人家搭上关系的愿望泡了汤,恐怕还惹上了一些麻烦,当真出师不利,摇了摇头道:“不坐了,回房。”
一行人回到房内,诸女又围上来帮主人更衣、取食、按摩之类。
绘声则急急忙忙地跑去给浴桶放热水。
这倒不是给她自己准备的。
她没想到辟寒金钗又惹起麻烦,本来定下的心又开始忐忑不安,生怕主人追究,刚才看见主人和云首领在桌子下面有来有往,想必多少会有些兴致。
反正安排一下沐浴又不费什么事,如果主人兴致未消,讨好主人的同时,岂非也讨好了云首领,起码暂时顾不得找她的麻烦了。
哪怕主人之后责罚下来,云首领念她殷勤讨好,下手多少也会轻上一点。
岂知风沙心情很不好,不耐烦地让绘声自己把自己洗个干净透顶,不到晚饭的点,不准出水。
绘声立时苦下小脸,可怜巴巴地脱光衣服把自己往水里扔,其实心花怒放。
主人向来不罚第二次,泡澡算什么惩罚?远比落到云本真的手里强上太多。
所以她反倒洗得兴高采烈,不时从包裹里抓把干花洒到水里再次泡发,一把不够两把,两把还觉不够,又来一把。
她打算趁着这次机会,拿这些精心熏制过的花香把自己给彻底腌得香滑入味,主人一定会更加喜欢抱她。
马玉怜忽然轻手轻脚地转过屏风,看了几眼又嗅了几下,苦笑道:“绘声姐你闻着不晕呐~主人刚迷瞪一会儿,竟然被你给香醒了。”
绘声啊了一声,赶紧掩嘴。
结果一双玉臂这么倏然一抬,立时带起哗哗水响,不免慌张地胸压水花,结果动作一大,水浪更激。当真波涛汹涌,哗地直漫过桶,又唰地瀑落于地。
马玉怜在一旁瞧得哭笑不得。
绘声胆怯地做口型,无声地问道:“真姐?”
马玉怜把脸凑近些,悄声道:“陪主人呢!”
绘声这才松了口气。云本真八成给主人当抱枕呢!也幸好被主人给抱着,否则就是云本真跑来教训她,而不是马玉怜跑来提醒她了。
她也想不到怎么让香气迅速散去,只能把窗户开条缝,让马玉怜给她取来把折扇,冲着窗缝使劲地扇风。
这扇窗户斜对中庭,下面不时有人走过,虽然应该看不见,她也不敢把窗缝开得太大,更不敢使太大劲激起水花吵到主人,只能平着折扇上下摇腕。
要不是她整个人泡在水里,这样扇上一阵,绝对香汗淋漓。
她觉得胳臂好累,暗骂自己怎么会傻到自讨苦吃,完全没有会意到其实这是一副绝美的美人浴扇图,颇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于诱人上更甚三分。
这时,窗户顶上倒着探下一颗脑袋,像是被香气引来的蜜蜂,一对眸子乌溜雪亮,明显是一对女人的眼睛,哪怕倒着看也相当妩媚,恰好和绘声对上了眼。
四目相对,足足愣了有小半柱香的时间。
绘声蓦地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把手中的折扇给扔了出去。
窗外同时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探下的脑袋瞬间缩了上去。
楼上顿时传来手忙脚乱的响动,更是脆声连连,娇呼“少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