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正圆,花正香。
花前,月下。
一个婀娜多姿,身段儿窈窕的绿衫丽人莲步轻移,款款而行,灯火映照下,依稀可见女子眉似青山黛,目似秋波横,一动便是一种风情,千动便是千般风情,让人一见难忘,魂牵梦萦。
一人掌灯,落后女子半步。
盏琉璃『色』防风掩屏纱灯下的手,白净修长,骨肉匀称。
掌灯的人年轻,孤寞,潇洒,且带着一种飘逸出尘的气质,他是狄飞惊,狄飞惊好看到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狄飞惊。
狄飞惊低着头,垂着眼,眸中含着一抹柔情。
半个月前,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合作,设计吞掉了『迷』天七圣盟,第三日入夜,相约于不动瀑布,也就是六分半堂总堂再次谈判。
谈判只是一个幌子,双方心知肚明,这是分高低,决上下的关键一役。
这一役中,雷损诈死,按照狄飞惊“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趁着金风细雨楼大获全胜,松懈麻痹,于跨海飞天堂设宴庆功之际发起突袭。
许是雷损做过的孽实在太多,天理昭昭,因果循环,三堂主雷媚竟然是金风细雨楼座下四大神煞之首的郭东神,紧急关头,一剑刺杀了雷损,致使计划功亏一篑。
这下子,雷损是真的死了,半点也做不得假,但是六分半堂并没有垮。
雷损有一个优点:未思胜,先虑败。
凡事留有三分余力,或者说是翻身的本钱,故而行动展开之前,他让大堂主狄飞惊留守大本营,自身虽死,但狄飞仍可率领残部,维持六分半堂的局面。
不过,这次六分半堂确实栽了一个大跟头,不仅丢了很大一部分地盘,往昔依附于他们的大小帮会势力也倒戈了十之七八。
树没有倒,猢狲已经散了一大半。
恶劣的局势让狄飞惊肩上的担子一下子沉重了许多,不仅要卧薪尝胆,伺机再起,摧毁金风细雨楼,还要护佑眼前这个女子,六分半堂的大小姐雷纯。
江湖上运筹帷幄,镇定自信的狄飞惊,面对身前这个触手可及,但又像是只存在于梦中的女子,永远都是小心翼翼的,心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自卑。
雷纯停下了脚步,她的前面有一个水池,池水跌宕起伏,波光粼粼,倒映着一轮残月。
今晚的月特别明亮,雷纯一张精致的无可挑剔的俏脸经月光这么一照,更是平添了几分清冷的艳『色』。
“狄大哥,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位遇雪尤清,经霜更艳的绝艳女子缓缓开口,语气像是三月的春风,又轻又柔。
落后半步的狄飞惊闻言,也止住了前行的步伐,但依旧没有抬起头来,斟酌了许久,有些公事公办的说道:“我们的计划或许要变了。”
雷纯轻轻的“哦”了一声,微微侧过身,没有说话,似在静候下文。
狄飞惊继续道:“按照原本的计划部署,我们当利用这次大败,收拢堂中势力,化明为暗,化劣势为优势,让六分半堂跳出别人的视线,暗中丰满羽翼,壮大自身,同时推波助澜,将金风细雨楼推上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盛极而衰的例子自古有之,今朝的六分半堂,或许就是明日的金风细雨楼”
狄飞惊说着说着,忽然抬起手来,五指舒展,像是在感受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再次开口:“不过,现在起风了,树欲静而风不止,未来的局势绝对不会容许我们沉寂下去。”
雷纯美眸光华闪动,心领神会道:“狄大哥说的风可是来自于庙堂之上?”
狄飞惊点头道:“根据堂内收集到的情报,已经可以推断出一个事实,太师已经失去了圣眷,而取代他的正是逍遥侯,对于这位侯爷,圣上明里暗里都偏袒的很。”
“我与这位侯爷第一次打交道时,曾许以大堂主之位,不过却被他婉言拒绝了,现在回想起来,才深知这位侯爷的目光打一开始便没有落在江湖争霸上,而是怀揣着更大的志向,或者说目的。”
“最重要的是这位侯爷跟蔡太师不是一路人。”
雷纯听罢,幽幽的叹了口气,狄飞惊极善于以小观大,见微知着,由他推断出的结论没有一次错过,这次想来也不例外。
她想了想,樱唇轻启,柔声开口。
“失去圣眷,对于蔡太师而言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像他这般站在顶峰上的人物儿,一旦摔下来,粉身碎骨都是轻的,而依着他的『性』子,任何威胁到他地位权势的人,都会毫不留情,狠狠碾碎。”
“至于逍遥侯,既然不跟蔡太师是一路人,而又如此得圣上宠信呵,一山不容二虎,冲突争斗已是预料之中的事儿。”
狄飞惊眸中『露』出赞许之『色』,不禁暗忖:大小姐聪慧过人,一点即通,假以时日,必不会弱于雷总堂主。
心中感慨之后,狄飞惊又定了定神,道:“时间拖得越长,对于蔡太师越不利,但他又需要时间来观察政局,以便衡量得失,详细谋划,还有就是暗自积蓄一锤定音的力量。”
“短则三月,长则半年,京城必然生变。”
斩钉截铁的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狄飞惊又似想到了什么,情不自禁的眯起了眼睛。
蔡京,苏玉楼两人的崛起得势,皆绕不开宋徽宗赵佶,蔡京是迎奉赵佶喜好而得势,那么,苏玉楼呢?
垂眸注视着没有掌灯的左手,狄飞惊目光一凝,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想。
这个猜想让他脑海为之一震,深深的吸了口气。
“朝堂上已经开始起风了,离朝堂较近的我们,皆逃不开这场风波,金风细雨楼亦复如此,逍遥侯暂且不说,蔡太师绝对会争取我们的力量,来加重胜利的筹码。”
雷纯闻言,抿着唇沉默了下来,狄飞惊的言中之意,她自然明白,眼下局势所迫,无论六分半堂愿意与否,已必须将身家『性』命押在一方身上。
胜,则乘风扶摇直上;败,则永无翻身之地。